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媽媽，再見
唐之柳懷中的小鬼掙紮的動作一頓，眼中的血紅變淡了些。
雲杳杳繼續念着口訣，覆蓋在小鬼頭頂上的那只手掌心處，散發着微弱的白光。
小鬼眼中的血紅一點點的變淡，渾身的煞氣也在一點點的消退。
雲杳杳低聲道：“寶寶乖，你媽媽很想跟你說說話。”
小鬼徹底放棄了掙紮，那雙猩紅的眼睛緩緩閉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唐之柳的懷中，如同一個熟睡之中的嬰孩。
過了半晌，雲杳杳移開了手，她攤開掌心，那裏原本還殘留着唐之柳的血液，可現在，掌心處幹淨無比，沒有一絲血跡的殘留。
到底是血緣親情，這份羁絆是磨滅不了的，唐之柳的血對這個小鬼來說，便是使它鎮定下來的最好良藥。
而唐之柳則是欣喜的看向懷中的小鬼，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身體中的變化，那股在她身體裏橫沖直撞的暴虐力量消失了。
雖然還是不太舒服，可相比之前而言，已經好很多了。
這表明，她的孩子終于要清醒過來了。
雲杳杳垂眸看她。
唐之柳是觸摸不到小鬼的，可她的動作仍舊輕緩，就像是在抱一塊稀世珍寶一樣。
雲杳杳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便看見她倏地擡起頭來，眼睛裏充滿了期待：“杳杳，寶寶她好了對不對！”
“是的。”雲杳杳點頭，迎着唐之柳變得晶亮的目光，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只有20分鐘的時間，20分鐘後，我就要送它去轉世投胎了。”
人在死去之後，鬼魂會在人界逗留7日，這7日裏，鬼魂會去回顧過往，消去執念，然後入輪回，轉世投胎。
而一些精神力強大到一定境界的人死後，它可以選擇是入輪回，還是繼續以鬼的身份存在于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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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雲杳杳也僅僅只見到過一只鬼是這樣的情況。
那只鬼就是她交的那個女鬼朋友，連煙。
除此之外，有一些鬼卻會因執念過強而無法進輪回。
執念得不到疏解，慢慢的就會吞噬內心，使他們失去理智，轉化成為會傷害人的鬼。
這只小鬼便是其中之一。
待它清醒過來後，心中那份執念已經不能支撐它在人界繼續逗留了。
最多20分鐘，若再不入輪回，那麽它将會灰飛煙滅，從此消散于世間。
她話音剛落，唐之柳的眸子便暗了下去，她勉強的笑了笑，“沒事，有這20分鐘，我已經很滿足了。”
雲杳杳默不作聲，退到一邊，将時間交給他們。
唐之柳低眸，神色溫柔的看着懷中仍然渾身青紫的小鬼。
它緊閉着眼睛，眉眼間不見煞氣，只餘下一片安詳。
這是她的孩子，與她骨血相連的孩子。
唐之柳神色越加柔和，等待着她的寶寶睜開眼。
寶寶似乎也不忍心讓母親多等，不過一兩分鐘，它眼皮微動，緩緩的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稚嫩，純真，帶着出生時不知世事的幹淨氣息。
它躺在唐之柳的懷裏，看着她，臉上溢出了喜悅的笑意。
這是它的媽媽呀…
它伸出了兩條青紫的小胳膊，想去抱她，用清脆的小嗓音撒着嬌，“媽媽，抱寶寶~”
唐之柳紅了眼，摟緊了懷中的小鬼。
盡管懷裏是空無一物般的感覺，可她的心裏，卻很滿足。
小鬼期待的問：“媽媽，你愛寶寶嗎？”
唐之柳喉嚨艱澀，哽咽出聲，“愛，寶寶，媽媽很愛你。”
小鬼聞言，笑彎了眸，“寶寶也很愛媽媽。”
唐之柳瞬間淚如雨下。
小鬼絮絮叨叨的繼續說：“我很早就想見見媽媽了，我很喜歡媽媽，我想看看媽媽長什麽樣，我猜媽媽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
它小嘴癟了癟，又有些難過，“可是，媽媽一直沒有來。”
“對不起…”唐之柳痛苦的閉上了眼，“對不起，寶寶，都是媽媽的錯。”
她不斷的道着歉，心中的負罪感卻一點也沒減少。
“媽媽，不是你的錯。”小鬼慌亂的擡起手，想給她擦眼淚，可手卻徑直的穿過了她的臉頰。
它碰不到她。
小鬼失落的垂下了手。
這份失落并沒有持續多久，小鬼發現自己身上的青紫色突然變淡了些。
不，不是變淡了。
而是它在慢慢的變透明。
小鬼有些惶恐，擡眸看向雲杳杳。
它知道是這個人把它弄清醒的。
雲杳杳嘆息一聲，側了側身，避開了它的視線。
她知道它想問什麽，無非是能不能再多給它一些時間。
她是可以做到，只是，強行挽留鬼魂，會對其魂體産生極大的影響。
唐之柳若是知道的話，怕是不會讓它這樣做的。
小鬼眼底的光暗淡下來，它轉過頭來，用天真的語氣問唐之柳，“媽媽，你可不可以給我講一講外面的世界啊？”
它從出生起便待在這片泥土底下，起初還不能動彈，直到後面，它才能慢慢的鑽出泥土，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它最大的活動範圍也只是這棵樹而已。
它這一生，見到過的東西，少得可憐。
唐之柳看着它逐漸透明的身體，眼底淚意洶湧。
她沒注意時間，卻也知道，20分鐘快到了。
她柔聲道：“好，媽媽給你講。”
這片樹林被醫院的煞氣影響，變得陰森恐怖，樹葉枯敗，搭在樹枝上。
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
小鬼卻笑得開心，它聽着母親輕柔得猶如三月春風般的嗓音，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随後，它留下了在這世間上的最後一句話。
“媽媽，再見。”
懷中的身體真真切切的成了一片虛無，無論是觸覺上的，還是視覺上的，都不見了蹤影。
雲杳杳及時上前，以自身血為墨，建起往生陣法。
陣法的光芒将那塊埋着小鬼屍體的泥土遮蓋住，這光芒聖潔，平和，帶着撫平人心的氣息。
樹林四周的煞氣像是遇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紛紛退散。
沒過多久，這光芒漸漸平息，一切都歸于平靜。
雲杳杳收了手，呼出一口氣。
那小鬼已經送入投胎了。
這件事，該結束了…
唐之柳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