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口技
“那娘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呢?”
田立春努力地搜索原主的記憶,可惜根本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不過,依照趙氏和幾個姐姐的神情來看,還真有個弟弟,但她記憶中卻又從未見過這個弟弟。難道還真是有其他的緣故?
“不過,這種事一向是民不舉,官不究。”宋德貴安慰道,“據我所知,春兒之後還真有個兄弟,一生下來就得了臍風,還沒滿月就夭折了,要是能找到當初為他接生的産婆就好了。”
被宋德貴這麽一說,田二梅馬上道:“我們姊妹應該都是前院的牛婆婆接生的,要是她肯為咱們做證就好了。”
田大梅卻搖頭道:“牛婆婆唯一的孫子郭永安如今正在讀劉秀才的私塾。劉秀才早就放出話來,他這個學生要中秀才了。”
聽她這麽一說,大家都沉默下來。
田立春卻道:“要不,我跟二姐一起回去問問牛婆婆。”心裏卻盤算着那老婆婆一幅精明能幹的樣子,只怕沒有足夠的好處,不見得會得罪了劉秀才而去幫她們。
宋德貴倒是個會來事的,直接從櫃臺裏拿出了五錠銀子來,“要不,你們把這個也一起帶去,先救出趙姑再說。”
田二梅十分意動,田立春則一口拒絕了,“這個時候真拿了銀子過去,被人抓住把柄,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還請表舅爺給咱們一輛驢車,讓我們先去看看再做打算。”
宋德貴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好在他家開布莊,也經常給人送貨上門,驢車倒是現成的,又吩咐了一個夥計跟着趕車。不過臨走時,田立春又再三拜托他,“還請表舅爺陪着大姐到公堂上去,告訴知府老爺,咱們去請證人了,千萬要等上一等才成。”
宋德貴聽了将信将疑,不過這個時候也只得死馬當做活馬醫了,聽田立春的吩咐行事。
好在驢車的速度比步行快多了,大約一個時辰,她們就到了郭家。牛婆婆正踩着烘籮剝花生,旁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低着頭不知在做什麽。
田二梅因心裏有事,問了牛婆婆的好之後,就直接把來意講了出來,“婆婆,我娘被官府抓走了,我們姐妹幾個都是你接生的,這事你最清楚,偏有人誣告我娘把弟弟送給了別人撫養。你是最清楚不過的,弟弟生下來沒幾天就夭折了,你一定要幫我們去做證啊!不然我娘可就慘了。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幫了我們這一次,我們一定一輩子不會忘記的。”
牛婆婆聽得驚疑不定,沒等田二梅說完已經拉下了臉,“我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子,哪還記得那麽久的事。”又指着旁邊的少年道:“他爹娘又去得早,偏生又是個三災八難的,我一個老婆子照顧他一個還照顧不過來,哪有功夫跟你們去官府。我這把老骨頭,可沒有你們年輕人那麽受折騰,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可憐的孫子可怎麽辦哦。”
說一句,抹一把眼淚,又急急地把田二梅往外推。
在田二梅眼裏,牛婆婆如今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哪肯移動半分,也站着抹起了眼淚。
兩廂正在僵持不下,只聽得有人開口道:“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齒白而大,眉疏目秀……甚好,甚好。不過,這臉上的疹子,須盡快診治才成。不然這榮華富貴,可就飛灰煙滅,化作雲煙了。”
此話一出,別說哭着的一老一少,就是那少年也把頭擡了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這……不是你們家的小傻子嗎?怎麽……講話的聲音怎麽會變成了一個老頭子?該不會是中邪了吧?”牛婆婆指着田立春向田二梅道。
“非也,非也,我不是撞邪,我是附身于這姑娘身上,傳些話給你,罷了,罷了,誰讓我享受了你們的香火呢,安兒本是大富大貴之人,若因臉上的疹子毀了前程,你可對得起我郭家的列祖列宗。”
仍舊是一個男性老者的聲音,但這聲音偏偏從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嘴裏發出來,怎麽看怎麽玄乎。
田二梅已經被吓壞了,牛婆婆倒是精神頭十足,直接掂了條板凳,差點就要輪到田立春身上了。
只聽那蒼老的聲音怒斥道:“牛氏!你給我聽好了,我乃是你公公郭敬邦,再敢對我不敬,讓啓明休了你!”
牛婆婆唬得忙把板凳給放到了地上,上前扶起田立春,恭敬地道:“啊,真是公爹,你們在那邊可好?錢可夠用?這麽大冷天的,可有凍着?千萬別生病了……”絮絮唠唠的一大堆。
田立春不過是看到了神龛上牌位的名字罷了,牛婆婆又怎知她素日眼中的小傻子已經換了芯子,能認得那上面的字呢。當然,她更不會知道,這個芯子是懂口技的。更湊巧的是她昨天碰到了郭永安,發現了他臉上的荨麻疹,不然也不敢那麽肯定的說能把牛婆婆給請去了。
田立春自是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牛婆婆一口氣問了這麽多,她也不過答了句“都好”。又吩咐道:“我那孫子,你盡快找大夫去診治,莫弄得讀了一肚子書倒因臉上的疙瘩給耽誤了。不然,你就搭田家女娃們的驢車去城裏吧,順便幫那趙氏一把,也算給咱們安兒積陰德了。”
要知道,大周朝選官,除了文章之外,頂要緊的就是相貌了,本朝人最相信的就是“相由心生”,被田立春這麽一唬,牛婆婆當就恭敬地應了。
好在蕭誠官聲一向不錯,聽說被告家屬去找證人了,遂禀明了欽差,把公堂設在了下午。
大周律法有規定,凡老人上了七十歲,可獲封七品壽官,相應的妻子就是孺人。牛阿婆的丈夫剛好是七十一歲去世的,正好是欽賜的七品壽官,雖然兒子媳婦早逝,但老人活到現在耳不聾,眼不花,吐字非常的清晰。
當蕭誠問起當年之事,牛婆婆答得擲地有聲,“接生了五個,四個閨女,一個兒子。”
“您記得那兒子今年是多大嗎?”
“記得有屁用?生下來沒幾天就得了臍風,肚臍眼一直流黃水,一直流死。造孽喲!就這樣有些人還不想讓人家安生,非得鬧點事出來才行,還不是欺負她長得好,家裏沒男人。”來都來了,索性好人做到底算了。
蕭誠聽到這裏,又想到信是自己女兒遞過來的,只得解釋道:“難道這信的來路有問題?晚上我問問月兒,再回複侯爺。”
蕭誠退堂之後馬上對對自家閨女進行了盤問。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了半天,蕭月月就是不肯吐露半點風聲,最後只得板臉道:“欽差大人特意吩咐過要查清楚來厲的,你不肯講清楚爹就有包庇的嫌疑,你看鄒旭堯那張臉就知道了,此人最不愛講情面,翻臉比翻書還快,到時候爹爹丢了官事小,可憐你母親已經年邁,弟妹還小,可如何是好?”
蕭月月對老爹的話一向左耳進,右耳出,蕭誠苦口婆心的講了這麽多,蕭月月只聽進去了一句“這事是鄒旭堯讓查的”。
難道,宣平侯也被田家那幾個女人給迷住了?
本小姐原是對你高看三分的,沒想到也是一個漁色之徒!
“欽差大人既然想徹查,何不寫封信去軍中問問,不是馬上就知道田行舟有沒有回來過,何苦在這裏為難父親!要說他做這件事是為了幫父親,我才不信!欽差,欽差就可以不講理嗎?”蕭月月氣憤地說道。
他要是講理,我就不信道理他全占了。
“誰說我沒寫信到軍中?”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鐵繡色的布衣直裰,外罩純白的貂皮大氅,越發顯得來人的氣質出塵起來。
沒想到他穿紅色也這麽好看。
鄒旭堯已将一封八百裏加急的信遞給了蕭誠。
上面詳細的記載着某月某日,田行舟做了些什麽。
蕭誠看後又是一身冷汗,這可是軍事密秘,鄒旭堯自己根本沒看,卻給他看了。
除非,他早就知道那封信是誣告,又聯想到鄒旭堯曾在西北呆過,不由冒出一個念頭,莫非宣平侯根本就是認得這田行舟的?
再或者,他是想抓住自己的把柄?蕭家三房可是出了個貴妃的,跟皇後在後宮那是鬥得天昏地暗。
都怪自己平時太過溺愛,才把閨女寵得不成樣子,萬一宣平侯在皇上面說些什麽,關系可就大了。
蕭誠擡起手起,照着蕭月月的臉就是一巴掌,“欽差大人也是你能随便評論的,回去把《女誡》給我抄五千遍,不抄完不準出來!”
這是變相的禁足了,也算給宣平侯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