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化險為夷
拂櫻感覺到晃動,有陽光照在臉上,他勉強擡了擡沉重的眼皮,也只能把眼睛睜開一道縫,身上傳來的颠簸感停了,有人影晃動着出去,有人将他頭頂濕漉漉的東西撤下,又換了一個冰冷濕漉的東西貼上,又有人進來,走到他身邊。
“還是沒醒,今天這藥你接着喂。”這聲音十分熟悉,是無衣。
“這藥特別苦。”一聲抱怨自頭頂傳來,是楓岫。
“是你不同意撬開他牙關給灌下去非要親自喂,等拂櫻醒了要知道你這麽給他喂藥,說不定還得揍你一頓。”無衣冷哼一聲,“要不然換殢無傷進來給他喂。”
“不必了,還是我來吧。”楓岫笑。
随後拂櫻覺得自己的頭被人托起來,有人一瞬間遮住了光,唇上濕軟的感覺傳來,那人就這麽将一口溫涼的藥汁渡進了自己口中,好苦……
但是等等,哪裏不對……
一口苦的要命的藥咽下,緊接着那人喂下來第二口,第三口,拂櫻很想拒絕,但是并沒有力氣,到第七次被人封住雙唇的時候,他才驀然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麽香豔的喂藥方式!楓岫放大的眉眼盡在咫尺,唇舌間的苦澀讓他整個人都覺得發懵,他突然掙紮了一下,楓岫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連忙擡頭,看拂櫻大睜着雙眼愣愣的看着自己。
“終于醒了!”楓岫長出了一口氣,“怎麽樣,感覺哪裏疼嗎?”
拂櫻眼神驚疑不定的看着楓岫,無衣也探頭過來,伸手搭了一下拂櫻的腕脈,“好像恢複的确實不錯,餓不餓,想吃什麽?”
“二位公子,下來吃些東西再趕路吧。”柔軟的聲音傳來,拂櫻看過去,看到的是霜紅柔媚的臉,霜紅對上拂櫻的目光又驚又喜,“拂櫻公子,太好了你終于醒了!”說話間她眼睛裏幾乎落下淚來。
簾子再度被人掀開,這次進來的是殢無傷,他看了看拂櫻,十分難得的開口關心了一下,“喲,醒了,覺得如何?”
“沒……什麽……”拂櫻尴尬的看着擠在這個不太大的車廂裏的五個人,除了霜紅,幾個人身上衣服都已經換回男子裝扮,連他自己身上也是全新的一套,拂櫻費了半天力氣才終于想起來怎麽回事,“我們……”他聲音沙啞的開口想問他們在哪兒,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
楓岫直接打斷了他,“你剛醒,先別費神了。”他小心的将拂櫻扶起來在他身後墊了個枕頭,“我們現在還在東南王的地界,反正也到了此處,索性去查查當年殢無傷的父親骠騎将軍到底是不是真的葬在此地。”他拿起旁邊的藥碗,碗中還有個底兒,“就剩一口了,先把藥吃完吧。”說着拿勺子作勢要喂。
“太苦了。”拂櫻想起剛才那個感覺,皺着眉搖了搖頭,“我不喝這個,有吃的沒有,覺得餓。”
“我煮了粥,這就去拿。”霜紅連忙應了一聲轉身下車,殢無傷也從車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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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傷的不輕,這藥還是先吃了吧。”無衣坐在一旁勸。
“不要。”拂櫻別過頭去,拒絕。他這個動作十分孩子氣,一旁的楓岫與無衣看着都頗覺無奈。
楓岫嘆了口氣,心想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他沒醒,至少還能乖乖吃藥,他看了看拂櫻,将勺子放在碗裏,“既然你不肯吃,那就別怪我了。”他說着将碗裏的藥汁盡數倒入口中,伸手挑起拂櫻的下巴低頭就封住了他的雙唇。
“唔……”拂櫻是怎麽都沒想到楓岫在他完全清醒的狀态下還能這麽喂藥,直接僵住了,楓岫熟練的挑開他的貝齒将藥盡數渡進他口中,又輕微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迫使他咽了下去,這才退開身去笑道:“是太苦了。”
“你……”拂櫻一時說不出話來,結果楓岫從腰間摸了一顆糖直接塞進了他張開的口裏,舌根是苦,舌尖是甜,唇齒間帶着楓岫留下的味道,拂櫻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對。
“你昏迷了七天一直這麽吃的藥,不差這一次。”楓岫笑着開口,“如果下次還不肯吃藥,我還這麽喂。”他一邊說一邊拿了藥碗轉身下車去了,留下床上一臉茫然的拂櫻和旁邊笑吟吟拿起書看的無衣。
片刻之後馬車簾子一挑殢無傷端着兩個碗進來,“吃飯。”他将一個碗遞給無衣,另一個端到拂櫻身邊放下,拂櫻看無衣剛才還帶着笑的表情瞬間消失,在後面冷冷的道:“我不吃你拿來的東西。”
拂櫻看見殢無傷眼睛裏一瞬間似有暴風雪肆虐,他重重的放下手裏端着的粥碗,怒而回身道:“你鬧夠了沒有!”
無衣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放在手邊的粥碗,起身撩車簾扔了出去,随後回到原處,繼續拿起書看。殢無傷一拳砸在車身上,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拂櫻在一旁看着,無衣伸手翻了一頁書,手微微的抖。原本想問問怎麽了,但是看了看眼前這個樣子,拂櫻默默的端起粥碗小口小口的喝,還是等會兒問楓岫吧。
拂櫻醒過來的時候是一早,幾個人吃了飯,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拂櫻從車裏爬了出去,霜紅還在那裏煮着野菜湯,“咳咳,這一天不是粥就是菜湯,你們不覺得嘴裏沒味道?”拂櫻扶着車門看下面圍着篝火的幾個人,楓岫一見他要下車趕緊過去,特別自然的伸手就把人抱住接了下來。
“你出來幹什麽?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楓岫一邊将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他披上一邊說。
“上茅廁。”拂櫻瞪了他一眼轉身奔旁邊林子裏去了,楓岫笑着也沒跟,等拂櫻從林子裏一步一步晃出來,看楓岫端着碗黑漆漆的藥汁笑着看自己,“你幹什麽,別過來!”拂櫻扶着馬車警覺的後退,他雖然吃了點東西有了些力氣,但若說活蹦亂跳跟平時一樣是沒可能的,連行動都十分遲緩。
“喝了,或者我喂你。”楓岫幹脆的說。
呃……拂櫻猶豫了一下,看楓岫已經快把自己逼到馬車前面根本無路可退了,連忙一伸手,“我喝我喝,你別亂來!”他一把拿過藥碗倒進嘴裏,苦的直接蹲在地上痛苦的緩了半天,楓岫還是從腰間摸了顆糖遞過去給他吃。
殢無傷在篝火下看着地圖,皺着眉,無衣就坐在他對面一句話不說的端着碗喝湯。
“他倆怎麽了?”拂櫻好不容易緩過來,轉頭問楓岫。
“應該是吵架了。”楓岫小聲說,“那天你昏迷不醒,我廢了好大勁兒帶你和霜紅姑娘躲開搜捕,輾轉與他倆彙合的時候就這樣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怎麽了?”拂櫻喃喃的說。
“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們幾個也忙着給你找大夫,哪有時間關心他倆怎麽了?總不過是順其自然吧,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還能鬧一輩子?”楓岫不在乎的說,“哦,對了,咱們幾個被通緝了,諾,這是通緝令。”他伸手從馬車上拎出四張畫像來。
拂櫻低頭去看那畫像,寫的是:懸賞通緝,江湖女匪,有看到并舉報者賞銀一千兩。畫上畫的分別是四個人的樣子,只不過盡數都是女裝打扮,拂櫻笑起來,“這麽值錢?這給你畫的還不如你當時一半好看呢,醜死了!”
“我覺得也是。”楓岫也笑了,“所以趁晚上去撕了四張以作紀念。不過你看,給無衣畫的還是不錯的,傾國傾城。”他指着畫借着月色給拂櫻看。
拂櫻笑的前仰後合,“我覺着殢無傷這張畫的也不錯啊,眉眼十分到位了。”他一擡頭看殢無傷冷着張臉拿着地圖朝自己走過來,瞬間收了笑容,“哎我還有傷你別打我。”
“明天便能到你說的那個地方,你看看對周圍可有什麽印象嗎?”殢無傷理都沒理他,将地圖遞過來給兩人看。
拂櫻低頭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四周,搖搖頭,“完全沒印象,總不過明天過去看看吧。”
幾個人正說話間,就聽馬蹄聲響,一夥官兵騎着馬跑了過來,楓岫心頭一凜,連忙将手上畫像塞回到車上,順手将拂櫻護在身後,殢無傷回頭看了一眼,那夥人已經從馬上下來,他轉身去篝火邊一把扯過無衣的肩膀将他拉起來,霜紅剛剛去河邊打水,并不在幾個人近前,四個人不動聲色的看。
“奉王爺命,捉拿意圖刺殺陛下女匪,你們幾個,從哪來的,到哪裏去?”過來的人顯然出身行伍,指着幾個人一臉兇煞。
“我們幾個是京城學子,出來游學的。”無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推開殢無傷就走了過去,殢無傷怔了怔,按劍跟在他身後,警覺的看着對面幾個人,無衣道:“幾位大人要捉拿什麽樣的人?”
“是四個女人,這是畫像,你們見過沒有?”那幾個官兵看了看四個人皆為男子,就放松了些戒備。
“不曾見過。”無衣搖頭。
那官兵點點頭,“若見到立刻上報,有重賞,你們這馬車上拉的是什麽?”他說着伸手撩簾子,裏面空無一人。
無衣笑道:“我們是讀書人,出門在外走路乏了,雇輛車以作休息罷了。”他說着從腰間摸出一袋銀子遞過去,“幾位夜裏抓人,甚是辛苦,我等雖識文斷字,卻也幫不上忙,這點心意還請您收下,就算我等為擒賊出一份力。”
那官兵一見銀子,瞬間笑了,伸手接過,“我看你這位公子也是明白事理,将來考了功名,不愁不能報效朝廷。”他說着伸手招呼後面幾個人,“走了走了,今晚收工。”
一夥人散去,霜紅這才端着一罐子水回來,她剛才回來時候發現這邊有人,躲在樹後沒有露面。
“拿着通緝令也沒認出人來,所以我說他們畫的真難看。”拂櫻哈了一聲,轉身到篝火邊,看煮着的菜湯,自行拿碗盛了一碗,他喝了一口一臉難看的看着霜紅,“霜紅姑娘,你這廚藝真……樸實……啊。”
霜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水罐,“我也不大會做飯。”
“咳咳……”拂櫻咳嗽了兩聲把碗放下了,對着這邊幾個人笑道:“真難為你們幾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了,這麽多天就吃這個?殢無傷,你去林子裏捏兩只野雞呗,河裏有魚的話也行,兔子也不錯,你要能獵一頭野豬……”
殢無傷瞬間無奈,“閉嘴!”他黑着臉瞪了一眼拂櫻轉過身就奔樹林去。
無衣在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低聲說了句:“多謝相護。”
殢無傷頓了一下轉身看他,無衣神色淡漠,但卻也是看着殢無傷的眼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計較,你幾次想要護我,多謝。”
“嗯。”殢無傷點點頭,臉色終于沒那麽難看了,轉身進了林子。
“這算和好了?”拂櫻一臉茫然的問楓岫。
“算吧,管他呢,總之現在通緝令雖在,我們幾個也算是化險為夷,這就蠻好。”楓岫笑着走到他身邊拉他在篝火旁坐下。
月朗星稀,篝火發出噼啪的聲音,殢無傷手上拎着兩只雞三只兔子從林子裏出來,拂櫻靠在楓岫手裏指點霜紅打理了随後烤上,香氣順着晚風散開,輕柔舒适。
尋常風月,等閑笑談,稱意即相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