第26章
等封白在醫院中蘇醒,又是三天後了。
薛哲面色陰沉的把檢查報告丢到他身上:“全身大範圍挫傷,腳踝、肋骨骨裂……”他說到這裏,深深吸了口氣:“我他媽當時還以為你死了!”
“……原來沒斷嗎?”
“……什麽?”
“肋骨啊。”封白輕輕皺了皺眉,喃喃道:“果然是疼痛影響了判斷……唔!”
薛哲一手壓在他的胸口,表情猙獰的像是要殺人:“你再廢話一句,我現在就讓你斷了。”
“……我這不是你看你太緊張,開個玩笑。”
“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護士一臉嚴肅的走進來:“先生,麻煩您小聲一點,這樣會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
薛哲閉了閉眼,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抖着聲音開口:“是他把你弄成這樣的?”
那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封白輕輕吐出一口氣:“不完全是他……不過,也算是我咎由自取。”他舔着唇沉默了幾秒,突然問:“我的筆記本呢?”
“怎麽?這種時候還想着玩電腦?”
“我可以肯定是徐子宴雇人搞得這一出。”
薛哲皺起眉:“他活得不耐煩了?”
封白冷笑:“是啊……老子弄不死他。”換做以往,他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大動幹戈,最多一報還一報……可惜這會兒他心情差得很,徐子宴算是撞到槍口了,以封白的尿性,搞得對方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薛哲看他一臉猙獰,心中突突跳了兩下:“你冷靜點……別犯法啊……”說完他自覺沒什麽卵用,又補充了一句:“就算犯法也別留下把柄,探病就算了,我可不想探監。”
“我心裏有數……對了,你還聯系的上蕭厲麽?”
“第二天早上我打他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是空號了。”
封白沉默了幾秒,嗤笑:“……啧,看來我這頓揍白挨了。”他說着,語氣間帶出一抹罕見的茫然,薛哲見他這般,也跟着嘆了口氣:“雖然你一直欠揍,但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你沒跟他解釋麽?”
“有什麽好解釋的?真相就是如此,”封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更何況,老子當時被揍得開不了口,睜眼時對方已經走了。”
“你、你真是……”薛哲張口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得錘了錘床鋪:“真是沒見過你這麽作的,之前那小日子過的不是挺好麽?他都準備拉着你出櫃了……你鬧這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麽?證明你封白料事如神,我等凡人都逃不出你的掌控?”
“我不是神。”封白閉上眼:“這一局是我失算了,……不過,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傷心、難過稱不上,但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真要仔細描述的話,大概是當年凱利離開我時候的那種感覺吧,只是比起貓,人要更強烈得多。”
“……這特麽不是廢話麽,真要跟貓一樣,我覺得那小少爺打死你都不為過。”
封白沒理會他:“第二個問題,後悔一詞從來不出現在我的字典裏,我承認我也會犯錯,但比起無用的悔過或者是忏悔,我選擇彌補過錯。”
“你家字典是盜版的吧?”薛哲繼續冷嘲熱諷:“校對的也太不走心了。”
“至于最後一個問題……我不知道現在這種感覺是否能稱之為喜歡,或許正如你之前所說,我離不開他,甚至……”封白舔了舔唇,神經質的笑了起來:“我可以為他去死。”
薛哲瞪着他,只感覺一口老血卡在嗓子裏不上不下,他想說那人會要你的命麽?他求得不過是一份真心,但封白有這玩意兒麽?就算有,他自己知道麽?
而且……就算知道也已經晚了,感情這種東西玄乎的很,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彌補便可一笑而過。
可歸根究底,封白做錯了嗎?正如他本人所說,一輩子太長,他瞞不住——既然遲早都要曝光,那麽幹脆選在就近,他有足夠的時間做好鋪墊,告訴蕭厲自己的病因,主要是為了在最後真相揭露的時候抵消一些驚訝和憤怒。
而在這之後,封白不是沒想過對方會玩失蹤,蕭厲是個抗壓能力很低的人,直白點說,他被寵壞了……
“師哥今天診所有事,所以托我替你帶飯。”付琳琳踩着高跟鞋走進病房,将手裏的保溫盒塞進封白的懷裏。後者瞥了她一眼,突然道:“你有話對我說?”
“你怎麽知道?”
“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猶豫和憤怒……你本來是想把飯盒丢我身上的吧?但後來想起裏面是粥。”封白淡然的揭開蓋子,一股飯香彌漫在空氣中:“是薛哲最近冷落你了?”
付琳琳冷笑一聲:“蕭厲怎麽沒打死你呢?”
“因為他舍不得。”封白舀了口粥送進嘴裏:“就算再怎麽憤怒,他也是那個心軟善良的小少爺——直白點說,他就算有殺人的勇氣,也沒有坐牢的膽量。”
“是啊,這不是你造成的麽?”付琳琳拉開一張椅子坐在床邊:“是你親手把他寵上了天,又親手把他推下來,摔得血肉模糊——如果你在過去的生活裏沒有那麽順着他,偶爾給他點臉色,亦或是讓他獨立解決問題,蕭厲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懦弱,也不會在得知真相後這麽傷心。你扮演保護者的原因,就是有意将他往這條路上引導,讓他不由自主的依賴你,離不開你……”說到這裏,她搖了搖頭:“你的智商讓你完美僞裝成一個正常人,但骨子裏的自負是不會變的,那變态的掌控欲只是其中一點……”
“你自命不凡,自以為是,別人的一切在你眼中都無關緊要。你會因為事情朝着你所預料的方向發展而沾沾自喜,也會為了脫離預定的軌跡而暴躁不甘——你有自己的一套處事邏輯,絕對的理智,絕對的利益最大化,可現在,你正在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而這,才是你覺得不舒服、覺得難以忍受的真正原因。”
說到這裏,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其實說真的,我可憐你,父母的死亡讓你徹底淡漠了感情,因為你的理智告訴你它不值得期待,但就像飛蛾撲火那般,靠近溫暖與光明是我們人類的本能,誰都渴望被愛,渴望被好好對待……最開始的你真的只是為了研究而和他成為朋友的麽?如果你真的不懂感情,那為什麽在師哥出事的時候,不顧一切的幫他?”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不想欠下人情,但你應該比誰都要清楚,這只是借口。”付琳琳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師哥能在知道你本性的情況下與你做了多年朋友,就足以證明他認可你,把你當朋友……”
封白眯起眼:“你知道的東西還挺多啊。”
“昨天你收拾現場的時候,我在桌子上看到了那本日記。”付琳琳撥了撥頭發:“那麽濃的咖啡味兒……日記是僞造的吧?其實你打心底裏希望蕭厲發現日記是假的,所以才留下這麽明顯的痕跡,可有的時候,人們一傷心起來只會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等事後回想起來深究的時候,通常便已經晚了。”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我無權評定你對蕭厲究竟懷有什麽樣的感情,但你既然已有了為他去死的決心,為什麽不對他真一點呢?”
“他想要的,不過是一份相對的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