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密

姐妹四人将狼擡到馮大伯家裏,請他幫忙剝皮。

這位馮大伯,四十多歲的樣子,生得五短三粗,專門殺豬、剝羊、給家畜□□、當經紀人……反正亂七八糟的活都接。一般來說,不收錢,管頓飯就行。這年頭,能吃飽飯已經不易,誰還有閑錢弄那些雞零狗碎的。

狼剝好,趙氏将狼的內髒和頭都留一下來,算是報酬。

“把後面兩個爪子跺下來給劉家送去。”田小梅說道。

“那還不如不送。”田大梅說道。

“不送咱們就算把劉家真的得罪了。”二梅道說。

“還是送吧,他大伯,你把肉從這裏跺下來。”趙氏比劃道。

這哪是跺後腿,這明明是要砍一半。

“娘,劉家處處跟咱們作對,已經撕破臉了,為什麽還要去讨好他們?”田小梅不滿的問道。

“你們家和劉家根本沒法比啊。”馮大伯嘆道,“劉秀才每月可領一兩銀子買廪膳米,魚肉油鹽也是官府給,又不用賦稅,又不用服徭役,還可以教私塾賺錢補貼家用。再說了,那些縣老爺府老爺平日有什麽事也要聽取鄉紳的意見,設堂要請鄉紳旁聽,而那些鄉紳,要麽是秀才,要麽是舉人,要麽是辭官歸隐的人。犯過事的軍戶就不一樣了,一丁出征,一家以至一伍、一裏都要受累。況且,軍戶要負擔出軍費用,不然你們也不會被分出來單過。”

“難怪娘每天都會叮囑咱們不要得罪了劉小翠。”田小梅喃喃地說道。

“你們看,劉家已經鬧起來了。”馮大伯指着劉家的方向道。

劉小翠雙頰紅腫,嗚嗚嗚的坐在地上幹嚎。

劉東陽被哭得心煩不過,照着正在吃零食的吳氏的屁股就是一腳,“吃!吃!吃!除了吃你就沒做過一件讓人滿意的事!”

吳氏一下子從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她嫁給劉東陽已經十五年,這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打。

想當初,要不是她娘家的幫襯,就憑他老劉家,能供出一個秀才?

老娘不發威,你當老娘是病貓?

吳氏索性坐在地上,脫了鞋子就朝男人臉上扔了去。

劉東陽氣極反笑,“你還反了天了?信不信我現在就休了你這妒婦!”

吳氏愣住了。

成婚十五年,她拿嫁妝把男人供成了秀才,他卻成天只想納妾。雖然迫于她娘家的壓力妾一直沒納成,男人卻隔三差五的找事,如今不僅動手打了她,更是鐵了心的想休了她。

誰讓她的肚子不争氣,一直沒有兒子呢,想到這兒,她不由有些心虛,“我大哥已經答應讓紅秀嫁給文浩,你休了我,看紅秀依不依!”

“哼,你少拿紅秀說事,文浩不是早放出話,非田大梅不娶嗎?”真以為我像你這婆娘一般好騙。

“大嫂說了,什麽人家的閨女都能娶,就是不能娶田家的!你都不知道吧,文浩上次還要親自做車夫拉田家那群小娼婦呢。還沒嫁過去就這樣,嫁過去還了得。那小娼婦要真想去,就去給文浩做妾吧。”吳氏鼻孔朝天地說道。

劉東升冷笑起來,“看看你娘家,都是些什麽人!說一套,做一套。”

也難怪劉東升心理不平衡,他已經三十多了,吳家卻以男子四十無後方可納妾壓着他不能擡了相好的進門,然而吳家自己媳婦還沒娶,就想着娶妾了。

吳氏明知男人是為了納妾的事發做自己,卻裝做沒事一般,故意轉移了話題,嘆氣道:“田家那群小娼婦今天可兇了,最奇怪的是那小傻子,不僅不傻了,好像還變得一肚子壞水,如果大的去了我們吳家,就算紅秀嫁過去,有小的壞事,我們紅秀也是被欺負的命。”

劉東陽咬牙道:“又是他們!不過是個軍戶而己,你看我怎麽收拾她們!”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老爺有什麽好辦法?何不說來與妾聽聽。”吳氏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聽說,聖上派了欽差徹查軍戶的事,咱們就從這件事入手。為夫這就去寫封信,先送給欽差,看看動靜再說。”

吳氏端起茶鐘,慢慢的啜了一小口。

不過一個秀才而己,你還寫信給欽差?欽差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嗎?說到底,還不是想借用我吳家的關系去送這封信,吳家在南陽雖然是旺族,從京城來的欽差,未必就會買帳。“

劉東陽見吳氏不吭聲,只好交待道:“信寫好了,你帶到娘家,讓他們幫忙遞一下。這件事,說到底是為了紅秀,她畢竟是咱們的長女,如果這輩子我命中注定沒有兒子,肯定還要靠女兒的。”

這是間接的表明心跡不肯納妾了,吳氏大喜,“行,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把兩個閨女也帶上,她們很久沒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吳氏冒着大雪帶着兩女兒回了娘家,剛提出送信給欽差,她父親吳舉人就一口拒絕了。

吳舉人氣憤的把信扔到了地上。

不過是個最底層的軍戶,值得用上我吳家的關系網嗎?

至于劉紅秀想嫁給吳文浩,在吳舉人看來,更是不可能。他吳舉人的孫子,肯定要等到金榜題名,攀一門好親事才能光耀門楣。

再說了,據吳舉人所知道的消息,欽差現在就住在知府衙門。他一心想拉蕭誠下馬,哪會在這個時候把精力人力花在別的事上。

吳氏幹氣沒有辦法。

“娘,你把信給我試試。”劉紅秀說道。

她丢了十文錢給蕭家大門外擺小攤的小販,知道了蕭家大小姐每逢初一、十五要去廟裏上香,特意在菩提寺偶遇了蕭家大小姐蕭月月。

“蕭大小姐,我有一封信,想請你交給欽差大人。”劉紅秀說道。

蕭月月挑了挑湄,就知道這女人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憑你也想使喚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蕭月月轉身就走。

“這封信跟欽差大人的差事有直接關系,枉蕭大小姐身為南陽第一才女,自小被蕭大人當男子教養,居然被一封信吓跑了。”劉紅秀冷笑。

蕭月月明知對方用的是激将法,但為了第一才女的名頭,只得忍了,冷着臉抽出了并未封口的信,一目十行的看過。

“我幫你可以,不過,你要記着,我為的并不是什麽才女不才女的名聲,只是想讓大周的律法在南陽貫徹得更好一些。”蕭大小姐說道。

自田家的姑娘替父親解了打春之危,就一直在打聽田家的消息。

女人通常對長得比自己好的女人有敵意的,盡管蕭月月從來不會承認。

早想會會這位欽差大人了,只愁沒有機會,如今不是正好?

蕭月月好容易等到了晚上,親自送了才炖好的雞湯去父親的書房。

“老爺吩咐過了,任何人不許進書房!”

“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任何人?”蕭月月冷聲說道。

守門的是書童清風,跟在蕭誠身邊已經三年,十分清楚知府老爺對蕭大小姐的寵受,得罪了她,會比得罪老爺更難過。

“大小姐,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如有得罪之處,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清風的聲音比之前大了很多。

“清風大哥,這雞湯是大小姐親自守着廚房熬的,你就通融通融吧。”跟着的丫鬟懇求道。

“不行,我只聽老爺的命令!”他的聲音又提高了些,眼睛也一直望書房那邊看,然後對蕭月月擠擠眼。你爹早知道你在外面,可他不想讓你進去,不關我的事。

“清風大哥,你就成全大小姐一片孝心吧。”丫鬟說着擋在了清風的前面。

蕭月月施施然地提着食盒推開了書房的門,“爹,我就送碗雞湯,送完就走,我是您嫡親的女兒,可不是不相幹的任何人。”

蕭誠滿臉尴尬,向坐着的男子賠笑道:“侯爺,小女頑劣,讓您見笑了。”

那男子很随意的坐着,卻給人一般山雨欲來的氣勢,讓人覺得十分壓抑。這是一個久居上位的男人才會有的氣勢,這無疑讓蕭月月更加堅定想要得到他的另眼相看的決心。

那男子根本沒有擡頭,“無妨。”他說道。

他的聲音十分清冷,就像漫天飛舞的雪花,悠然自在卻沒有一絲溫度。

他的聲音恰就是蕭月月最愛的類型,圍繞在她身邊的阿谀奉承之輩實在太多了,唯有此人根本不被她的外貌傾倒,是以她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三分。

蕭月月從他端坐的姿勢認定,這是一個極度嚣張跋扈的男人,但他那極其俊美的外表讓他的張狂不僅不顯得惹人讨厭,還勾起了一絲想探究的欲望。但是,他身上那冰冷的氣息又讓人忍不住望而怯步。越是如此,倒越讓她對眼前之人的身份好奇起來。

蕭月月低頭看着自己才上身的金絲薄煙翠綠紗長裙,不禁有一些失望。然而,那失望也是稍縱即逝,馬上又換了副天真無邪的面孔,“小女不知爹爹這麽晚了還有客人在,冒昧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她說着,蹲身對那人行禮。

那人終于擡頭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點了點頭。

一般人在這個時候不是該說兩句客套話敷衍一下嗎?他這樣,就讓蕭月月覺得他對她現在來書房十分不悅。這種不悅,讓蕭月月處于強烈的震撼之中。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只需一個照面就擊中了她的心。

那雙眼,似有魔力一般,讓她一看到就舍不得再移開視線。

蕭月月忽然就想到了書中的殘句: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拟将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蕭月月正心有不甘,卻聽蕭誠笑道:“月月,還不快拜見宣平侯。”

宣平侯!

宣平侯!

蕭月月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難怪這麽年紀輕輕就能得到她爹以上賓之禮相待。

宣平侯鄒旭堯,武安侯的次子,當今皇後嫡親的侄兒!當年武安侯把世子之位早早的傳給了長子鄒旭禹,次子鄒旭堯賭氣在十五歲的時候自動自發的進了西北大營,做了最低等的雜役。

也就是在那一年,鞑靼侵犯西北,鄒旭堯從一個普通的雜役變成了帳頭、旗總、行長,并且在一次戰役中憑借己方兩百多人活捉了鞑靼帶着五千鐵騎的大将軍烏斯博羅。此後,鄒堯旭屢戰屢勝,成為大周家喻戶曉的常勝将軍。

不僅如此,聽說他在未進入軍營之前就非常受皇後和皇上的寵愛,在他面前,連皇子都要靠後。

宣平侯,就是皇上送給他的及冠之禮。

但是,他怎麽會突然來了南陽?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還不曾婚配。

聽說曾有貴女為了他大打出手,還聽說有個貴女為了他出家了,還有人說他對任何女人不假以色,更有人說他愛好男風。

但這些,并不妨礙他仍舊是整個大周最被未婚姑娘看好的金龜婿。

蕭月月覺得自己的小心肝不受控制的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從來沒有想過,剛陽的男人,也可以剛陽的如此俊美!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視線從鄒旭堯臉上移開。

長得好,又有地位,她一直在尋找的夢中之人,不就是這樣的嗎?

如果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才不枉此生。

“拜見宣平侯。”她說道。

“不必多禮。”鄒旭堯說道,聲音十分平淡。

仿佛她跟那些奴顏婢膝前來讨好處的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蕭月月磨磨蹭蹭地掏出了那封早準備好的信,遞給了蕭誠,“爹,有人托我把這個交給您,說是十分緊急。”

蕭誠拿着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看罷,這裏還有聖上面前的紅人鄒旭堯,更不要說此人現在的身份是欽差大臣,當着他的面做別的事,萬一被扣上一個藐視欽差的名頭,可不是什麽好事。不看罷,他是南陽的父母官,若是真有什麽急事被延誤了,被宣平侯拿出來說道,依舊不是什麽好事。

旁人不清楚,蕭誠卻是再清楚不過,如今聖上雖然正當壯年,身子骨卻不怎麽好,做為南陽王的朱子安當初卻是支持趙貴妃之子八皇子做皇帝的,後來卻是淑妃的兒子四皇子登上了寶座,今上登基之後就以陪讀的名義把南陽王世子朱鴻渲給弄到了跟前,如今已經住了十年。而在這個多事之秋,做為皇上的寵臣鄒旭堯來南陽,只怕根本沒什麽好事。

然而,南陽王做為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就是今上親臨,也未必能抓到錯處,又豈是好相與之輩?

無論哪一邊,他這個小小的四品知府都得罪不起。

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蕭誠現在只求在宣平侯面前刷得一點好感,免得死的太難看。

她關門前,只聽鄒旭堯道:“既然知府大人有要事在身,本侯就不打擾了。”

蕭誠忙道:“犬女眼裏,只怕雀兒吃了蟲子都是大事,還請侯爺不要見笑。”說着當即把信拆了,一目十行的翻了下一,才道:“這事只怕跟侯爺這次的差事有關,有人舉報個有個軍戶把子侄過繼與人,脫離軍籍,還說看到那姓田的軍戶去年回鄉過。”

蕭月月聽得笑起來,宣平侯原來是清軍禦史,專門來處理軍戶逃亡及勾補軍伍事宜的。

這真是太好了!

田行舟,你也別怪我,怪只怪你家那個小傻子太聰明了。

為了第一才女的名頭,我已經努力了十五年,肯定不會輕易拱手讓人。宣平侯啊宣平侯,你能為我錦上添花,也不枉本小姐對你另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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