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你
第二天上班，葉雲端和辦公室同事一樣，為了顧建國的事情擔心了很久，最怕的就是自己被傳染上。酒店對于每一個上崗的員工，都要有健康證或者體檢報告。為什麽？因為酒店的員工同在一個食堂吃飯，用的都是統一的餐具。除了吃飯，員工還有屬于員工的洗手間和淋浴間。說白了，生活起居該用到的東西，都是公用的。既然是公用的，那誰也逃不了被傳染。
副總經理嚴子鳴由秘書傳達得到消息後，今天才上班，召見了馬雲濤。他沒問顧建國的具體身體情況，只問了馬雲濤一個問題，“你準備怎麽解決？”
馬雲濤愣了一下，老板，這不是你該決定的事情麽？你決定了我幫你跑跑腿的啊。可是馬雲濤也習慣了這樣的老板，想了想，“嚴總，不管顧建國的體檢報告出來是什麽樣，這個人我們不能再用了。”
嚴子鳴點點頭，“那就開除。”
馬雲濤捏了一把汗，“嚴總，對于顧建國我們不能開除，畢竟他沒犯錯。我們只能勸退。只是……”
“只是什麽？大膽說。”見到馬雲濤吞吞吐吐，嚴子鳴似乎沒了耐心。
“開除他我們是肯定要賠償的。再退一步，就是勸退，我們也要有一個月的通知期。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希望顧建國是立馬走人的，再留一個月是不行的。那這樣的話，我們還是該賠錢。”
“那就賠呗。”
嘿，真是大爺，說話不累。“嚴總，賠錢的話，可能不是一個小數字。”
“大概多少？”
“顧建國是從酒店剛開業就來的，到現在已經三年了。我和雲端看過他的合同，他已經是第二期合同了。我們估計要賠償三個月工資。”然後馬雲濤說了顧建國的月薪，乘以三，就是該賠償的錢了。
聽到這個數字，嚴子鳴沒話說了，盯着桌面發呆。
過了會，嚴子鳴開口，“總經理那邊怎麽說？”
馬雲濤滿頭黑線，“嚴總，總經理回瑞士了，我們還沒跟他彙報過。總經理出發前發了郵件了，他不在的期間全部由你做主，你的簽字全部生效。”
嚴子鳴這才點點頭，好像這才想起來還真有這麽回事。他皺了眉，還真是棘手。對于業主方的老板，他當然希望不給員工一毛錢就讓他滾蛋，可是那就是犯法的事情。啧，怎麽搞？
“幫我把財務部的總監叫上來。”嚴子鳴對秘書這樣說。
不一會財務總監朱瑜，大家都叫她朱老師，出現在副總辦公室。
馬雲濤又将此事對朱老師彙報了一遍。按理說，財務總監和人力資源部總監同屬一個級別，可是誰讓財務部掌管財務大權呢，有錢就是老大，再說了，財務部是業主方的人。
朱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精明的眼珠轉了轉，“賠錢可以，賠一個月。”
馬雲濤心裏有火，但是又不能發作，“朱老師，賠錢得按照勞動法來，他在酒店三年工齡就該賠三個月的錢。我們讓他走，但是也不能虧欠員工。”
朱老師看了嚴子鳴一眼，“小馬，你也說了，顧建國文化不高，又是老實人。那這樣，你就說按照合同來算。第一期合同過去了就不算了，可是第二期雖然是兩年，但他也就做了一年。一年就賠一個月。多了我們不給的。”
馬雲濤心裏咒罵了一聲，行啊老太婆，精明是你精明。可是面上不能表現出來，“嚴總，這樣行不通的吧。”
嚴子鳴才不管這樣的破事，“行了，就按朱老師說的做。就賠一個月的工資，多了沒有。下去吧下去吧。”嚴子鳴對馬雲濤揮了揮手。
而馬雲濤似乎将自己逼進了一個死角。明知道朱老師和嚴子鳴的決定是錯誤的，可是他既然開口去請示了，老板也這麽回複了，他就必須去執行。因為那是命令。但是良心告訴他這樣肯定是行不通的，顧建國不管是不是這個病，他工作上是沒有漏洞可抓的。因為身體緣故不能勝任工作，只能勸退。馬雲濤愁死了，從副總辦公室出來，看了眼對面大門緊閉的總經理辦公室。哎，要是這位爺在就好了。可是先找了副總，退一步也不能去找總經理了。
得了，挖了坑把自己埋進去吧。
馬雲濤下了樓，就找了葉雲端說了這件事。
“雲端，你說說我是不是錯了，我不該找副總的，我應該直接找總經理。總經理肯定不是這樣處理的。”
葉雲端想了想，點頭承認，賀文一定不會這麽草率。可是天高皇帝遠的，再說已經找過副總了，怎麽能再去找總經理，這不是兩頭都得罪了麽。
“馬總，那怎麽辦？”
“能怎麽辦，我就找顧建國，勸退吧。”
“可是才賠一個月工資，那不對的吧。”
“這是朱老師出的主意，我能怎麽說。到時候拿錢出來的還是他們，就算我答應給他三個月工資，財務只給一個月，那另外兩個月的怎麽辦？我出啊？”
葉雲端沒話說。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要想想怎麽找顧建國談這個。哎，真是要昧着良心做事了。”
“嗯，那我出去了。”
葉雲端剛走出馬雲濤辦公室，馬雲濤就起身将他辦公室的門關上了。她猜，馬雲濤這是要打電話給顧建國了吧。
而葉雲端這頭也沒閑着，楊慶芬的電話也進來了。楊慶芬就詢問了事情進展，不管如何，也不管這個病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消息走漏，沒人會不害怕的。就連葉雲端，她也怕。
“雲端，我這裏已經盡量不讓消息傳出去了，可是你要知道，洗衣房的婆婆媽媽還特別多，流言蜚語傳成什麽樣還指不定呢！”
“我明白的，但也封不住他們的嘴啊。我也第一次遇到這問題，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tm的做了一輩子酒店，眼看着快退休了，還碰到這種人。真是沒個太平日子。還碰巧總經理回國去了，又沒個做決定的人。”
“馬總已經請示過副總了，他們估計就要勸退顧建國了。”
“恩，勸退也好。這個人确實留不得。雲端幫幫忙，再幫我招個人嘛。”
“我知道的，會幫你留意的。再說客房部的幾個職位我一直挂在網上的，你放心好了。”
“謝謝你哦~”
挂了電話，葉雲端想賀文了。她忍不住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個人一不在就出事，而似乎每個人都想到了他，偏偏這個時候他不在。葉雲端從口袋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任何電話和信息。是了，賀文昨天沒有打電話給她。她想，賀文一定在忙吧。
有些習慣就是在不知不覺中養成的，然後變得越來越根深蒂固，等你發現的時候，這個習慣早已經深入人心。
吃過中飯，馬雲濤将葉雲端叫進了自己辦公室。馬雲濤皺着眉，“雲端，上午我已經和顧建國談過關于勸退的事情。他在電話裏也沒說什麽，所以你這邊可能需要開始準備一下勸退的文件。”
“好的。可是馬總，說實話，顧建國其實也沒有滿足勞動法勸退的條件啊，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馬雲濤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可是現在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們就該執行。”
“好，那我去準備。”
人事部其實有時候也有處于灰色地帶的時候，大是大非有時候行不通，需要鑽鑽空子。人事部雖然很大程度上來說是以員工為本，但是畢竟人事部也是打工仔，也是為老板服務的。老板開口出了命令，大家就要去執行。至于事情的對錯，你無法具體判斷。站在員工角度和資本家的角度，都是不同的。
葉雲端深知勸退顧建國是可以的，但是肯定需要通知期和賠償金。可是酒店的管理者他不想出這筆賠償金，那這時候，人事部扮演的角色就是處于灰色地帶的。有時候，有些東西是要放在一旁的，比如感情、比如同情。
葉雲端整個下午都在和孫雅靜、丁敏準備勸退顧建國所需的資料，勸退書、工資福利的結算、社保和公積金的轉出通知書、解除合同通知書等等。
下班回去的車上，葉雲端還在思考顧建國這件事情處理的方法，撇開工作不說，她其實對于酒店的做法是不認同的。開除或者勸退員工是可以的，但是相關的賠償不該少的一分錢都不能少。這是一個人的良心。顧建國在工作中沒有任何差錯，離職不是因為不能勝任或是犯了錯。
可是作為人事經理，也有自己的無奈，老板給的命令你能不做麽？除非你不想幹了。
葉雲端搖搖頭，算了，不想了，有什麽事情還有馬雲濤在呢。
她将車開到了江邊，然後下車在江邊的長椅上坐着。天已經黑了，但是霓虹閃耀，都市的夜生活才剛開始。江上有渡輪，偶爾發出鳴笛聲，葉雲端聽着就覺得心變得很平靜。
她拿出手機，今天賀文還是沒聯系自己。
第二天剛上班不久，馬雲濤就從自己辦公室出來。他告訴大家，顧建國的體檢報告已經出來。大家的心就好像被提到了嗓子口。但是看到馬雲濤笑了一下，大家都知道危機算是解除，“顧建國的病不是大家流傳的那樣，只不過是腎病，不會傳染。”
大家松了一口氣。
葉雲端開口，“馬總，那他還需要勸退麽？”
“要！”馬雲濤似乎語氣有點堅定，“剛我和客房部的楊經理聯系過了，還有副總，他們都同意勸退顧建國。理由是，一旦患了他這個病，幾乎重活累活不能做了，那我們酒店不養閑人，不能做事的員工不能留着。”
大家點點頭，顧建國必走無疑。
“顧建國的材料你們準備好了的話等會讓我看一下，然後我會通知他來辦理手續。”馬雲濤看着辦公室的三位女将說道。
果不其然，下午顧建國敲響了人事部的門。
“我找馬總監。”
葉雲端點點頭，“請進吧，他在的。”
兩個人關了門不知道談了什麽，一個小時以後，馬雲濤和顧建國一同從辦公室裏面出來。馬雲濤讓葉雲端給顧建國一張辦理離職手續的單子。大家心知肚明，顧建國今天就離職了。
既然人家同意今天辦手續離職，那說明顧建國接受酒店開出來的條件。
葉雲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難受。在她看來，總是酒店辜負了顧建國。在這點上，葉雲端完全無法認同副總嚴子鳴做出的決定。
顧建國的離職手續辦的很快，該還的東西還掉，該清理的東西理掉，完事了。按道理，酒店的制服是需要歸還的，鞋子是可以帶走的。葉雲端看到顧建國抱着自己的鞋子，将最後的單子交到自己手上，她心裏太難受了。
一個人在一家單位工作的那麽久，做的是體力活，工作上也沒有任何出錯，總歸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是看看顧建國，他換來的是什麽，是連通知期都沒有的立馬離職，是只拿了一個月賠償金的勸退。酒店留給他的是什麽，就一雙磨破了的工作鞋。
葉雲端就這麽心情低落的熬到了下班。剛到家，手機就震了一下。拿出來看，是肖霖的短信，“雲端，周六一起吃飯？”
葉雲端有點無奈，這才周三就已經約周末的事情了？是太急了還是想逼着自己？可是轉念一想，夏岚的話猶在耳畔，葉雲端發了一個字給肖霖：好。
臨睡前，葉雲端的手機再一次震動，這一次是電話。
“賀文。”雖然隔了兩天沒通話，盡管有點想念這個聲音，可是為了顧建國的事情，葉雲端高興不起來，語氣平平。
“雲端，睡了麽？”
葉雲端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11點了，瑞士剛到下午四點吧。“還沒呢。”
“這兩天一直在開會，又因為時差，對不起沒時間給你電話。”賀文似乎在解釋，可是葉雲端沒心情，你打不打電話還不是你的事情。想到了來逗逗你，想不到就抛腦後。
“哦，沒關系，你忙。”
“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顧建國的事情因為有嚴子鳴處理，所以沒人告訴賀文。賀文壓根不知道酒店還有過這茬。所以葉雲端也不準備告訴賀文，想着事情都處理完了。
“沒事。這邊都很好。”
電話那頭安靜了會。葉雲端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麽安靜的握着電話。
“賀總，你什麽時候回來？”葉雲端先開口。
賀文皺了皺眉，叫自己賀總？酒店有事？“我暫時還不知道，這兩天我們都在開會。明天開始要單獨彙報工作，所以我不知道我哪天可以回來。還記不記得我之前一次出差？就是你幫我收拾行李的那次，那邊的邁耶酒店出了點問題，我和我父親可能還要處理一下那邊的事情。”
葉雲端明白，賀文是高陽邁耶酒店的總經理，他更是Meier集團的少爺，他身上的責任和使命要比別的總經理多的多。
葉雲端的沉默換來了電話那頭的一聲嘆息，“雲端，我很想你。”
葉雲端鼻子酸酸的，“那你快點回來。”
而葉雲端的這句話讓賀文心上也泛起了酸。他這輩子到現在，也有過幾段感情，可是這種心酸仿佛從來沒有過。他難過于他竟然覺得無力，在距離面前他很無力。就算心裏是再如何的想擁她入懷，他也做不到。就算說了想她又如何？他什麽都不能做啊。
“雲端，等我回來，我們在一起，好嗎？”
葉雲端的心仿佛暫停了那麽一下，“什麽？”
“雲端，你看不出我在追你麽？”
“啊？”
賀文笑了笑，他似乎都能想象出葉雲端的表情，“我吻過你，記得麽？”
葉雲端沉默，這叫什麽問題？
“喜歡你，所以我忍不住想吻你。”
還是沉默。
“我吻過你，你給過我回應，我以為你知道的。”
繼續沉默。
“還是不說話麽？”
“賀文……”
“嗯？”
“你……為什麽咬我？”
賀文笑了笑，看，葉雲端關注的點又和他不在一個地方了，他扶額，“我不在高陽市那麽多天，萬一有人跟我搶你怎麽辦？我只是想告訴別人，你是有主的，不許搶。”
“是這個意思麽？那我戴個絲巾，別人不就不知道了麽？”
賀文關注的點也發生了變化，“所以雲端，你是戴着絲巾和別的人約會了麽？”
葉雲端有點心虛，腦海裏想到了肖霖。“是又怎樣？”
“紅杏出牆。”
這下輪到葉雲端無語了，老外，成語不是這麽随便用的啊。
“賀總。”葉雲端忍不住想逗賀文。
“嗯？”賀文挑了挑眉，等着電話那頭的小女人。
“岳陽最近好嗎？”
“然後呢？”
“賀總，我們辦公室的同事都說我和岳陽還挺配的，想撮合我和岳陽。”
賀總的心情一下不美麗了，“岳陽最近也挺忙的。我會幫你帶到問候的。”但他的語氣沒什麽變化，葉雲端便失了樂趣。
“酒店真的沒什麽事？”賀文再三确認。
“嗯。”
“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再說。”老外，想玩文字游戲？你還嫩了點。
“雲端，想咬我麽？”
“你的肉很嫩麽？”
“等我回來給你嘗嘗。”賀文笑了笑。
“那洗洗幹淨。”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時間過得很快。
挂了電話的賀文轉身看了眼遠處的岳陽，對他招了招手。岳陽快步走來，以為總經理又有什麽吩咐，結果只聽他淡淡的說了句，“雲端讓我跟你問好。”
岳陽莫名其妙，這又怎麽了？“哦，那也替我問候她。”
“岳陽，雲端說她辦公室的同事想撮合你和雲端。”
得，中國好助理明白過來了，敢情這位爺是在吃醋呢！他眼珠一轉，“老板，你的人我不敢搶。再說了，你們倆不都那個什麽了麽，感覺如何？嘿嘿。”
“讓你翻譯的中文材料一個小時內必須給到我。”賀總如是說，然後轉身離開準備下一場的會議。突然想到什麽，又轉過身對岳陽說了四個字，“味道很好。”
留下石化的岳陽大助理一個人在風中淩亂……賀總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