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瑤池仙苑
半個月前的深夜,正在了望塔上打盹的鬼面人忽然被一陣雜亂尖叫,呼啦啦成片往天上飛的鳥鳴聲驚醒,鬼面人立即往前面看去,就見樹林聳動,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立即敲響鑼鼓,邊敲邊喊道:“獸襲,獸襲,白毛獸又來了!”
靜夜被打破,躺卧的鬼面人立即爬起來,紛紛去拿弓箭,當他們沖出房門時就見那幾條立起來比了望塔還高的大黑蟒又來了,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把正在敲鑼的鬼面人吞下了肚去。
鬼面人吓個半死,立即搭弓射箭。
可大黑蟒的鱗皮太硬了,箭射在它們身上像是給它們撓癢癢似的。
領頭的鬼面人立即揮手,“往地宮外城裏撤,快快快!”
鬼面人撤的快,但大黑蟒也追的快,血盆大口一張一合就吞掉一個人,而在其中一條最粗長的大黑蟒的頭上站着一個在夜色裏反着白光的小獸。
人畜院中,血種們聽着圍牆外頭的動靜都吓的瑟瑟縮成團。
“妖怪來了,妖怪來了。”有人顫巍巍的嘀咕。
面無血色的玉鸾等人抱團占據了一個草棚子,靜靜聽着外頭的喊殺聲、驚恐聲,眼神麻木着等死,就在這時候院中落下了一片陰影擋去了月光,并伴有“嘶嘶”聲,玉绮擡了下眼皮,忽的整個人就僵住了,瞳孔驟縮,“蛇、蛇……”
一手就去推玉鸾。
玉鸾緊接着擡頭去看,頓時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開口:“跑,快跑。”
可是她們相互靠着坐在一起想動卻沒有丁點力氣。
人畜院有一瞬的冷寂,轉瞬血種們驚恐的叫起來,叫聲凄厲,中氣不足。
嘗試着站起來再次倒下後,玉绮頹喪的捂住臉,帶着哭腔道:“也好,我們下去陪郡主。”
“我不許你詛咒郡主,郡主一定沒死,郡主是郡主啊,再怎麽說都是燕王的親侄女,一定是他們把郡主弄到別的地方去了。”玉鸾一口氣吼完就是氣喘籲籲。
彼時,覆蓋了院上夜空的大蛇頭伸了進來,一個白影順着蛇頭滑了下來,“玉鸾,玉绮,武二、武三、武四你們在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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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郡主的聲音?”玉鸾呆滞了一下。
玉绮捂住心悸狂跳的胸口,“郡主,郡主?!”
“我們在這裏!”玉鸾驚喜的大叫。
“快跟我走。”慕卿凰找到玉鸾她們就是一喜,一拉她們的胳膊又是一陣心疼,胳膊肉軟綿虛浮,一握就握住了肉裏的骨頭。
“郡主,我們起不來了。”玉鸾哭道。
武二他們三個男人倒還好些,相互攙扶着就站了起來。
慕卿凰先抱起了玉鸾,對玉绮道:“我一會兒就來接你。”
玉绮點頭。
“小黑,把頭垂下來。”慕卿凰對立在上空的大蛇頭喊。
大蛇搖晃了一下頭,緩緩伸了下來,慕卿凰先把玉鸾送上去,玉鸾吓的渾身瑟瑟,扒着慕卿凰不下地,“郡主郡主,我怕。”
“別怕。”
這時武二他們三個已經爬上蛇頭坐着了,慕卿凰把玉鸾交給他們又回頭去抱玉绮,玉绮現在也是“身輕如燕”了。
“救救我們,求你也救救我們。”幾個老人孩子從旁邊爬過來,哀哀懇求。
慕卿凰一下把玉绮抱緊,牙關一咬,轉身頭也不回就爬上了蛇頭,“小黑,快走。”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
蛇頭緩緩上升,帶着慕卿凰幾人離去,底下的人紛紛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哀怨咒罵,像是地獄裏被活埋的鬼,破土而出的那一只只枯骨手,慕卿凰渾身緊繃,眸有愧色,卻面容冷然。
蛇頭上的空間并不寬敞,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武二三人手拉着手将慕卿凰三人護在中間,六人坐的擁擠而艱難。
——
洞內火光通明,一扇青銅門,立地擎天,恢弘巨大,燕王站在這扇門前渺小的如同螞蟻,他擡手撫摸門上的青銅紋路,眸光狂熱。
慕臯溯遠遠走來,滿目所見便是這扇青銅門,每一次看見這扇青銅門,撲面都會給他一種蒼古萬年的滄桑神秘感,讓他禁不住就會想,門後究竟是什麽?真像是青銅門頂端的那塊石匾上所刻的字一樣,是瑤池仙苑嗎?真如父王所言,門後是通往仙界的入口嗎?
“父王。”走到慕枭跟前,慕臯溯一拱手回禀道:“這次獸襲過去了,損失了六十八人,人畜院那邊據血種揭發所說,慕卿凰應該沒死,還把她的幾個仆婢救走了。”
“慕卿凰,白毛獸,溯兒,你說為何那守墓獸沒把慕卿凰吃了?這些日子她一個嬌弱的女孩又是怎麽在深山老林裏活下來的?那白毛獸有驅獸之能,神智聰慧如人,卻沒吃了慕卿凰,這個慕卿凰看來是得了那白毛獸的青眼了。”
“兒子不知。”慕臯溯心裏也覺怪異。
燕王背手在後踱步來去,忽的詭谲一笑,“本王糊塗了,青銅門雖打不開,但一定還有別的入口,而那個入口只有守墓獸知道,守墓獸不待見本王,但它待見慕卿凰啊,本王就不信她還真能不回京都,就在這山裏或者在青銅門後做個野人了。派人去把北平各處通往京都的路口都封死,本王要守株待兔。”
“是。”
轉身而去的慕臯溯,往前走了幾步又停頓,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撫摸青銅紋的慕枭,光芒裏有六分恐懼,四分狠毒。
守株待兔?誰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我送你引蛇出洞之計如何,我的父王。
落葉焦黃,已是深秋入冬,地處邊境的黃花鎮上人都裹了毛皮衣裳出門了,一處小酒館裏,陰九祝搭了一條胳膊在金泥的肩膀上,“兄弟你可真行啊,才多少時日就做到把總了,升官發財了可不能忘了老哥我啊。”
金泥笑着敬陰九祝酒,“哪能呢,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
兩人碰碗喝了一回,陰九祝就道:“要說啊,還是你那主子升官最快,聽聞現在已經是副将了?”
金泥佯裝不忿,“他叫燕王一聲表姑父,升官能不快嗎?”
“是、是,你主子那是武将子弟,本身就是軍籍,就算他一來就做了副将,又有誰敢說什麽?”
金泥從鼻子裏噴出一股氣來,大口灌酒。
陰九祝呵呵笑了一聲,“怎麽,你還想殺他?你可要想清楚,你的前途可都系在他身上了,為了個女人不值當。”
金泥沒說話,只一個勁的喝酒。
陰九祝給他擋下,又問道:“說起女人,我想起來了,你主子不是挺恨朝陽郡主的嗎,怎麽聽聞她死了,他又那麽痛苦,性情都變了。”
金泥目色一閃,逼視陰九祝,“你怎麽知道我主子為朝陽郡主痛苦了,你親眼看見了?”
陰九祝眼神快速閃爍了幾下,推着金泥道:“來來來,喝酒。”
金泥沒有追問,順着陰九祝喝了。
陰九祝又道:“這裏頭有貓膩吧,你常跟在陸玖身邊可看出什麽端倪來沒有,陸玖和朝陽郡主反目成仇,明面上看是因為一個岑小曼,可岑小曼的屍體呢?金泥,你說你主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被察覺了嗎?頃刻金泥已是滿頭大汗。
陰九祝笑望着金泥,“兄弟,你很熱嗎,出了不少汗啊。”
金泥趕緊點頭,扯了扯毛領子,“今兒出門瞧着風大就把毛衣裳穿上了。”
“是嗎?”
陰九祝笑着站起來,拍了拍金泥的肩頭,“多年主仆情深,外人一朝一夕又怎能徹底破壞呢,我懂。”
說完,背手在後走了。
金泥一抹額上冷汗,也立即走出了小酒館。
回到軍營,就去見陸玖,彼時陸玖正在擦拭一把長刀。
金泥把和陰九祝的對話告訴了陸玖一遍就道:“世子爺,怕是、怕是被他們察覺了,咱們處境堪憂。”
何止處境堪憂,是有性命之憂。
擦刀的手頓了一下,陸玖壓低冷眉,刀面上照見他死寂沉沉的鳳眸倏忽爆發絕然冷意,重又輕輕擦拭刀鋒,斂去眸光道:“這個陰九祝應該是慕臯溯的手下,現在慕臯溯應該只是懷疑,金泥香塵。”
“屬下在。”
金泥香塵肅然站到陸玖跟前。
“你們即刻悄悄回京去調查小鳳凰的死因。”
香塵愕然,“您不是說郡主沒死嗎?”
“那不過是安慰我自己罷了,慕枭在河南的勢力浸透很深,小鳳凰應該是着了他們的道,但我不能讓小鳳凰死了也蒙受不白之冤,你們務必替我去調查清楚。”
金泥雙拳緊握,憤然道:“世子爺,你只是想支走我們,對不對?不行,要走咱們就一起走。”
“對,要走一起走。”香塵附和。
“慕臯溯已經懷疑我了,我是走不了了,我一動,慕臯溯原本只是懷疑就變成肯定,到時我們都得死在北平,能走一個是一個,這是命令。”
金泥香塵,兩個大男人眼睛瞬間濕潤,金泥更是雙目通紅,“噗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世子爺,奴對不起你,奴早就想說這句話了,可是、可是,奴心裏為了岑小曼那個奸細一直轉不過彎來,奴罪該萬死。”
“起來。”長刀拄地,陸玖踢了金泥一下,“別婆婆媽媽的了,趕緊滾,要真覺得對不起我,下半輩子就替我好好照顧我爹娘和銘哥兒。”
香塵也哭了,“世子爺,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別廢話,都給我滾蛋。”說完,陸玖就站了起來,加了一句,“你們快馬狡辯回京去搬救兵,我拖上一拖,說不得你們還能救我一命,我要是跟你們一起走,咱們仨就都完了,你們先走咱們尚有一線生機。”
金泥一咬牙,咚咚咚給陸玖磕了三個響頭,“世子爺,您等着,奴回京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