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興奮

“禀告欽差大人,此信系太平鎮一名叫劉東陽的秀才所書,“據《周律通制?訴訟》來定,誣告者抵罪反坐,不過據劉東陽所講,他會寫這封信完全是因為受別人委托的,但信是由他長女手中遞上來的,誣告有些過了,但告不實一定是跑不掉的。”蕭誠說道。

控告別人犯罪不實,不是出于故意,不算誣告,但也要受處罰。

“那就杖責一百!”鄒旭堯冷冷地說道,“以儆效尤!”小小一個秀才竟然想着糊弄欽差。

蕭誠腦門上又開始冒汗,看着鄒旭堯,一副想開口出害怕的樣子。

“有話就說。”

“劉東陽不過是個窮秀才,只怕沒有這麽經打。”

一百杖下去,不死也差不多了,打死劉東陽事小,萬一人家岳父吳舉人聯合本地的地頭蛇鬧起來,他這個知府就別想安寧了。

“你看着辦就行。”周旭堯說道。這種小事,哪用勞煩欽差大人。

劉秀才只被打了十下,一樣的皮開肉綻,從月中一直在床上趴到小年。

小年,在南陽一帶也稱竈田節。

據說,到了這一日,老竈爺、土地爺、太歲爺等還有許多民間的諸神,都要回天庭述職,特別是老竈爺,掌管民間一切和火有關的東西,故人間大都會在這一日拜竈田和其他的神。

主婦大都在前一天晚上就把面粉準備好,配上自制的酵母,和上溫水攪拌均勻,放在面盆裏,蓋在鍋裏保溫。

等到第二天早上看到面糊發了泡泡,再加面粉進去,放在案板上揉和好了放置起來,等到揉好的面團再膨脹、發酵得像面包一般,取出來再和一次,放進油、蔥花、鹽等佐料卷成花卷,剁好好,揉成橢圓形,文火把兩面都烙成金黃,最後放在鍋裏蒸,這種祭竈的食物,俗稱火燒馍。等老竈爺享用過了,一家人再坐下來吃年夜飯。所謂的的小年年夜飯,也就是這火燒馍。

田立春看着趙氏烙的火燒馍,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食物的香味對她來說,吸引力大過一切。

“娘,是不是火太大了,我聞到糊味了。”正在燒火的田小梅說道。

“不大,正好。”趙氏笑眯眯的搖頭,“你娘什麽時候把火燒馍做糊過?”

田小梅用力的嗅了嗅,“還是有糊味,難道是劉小翠他們的馍做糊了?”

田二梅冷笑道:“往年這個時候,劉小翠都會來咱們家裏轉兩圈,今年也不來了。”

“她來咱們家,不過是為顯擺他們的馍是白面做的。她爹被知府老爺打得現在還起不了床,每天都亂發脾氣,她娘哪有心情給她做馍。”田小梅說道。

太平鎮地處丘陵地帶,大都是沙土,土壤層很淺,很難貯藏住水份,基本是望天收,冬小麥的産量低得可憐,一般人家會割了小麥會少種一點高梁。

高梁粉十分粗糙,口感也不太好,但多數人家會種一點,細糧如果夠吃,高梁米就喂牲畜,高梁穗可以做刷子、掃把,細點的高梁杆可以做篩箕、鍋蓋,粗的可以編織起來做床墊,葉子可以喂牲口,根可以做柴燒,更種要的一點,夏季播種的作物雨水廣,雜草多,高粱長得快,鋤一次之後就苗就竄起來了,土壤貧瘠一些也不要緊,只要雨水好,就能抽穗結籽。遇上細糧不夠吃,還可以摻在一起,撐上一段日子。趙氏的火燒馍裏經常是摻了高粱粉的黑馍,往年這個時候吃白馍的劉小翠經常來趙家顯擺。

大周朝規定軍戶超過三頃的地就要交稅,交稅也得種,不種就得餓肚子。就算這樣,趙氏和閨女們仍舊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姑娘們思前想後還是把主意打到了貼布繡上面。

三個梅吃着火燒,商量着去大興布莊的事。

那件衣服她們在趙氏被官差抓去的時候就帶去給宋得貴看了。宋家的表舅爺也覺得這個點子不錯,可以讓她們在布莊幫忙加工一些差不多樣式的,一件給五十文錢的工錢。

尋常男子給人做長工種地、拉車、割麥子、收莊稼一天也不過三十文,五十文算是天價,姐妹幾個都很高興,準備去幫忙幾天換點小錢回來過年。宋家表舅倒是希望她們當天就留下來接活,一則是需要宣傳,二則姑娘們想在家裏多陪趙氏幾天,她去了一次官府,受驚不小。

“要不,我留在家裏陪娘,你們幾個去。”大梅說道。

“你針線最好,有些高難度的必須你才能完成,又是老大,遇到事可以給她們做主心骨。”趙氏說道。

“那我呢?”二梅熱切的問道。

“主意是二梅想的,她針線也不錯,有眼色,腦袋也活絡一些,二梅也必須去。”大梅說道。

“我也想去,我的針線雖沒有大姐和二姐好,但我的花折得最好,再說我一直沒機會動手,哪能做好?現在有機會學,讓我也跟去吧。”田小梅央求地看着屋裏的每一個人。

“你們都去,我就留在家裏陪娘。”田立春淡然說道。

“不行,你必須去!”三個姐姐異口同聲地說道。

“你們四個一起去,娘是大人,一個人在家裏沒事。”趙氏笑道。

“我在家裏陪娘吧。”田小梅說道,“快過年了,家裏還不少事要做呢。”

趙氏想了想,就同意了。孩子們孝順,要陪着她,她得領這份心。

田立春見三姐主動要求留下,心中不由一喜。這下她就不用擔心了。

“三姐,你在家裏,有空就幫我照看一下小黑,行不行?”田立春試探地問道。

“不幹,你自己帶着吧!”田小梅直接拒絕。

小崽子站都站不穩,卻每次看到她就呲牙咧嘴。

也不知道那麽大的雪,它是從哪爬來的,偏偏被小妹看到了,要是她,早一腳踩死了。

妹妹偏說它有靈性,非要養着不可。

這小崽子也怪,在小妹面前溫順得就像小狗一樣,見到她卻兇得不得了,一副随時就要撲上來的樣子。

要知道那可是一只狼崽!它媽的皮此刻正做成坎肩穿在自己身上呢。

難道它想報仇?

還沒滿月呢,它知道個屁!

有機會還是說服妹妹弄死算了。

“你抱去城裏得了,誰會注意它,一只小狗而己。”田小梅徉裝不甚在意地說道,“要不你把它放到豬圈,還有奶吃,也省了照顧。”

家裏的母豬剛生了四只豬崽,還沒滿月,正在吃奶。

“它不會把豬娃給咬了吧?”田二梅說道。

“小着哪,牙都沒長出來。”趙氏笑道。

田立春就把狼崽抱了起來,丢進了豬圈裏。

“小黑,給你找了一個新媽媽,你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她說道。

黑黑瘦瘦的小東西,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她的話,只拿烏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它。

似乎有點不願意的樣子。

總不能天天帶着它吧?田立春一狠心,擡腳就走。

哪想她腳才跨進門檻,小黑已經咬着她的褲腳也躍了進來。

“算了,我帶着吧。”她說道。

反正它還小,又這麽溫順,應該沒人知道是頭狼吧?

因為要早起,吃過晚飯,大家就休息了。

母女五人擠在一張床上,倒也暖和,就是高粱稈子做的床墊只要有人動一下就吱吱呀呀的響個不停。

田立春在這響聲中進入了夢鄉,似乎只有眨眼的功夫,又被二姐給搖了起來。

姐妹三人披星戴月的趕到了城裏,一人啃了兩塊又幹又硬的紅薯幹,等着布莊開門。

硬邦邦的紅薯幹,比牛筋還結實,兩塊吃完,腮幫子嚼得發酸。幸好店門開了,一名叫金牛的夥計打着呵欠領着她們進了後院的廂房,外祖父早等在了那裏。

“我前天已經把衣服挂在店裏,有好幾家的小姐都看中了,你們慢點弄,千萬別折騰壞了。”他鄭重其事的說道,“萬一壞了,把你們幾個都賣掉也不夠賠一件衣裳。”

這話絕對不是吓唬她們。

田立春早打聽過了,像鄒旭堯穿的那種純色的貂皮大衣,一件大約需要六十多只貂,一張貂皮的價格大約是三百兩銀子,但實際上兩千兩銀子買不到純色的貂裘,因為大周國的官員帽子上都以貂尾做裝飾,只是挂的地方不同,內務府到最後實在找不到那麽多貂,只好用狗來代替,用狗尾冒充貂尾,所以現在的大周,別說是成年的貂,就是剛出生的貂也很難找到,貂裘十分難尋,基本上是有價無市。

然而,大戶人家買一個丫鬟,也不過是十兩銀子。

好在宋德貴是個謹慎的人,第一次只拿來一件銀紅色的素色緞面通袖小襖,據說是孟同知家的衣裳,想在上面繡梅花。

這個十分簡單,田二梅拿剪刀,大梅動針線,做好了以後田立春自作主張在袖口和領口用同色的碎紗布頭給加了個帶皺褶的邊,通共花了兩個時辰,宋德貴看了,二話不說,先點了點頭,露出十分贊賞的神色來。

“緞子最容易刮花,難為你能想到用紗,好洗不說,倒顯得比先前好看些。”他看着田二梅說道。

當初來找宋德貴的時候,田立春懇求了二姐許久,讓她不要透露出改衣服是自己的主意,“一個傻子突然變得比大多數人聰明,會被當成妖怪的。”她說道。

田大梅聽田立春這麽一說,立刻就逼着田二梅把這件事應承了下來。

宋德貴以為是二姐的功勞,所以待她就比旁人親切了幾分,親自給田二梅端了杯水,又拿來兩件素色緞面的衣裳過來給她們加工。

田立春他們第一天開工,加工了四件衣服,賺了兩百文。

初戰告捷。

“一天兩百,十天兩千,一百天兩萬,今年過年咱們都可以穿花衣服了,我和大姐還要每人買一盒胭脂,過年要買雞、買魚,攢到明年,就可以重新蓋房子了,四周都要圍上院牆,再養一條狗,看誰還敢亂到我家裏來!”

田二梅把錢袋子抱在懷裏,念念叨叨,興奮得直到三更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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