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桌

在衆人的期待中，菜上桌了。

像是知道外頭圍觀的人心中的想法，镖隊的人十分“好心”地将桌子支在了大門口正對的地方。院子裏點燃了幾支火把，映着天邊的晚霞，顯得十分亮堂。

第一個上桌的是一只大砂鍋。衆人定睛一看，只見這是一鍋雞湯。雞湯表面飄着一層金黃色的油花。一只湯勺舀起一勺，那流入碗中的金黃仿佛是不是雞湯，而是淘出的金沙。用湯匙盛起一勺，吹開油花，下肚的時候，衆人紛紛都露出了釋然的神情，趕路的勞累被驅散了不少。

一鍋雞湯很快就只剩了底兒。衆人争先恐後地端出了後面的菜。

第一盤是土豆燒肉。五花肉被切成了小方塊，上面的肥肉部分透明晶亮，下面綴着兩層瘦肉。輕咬一口，肉汁瞬間溢滿了口腔，肥肉的嫩和瘦肉的嚼勁相得益彰。再夾起一塊土豆，幾乎不怎麽用力咬，吸飽肉汁的土豆就融化在了嘴裏，簡直是比吃肉還要爽的感覺。

剛剛吃飽的衆人突然覺得自己胃裏悄悄挪出了一小點兒空隙。

再來是剛才用米湯蒸出來的雞蛋羹。黃澄澄的蛋面仿佛鏡面一樣光滑，正中間是炒的一小搓肉末，上桌後還淋上了少許醬油。盛起一勺和着白米飯吃，香得小冬只顧着埋在碗裏，不斷揮舞着自己的小勺子。

再下面是一碟子腌菜炒的肉末。腌菜用水泡過，沒有那麽鹹。連珞珞拿了自己帶來的幾顆幹辣椒，和着七分瘦三分肥的肉末一道炒出。如果說剛才的雞蛋羹是孩子的最愛，那麽這腌菜肉末就是大人們下飯的第一首選，每一勺都可以多吃一碗飯的架勢。

再接下來是兩個素菜。最後阿花姐端着兩盤菜上來了。左手是用芹菜炒的什麽東西。張镖頭挑起一朵像是花一樣的東西，放進嘴裏嚼了兩下，試探着問道：“這莫非是，雞下水？”

連珞珞點了點頭：“這一盤是雞雜，就是雞的心、肝、腸和轸這些下水。這個切花刀的是雞胗，大家嘗嘗。”

雞下水還能吃？衆人半信半疑地開始嘗試。一入口，酸辣的味道席卷了口腔，一點兒都不腥。雞胗還帶着獨特的脆嫩口感。雞肝軟嫩，雞腸略微有些綿意，各有各的風味。

吃完雞雜，衆人的目光又投向了阿花姐右手上的菜。這是一個淺盆子，裏面是酸菜炖的什麽東西，方方正正的仿佛豆腐一樣，但卻不是白色，是暗紅色。衆人盛起一勺嘗了半晌也沒嘗出來。唯有老頭子像是想到了什麽，驚訝地擡起頭來：“莫非，這就是雞的血？”

連珞珞和老婆子同時點頭。

“什麽？“衆人紛紛大驚，都争相恐後地想要看看：雞下水能好吃就很神奇了，居然雞的血也能吃嗎？

尖嘴猴腮婦人瞬間癟了癟嘴，提高聲音道：“都是些什麽雞零狗碎的東西，只有那等子腌臜人才當成是個寶！”

“此言可差矣！”婦人的話音剛落，院子裏面就出現一個響亮的聲音。

裏面圍着的衆人自動分開了一條路，衆人定睛看去，只見連珞珞手上托着一個盤子：“對于一個廚師來說，每一個食材都有自己獨特的作用，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如果是不識貨的廚師來說，哪怕就是山珍海味，也能把它給禍禍得一無是處根本不能下口。更莫說白菜雞蛋這種普通的食材，不識貨的人，就随意切切炒炒就打發了，這位婆婆，你說對吧！”

“你個毛都沒長齊的，誰是你婆婆……”尖嘴猴腮的婦人啐了一口就開始罵。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一個清脆的童音嚷嚷開來：“啊呀，他們都有雞蛋炒白菜！”

衆人聞言定睛一看，婦人手中的碗上面的确蓋着雞蛋炒白菜。白菜切得一塊粗一塊細，面結了一層白白的油，蔫噠噠的沒了翠色。最上面還堆着兩塊蛋，只是那蛋的邊緣都焦黑了，顯是下鍋時間久了。

衆人看向院子裏頭。連珞珞手中的盤子裏，白菜被切成粗細均勻的小條，裏面滿滿的夾雜着嫩黃色的蛋。白的菜莖綠的菜葉和黃的雞蛋互相映襯着，多好看哪。

這一對比，那婦人碗中的瞬間沒了食欲，衆人紛紛猜測裏頭那蛋得多滑嫩啊。

那婦人臉上挂不住了，嚷嚷開來：“誰知道這些是不是哪個地方的大廚做的，他們只是将它們熱好了而已。”

婦人這話一出，村裏的人眼中也不甚贊同：誰不知道蔬菜都要吃新鮮的，這白菜炒蛋如果熱了怎麽可能還有如此鮮嫩的顏色？但是這婦人姓錢，是村裏有名的掉進錢眼子的潑婦，衆人也不太喜歡跟她打交道，此刻也都默不作聲不說話。

連珞珞當下也不辯解，将那盤子菜放到了桌上後，重新站回了竈臺前：“最後一道菜！”

說着，她揭開了一個鍋的鍋蓋。鍋裏的水已經滾開了。她将之前洗好的青筍葉子倒了進去，滾了幾滾就拿出來鋪到了一只大湯碗底部。

然後她另起了一個鍋，倒了少許油。燒熱的鍋油很快就熟了，又依次下了姜蒜進去翻炒。她又從一個小布包拈了幾顆圓滾滾的小顆粒，還有幾枚幹辣椒一齊翻炒。瞬間，一股濃烈的香就傳了出來。衆人齊齊打了一個大噴嚏，卻目不轉睛看向她。

連珞珞仿佛已經習慣了這個味道，動作麻利從自己随身攜帶的小罐子裏面舀了一勺豆瓣醬進去。瞬間那鍋裏香味更甚。待到裏面的調料差不多，她盛起一勺剛才煮過菜的水加入鍋中。

火旺，水沒一會兒就開了。她拿起旁邊已經碼過料的肉片，筷子上下翻飛，一片片肉撲通着落入水中。水滾兩下，她用木漏勺一并舀起肉片放入湯碗中，然後提起鍋将裏面的湯全部倒入碗中。水剛剛好漫過一半的肉片。

她将鍋重新放置在火上，等鍋熱的時候在肉片上撒了些姜蒜末。鍋熱下少許油，燒熱之後拎起鍋，從那湯碗上一倒。瞬間劈裏啪啦作響，姜蒜香立刻激發出來。

連珞珞将鍋放下，十分自然地拿起一張幹淨的布擦了一把碗邊沿：“水煮肉片完成！開飯！”

剛剛吃飽的衆人羨慕的眼淚不約而同從嘴角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