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早晨五點半,許夏準時醒來,她恍惚的看着周圍的環境,沒有獄友洗漱的嘈雜,也沒有獄警的呵斥,有的只是空調的微風以及馬路上的車鳴。
她靜靜地躺在柔軟的床上,被單上不再是黴味而是洗衣液的清香,她甚至能聞到被單裏的棉芯有着太陽的味道。
是真的,自由了啊。
八點,餘意打着呵欠從卧室出來,見到許夏端坐在沙發上看着昨日的資料,她瞧了眼許夏睡的房間,被子果然疊的整整齊齊。
餘意倒了杯水慢慢喝着:“我剛出來那會兒也不習慣,五點半必醒,那時候可害怕了,生怕自己改不過來,現在倒好了,到了八點還起不來。”
許夏依舊看着手裏的資料:“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餘意卻擺了擺手:“no no no,現在流行的是,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許夏:“……”
餘意換好衣服拿起挎包:“走,去我嫂子家吃早飯,然後我帶你四處逛逛熟悉下環境,九點半我去上班,你去找你的那個警察。”
“你嫂子也在這裏?”
“嗯,我把我哥一家都接出來了,小鎮上都是惡言惡語,生活太艱難了。”
許夏跟着餘意走出高檔小區,沿着馬路走了不到五分鐘又進了一個老舊的小區,兩個小區雖然只一路之隔,但環境卻天差地別。
“是不是想不開為什麽我住那麽好的房子卻讓我哥嫂住這樣的地方?”餘意看出許夏的疑惑。
許夏誠實的點了點頭。
餘意笑了笑:“我那房子是老秦的,他給我的錢再加上我的工資都負擔不起我哥家的開銷,所以只能節約點。”
許夏起初還不明白,可當她看到餘意嫂子後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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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開門。”餘意咚咚的敲着門,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一個年輕卻眼睛不聚焦的女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餘意,你來啦。”女子摸索的拉住餘意的手。
餘意扶住女子:“嗯,我還帶了朋友來,就是救過我的許夏,她昨天也出來了,現在和我住一起,許夏,這是我嫂子徐慧。”
徐慧一聽竟然向許夏跪下:“許小姐,謝謝你救了小意。”
許夏慌忙将她扶起:“您別這樣,我也沒做什麽,受不起的。”
徐慧還是磕頭致謝,許夏勸了好一會兒徐慧才站起來。
“你們坐一下,我去給你們拿吃的。”徐慧又摸索着走向廚房。
許夏想要幫忙,卻被餘意攔住:“讓她做吧,要不然她又會覺得她連累我們了。”
“你嫂子,她眼睛怎麽了?”許夏猶豫了一下問道。
“眼部血管病變,現在用藥保着,如果再等不到捐獻者,她就會完全失明。”餘意說完又大聲沖廚房問了一句:“圓圓是不是去幼兒園了?”
“嗯,早上你哥已經送去了。”
“好,下午我去接。”
許夏聽着兩人的一問一答,聞着廚房面條的香味,心中雖然羨慕但也有着酸澀。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吃完早飯,餘意帶着許夏在周圍轉了轉然後去上班,許夏則直接去了程深所在的公安分局,然而得到消息卻是他去外地出差了,要過一天才能回。
回去的路上,她沿着商鋪一家一家找工作,可店主們見她瘦弱氣色也差,都擔心她身體是不是有問題,所以一路下來,竟沒一家店肯用她。
她又不願回餘意的住處,所以即便烈日炎炎,她依舊在街上徘徊。
到了下午四點,餘意的電話打了過來:“許夏,我這邊有點事走不開,你快點去早上我帶你看的那個小貝殼幼兒園幫我接下圓圓,她們馬上放學了,我已經給她老師也說好了。”
“哦,好,你把圓圓的照片發我一下,我還不認識她。”許夏收到照片後急忙向幼兒園趕去。
北街公安分局。
陸尚從辦公樓走出來打開一輛停在路邊的高檔轎車坐了進去。
“席澤,你真是陰魂不散啊,我這第一天上班你都不放過我啊!”陸尚不滿的捶了坐在身旁的席澤一拳。
席澤将一個盒子扔到陸尚腿上:“祝賀你正式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陸尚将盒子在手裏掂了掂:“挺沉的,什麽東西啊。”
“我代言的手表,廠家送的。”
陸尚一臉嫌棄:“你這是越有錢越扣啊,送我禮物竟然不花自己一分錢。”
席澤回道:“我要是花了錢,不就是行賄了麽。”
陸尚一聽吓的把盒子又扔給席澤,打開車門就要逃,卻被席澤揪着衣領又拖回車裏。
“兄弟,你就饒了我吧,之前為了幫你我動了我舅電腦,差點沒被他打死。”陸尚哭喪着個臉。
席澤依舊不撒手:“現在電腦是你自己的,沒人會說你,而且,這次我是光明正大的向你報案。”
“哦,對耶,我已經是警察了。”陸尚從被舅舅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所以,如果一旦有她的消息,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席澤懇求道。
陸尚将衣領從席澤手裏扯出來:“你放心,我會留意的,不過……最近林思意有沒有找過你。“
席澤皺了皺眉:“找過,她們公司找我做代言人,被我拒絕了。”
陸尚聽完暗暗高興,但嘴上卻說道:“哎呀,大家都是同學,你也不要這麽絕情。”
席澤白了他一眼:“我若不絕情,你豈不是要傷心。”
陸尚嘿嘿兩聲:“夠意思。”
離開警察局後,席澤坐在車裏看着窗外,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車流,街邊的商鋪裏三兩客人閑逛,樹蔭下一只流浪狗伸着舌頭喘氣,似乎随時都要熱的倒下去。
突然,他覺得自己就像那條狗。
“趙駿,把車停一下,買點水和火腿給那條狗吧。”他吩咐道。
“可是菲姐還在等你呢。”趙駿提醒着。
“我知道,你先去買吧。”
趙駿只好将車停在路邊下去買食物,席澤看着他一路小跑的進到便利店買了食物去喂狗,那小狗可能是太餓了,吃火腿的時候兩個後腿拼命蹬着地面,像是要起飛一樣。
席澤看着小狗吃食的模樣,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眼中卻是羨慕。
趙駿很快回到車裏繼續駕駛,可剛走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怎麽了?”席澤問道。
“可能是附近幼兒園放學,過馬路的人多,我們先等一下。”趙駿看着路上接送孩子的家長回道。
席澤并未在意,他低下頭準備繼續看劇本,可就在低頭的那一瞬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如毫無預兆的秋風般吹進他的眼眸。
許夏接到圓圓後就一直抱着,餘意說圓圓有自閉傾向,平時不怎麽說話,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玩玩具,吃飯也很少,身體有些營養不良,所以明明圓圓已經快五歲了,可身量看起來還像個兩三歲的孩童。
“圓圓,你餓不餓啊,我們馬上就回家吃飯飯了。”許夏試圖和圓圓交流,然而圓圓卻趴在她的肩膀上直直的看着後面的馬路,許夏也跟着回頭看了看,可那裏除了停在斑馬線後面的幾輛轎車,也并沒有什麽特別引人注目的東西。
“你可能還不認識我,我是你姑姑的朋友,我叫許夏,你可以叫我夏夏阿姨。”許夏說完忍不住在圓圓白嫩的小臉上親了一下。
圓圓終于有了反應,她扭頭也在許夏的臉上親了一口,許夏原以為她還是會不理自己,沒想到小姑娘竟然回應了她,長久沒怎麽笑過的她不由開心的笑了。
車裏的席澤看的心狂跳,那一刻,他的世界裏除了她就再也沒了別人,他想叫她的名字,想要擁抱她,想要問問她為什麽離開他,可不知為何手腳卻不聽使喚,嗓子更像是被堵住一般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他見她臉色蒼白神情疲憊,而且瘦的厲害,原本快及腰的長發剪成了齊耳短發,不知這三年間發生了什麽讓她變成了這樣,他的心中更是有一個疑問,她抱着的那個孩子是誰,是他女兒嗎?
“停車,快停車。”席澤終于緩過神要開車門。
趙駿吓得忙打方向盤:“這裏不能下車,等我……”可他話還沒說完,席澤已經強行開了鎖跳下車去。
來往的車流中他險險穿過,一路沿着許夏走的方向發足狂奔,可是一個轉彎後,他卻怎麽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又将她弄丢了。
“席澤,怎麽了。”趙駿氣喘籲籲的跟了上來。
“我……我看見她了,可是……可是她又不見了。”席澤痛苦的抱住腦袋。
趙駿被席澤的樣子吓到:“她是誰,有什麽特征嗎,我幫你一起找。”
“她穿着淡藍色的連衣裙,短頭發,還抱着一個兩三歲的小孩。”
“哦,那她背了書包嗎?”
席澤回憶了一下肯定道:“背了。”
趙駿回道:“那就好找,那孩子肯定是在這附近上幼兒園,只要一家一家去問,肯定能找到的。”
席澤終于安靜下來,他一把抱住趙駿:“哥,我謝謝你,特別謝謝你。”
趙駿被他抱得差點喘不過:“行了行了,大街上這麽多人別這樣,你要是不想明天上頭條,現在就快點回到車裏去。”
兩人回到公司,安菲已經臉色很不好的等在門口,看見席澤進來,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她并沒有說什麽責怪的話,只是在會議結束後将席澤單獨留了下來。
“席澤,現在網上有很多關于你的謠言,但我就問你最緊要的兩個,這裏只你我二人,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這關系到我們的公關策略。”安菲嚴肅的說道。
席澤點了點頭:“菲姐你想問什麽?”
“富豪榜上那個乾元集團的董事長席明居究竟是不是你父親?”安菲眼中有着期待,她希望是,畢竟這樣一來席澤的人設會更加完美,而她,也可以借助這層關系爬的更高。
席澤猶豫了一下:“是。”
安菲喜出望外,但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因為第二個問題很可能會推翻她這兩年經營的一切:“那,網上傳言說你高中的時候就訂婚了,可最後卻抛棄了你的未婚妻,這是真的嗎?”
“我是高中就訂婚了。”席澤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但我沒有抛棄她,是她……”
是她抛棄了他,可他卻不能說出口。
安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有未婚妻,臉色變得難看了許多:“那你們現在還在聯系嗎?”
席澤站起身來:“目前還沒有,菲姐,我還有事,先走了,對了,明天幫我推掉所有的工作,所有損失,由我承擔。”
安菲看着席澤離去的背影,眼中有着莫名的情緒,席澤是她一手捧出來的,一直以來,他對她都是言聽計從,可為什麽今天卻話都不願與她說完。
她叫來趙駿:“席澤這段時間的一舉一動,你必須事無巨細的向我彙報。”
趙駿心想今天下午席澤就有點反常啊,要不要告訴菲姐,但轉念一想,自己跟在席澤身邊也不久,還是等确認後再說吧,否則鬧了烏龍可是左右不讨好。
第二天一早,席澤就在昨日見到許夏的地方尋找。
“園長,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眼睛大大的,臉蛋圓圓的,紮着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大概兩三歲左右。”席澤仔細的筆畫着。
女園長忍不住笑道:“大明星,我們這裏都是你說的這樣的小女孩,你知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席澤神色焦急:“我也就是昨天在這附近的馬路上看見她了,所以還不知道她叫什麽。”
“那你找這個孩子做什麽?”
“我……”席澤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好在趙駿反應快:“哦,是這樣的,我們最近有一個電視劇要拍,席澤演一個單親爸爸,所以想找一下當父親的感覺,昨天正好看見那個孩子了,不由父愛泛濫,所以才冒昧前來的。”
對于趙駿的這番解釋,席澤忍不住要豎起大拇指。
女園長想了想:“要不然這樣吧,我帶你到每個班去看看,你自己找一下,不過就算你找到了也不要驚動那孩子,等她家長來了再說。”
“那是一定的,謝謝園長。”席澤忙道謝,滿眼期待的跟着園長向教學樓走去。
可是十幾個班都看完卻沒有昨天那個小女孩的身影,他和趙駿謝過園長又匆匆去找下一家,然而周邊幼兒園都找遍了,眼看着孩子們都放學被家長接走,他依舊沒有任何眉目
他失望的靠在車上,害怕她只是路過那個路口。
他拿出電話準備打給陸尚,想請他調監控尋人,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幼兒園老師牽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幼兒園走出來。
席澤愣愣的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緩走過去蹲下,聲音更是顫抖的問道:“小朋友,你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