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識破
連珞珞收拾完了碗筷，外頭天已經黑盡了。雨倒是沒有怎麽下了，但起了風，外頭的樹枝沙沙作響，顯得這個夜越發靜了。
連珞珞不由地裹緊了衣裳，端起東西轉頭，只見甄重遠已經拿起了一本書。果然是進京趕考的學子，即使受了這麽重的傷還這麽努力。想到這裏，她去了牆角抱起了柴，又往柴火堆裏添了一根，将火撥得亮了一些：“這樣夠亮嗎？”
甄重遠正在看新得來的賬本，聞言點點頭：“這樣就很好了。你歇息吧。”
連珞珞打開自己的包袱，将東西取出來，翻出最裏面的一層薄紗。晚上，這個也只能聊勝于無了。沒有收拾包袱，在自己的鋪上躺下。一躺下，視線不自覺地就落到了黑洞洞的山洞口，她不禁起了一個寒顫，翻了個身轉向甄重遠這邊：“對了，你叫什麽啊？”
甄重遠頓了一下，擡起頭來。本想慣用的甄七兩個字都在嘴邊打轉了，但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忽然說不出口了。沉吟了片刻，他低聲道：“甄重遠。”
“甄重遠？”連珞珞喃喃念叨了兩遍他的名字，沖着他用力握了握拳，“待得你高中之日，一定要從蕭城經過。到時候我的飯店肯定開張了，我給你接風洗塵，做一桌好吃的慶賀一番！”
甄重遠看着她那充滿希冀富有幹勁的樣子，原本想要說出真相的話說不出口了，垂下頭重新看向了賬本，鼻子裏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
可是半晌了，他還停在剛才的地方沒有動。想了想，還是告訴她真相吧。他擡起頭來：“其實我……”剛起了個頭，話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面朝着他這邊，手還保留着握拳的姿勢垂在火堆邊，閉着眼呼吸綿長，已經睡熟了。
算了，還是不說了吧，本來也沒什麽重要的，不過是一飯之約。甄重遠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賬本上。但是片刻過去了，他的腦海裏還是她的手垂在柴火邊的模樣。
他啪的阖上了賬本，站起身來，繞着柴火堆走到了她的旁邊，半蹲下來。
握住了她的袖口，将她的手放到了她的身側，又将柴火往她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全程她壓根兒沒有一點兒動靜，顯然睡得太熟了。
火焰就朝着她的面向，她卻一丁點兒沒受影響。想想她這一天，估計早已經累得狠了。甄重遠正要站起來，目光不經意間擦過她的耳垂。
火光映照下，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上針尖大小的一個孔清晰可見。
竟然是真的！
她真的是姑娘！
甄重遠的眸色暗了暗，只覺得身上的衣裳仿佛是放進了滾燙的炭一樣，燒得他全身都發燙。
面前的人忽然動了一下。甄重遠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倒退了一步，似乎踢到了什麽。但是他這會兒完全沒有心思看，腦子裏飛速運轉着若是她醒過來看到自己在她面前，會不會被當成登徒子。
還好，面前的人并沒有醒。剛才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此刻正安穩地閉着，眉毛細細的比較淡，鼻尖輕輕動了動，唇紅潤潤的微微嘟起，顯然睡得正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她嘴角還勾起少許，露出淺淺一個酒窩，讓人不由地想要伸手去輕輕觸碰。
甄重遠剛擡起手，牽扯到背後的傷口，痛得他閉上了眼睛，但卻使他驀地清醒過來。
他在做什麽！
甄重遠立刻回過身去，正要走，眼角瞄到自己腳邊散落的賬本卷軸。他蹲下身子來，摒除他腦袋裏那些莫名其妙的場景，開始拾了起來。
東西猶如他的心思一樣亂糟糟的，他也沒空去細想，将書冊這些一股腦地裝進了布袋子。随後他從布袋子裏取出了一只木匣，暗動機關。木匣咔噠一聲打開，露出了裏頭的東西，像是火折子一樣的兩根小竹筒。
甄重遠拿出其中的一根，提着布袋子走出了山洞。走出山洞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裏頭睡得正香的人，靜靜站了一會兒，走入了黑暗。
走了沒多久，他就發現這裏是片溪谷草地。在衡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體情況後，他拔掉那個小竹筒尾部的一條線。
登時，一顆小而快速的星火直沖天空。啪嗒三聲，連炸了三響。
夜風呼呼地刮着。甄重遠擡頭看着雨後的天空，由于風的呼嘯，鉛雲逐漸散去，露出了幾顆星子。他靜靜地調起內息，一邊等待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谷溪谷出口處，一個黑影飛速奔來！
甄重遠驀地睜開眼睛，手攥緊了唯一的一枚暗镖。
“老大！”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隐隐地還帶了哭腔，直往他身上撲來，“老大我終于找到你了老大！”
甄重遠習慣性地往旁邊跨了一步，沉下聲音：“正常點。你那邊如何了？”
“他們上當了，如今郭老四還在溜着他們呢，離這裏估計百八十裏了。我探得了些消息，我們離開平縣的時候，三少爺正好趕到平縣。虧得那天縣令家的喜事，否則真有可能迎面撞上。”秦易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胸口，一臉後怕的模樣，“對了，鄭大哥還在山上尋老大呢，我們快些過去根他會合吧。”
“等等。”甄重遠忽然開口止住了他。
秦易一臉驚訝地轉頭：“老大怎麽了？”
“你先去尋鄭大，讓他別找了，以免打草驚蛇。我那邊山洞裏還有點兒東西沒拿。”甄重遠眼睛都不眨一下，轉過身去，“你們若是好了，就在外頭放信號。“
不是，都找到了，直接告訴我位置在哪裏就好了，幹嘛還要發信號彈啊？秦易滿肚子疑惑地離開了。
三刻鐘之後，秦易折回來，老老實實在方才的草地上放了信號彈。
過了片刻，甄重遠提着方才的布袋子折回來。秦易冷得直哆嗦：“老大，鄭大哥就在溪谷外頭候着呢。我們走吧。”
“不急。“甄重遠止住了他，看向天邊，“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要什麽時候？秦易疑惑地沖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什麽都沒有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易都快凍得麻木了，才聽見身邊的人說：“走吧。”
秦易蹦了起來：“這邊這邊，老大這邊。”
兩人的身後，天際破出了一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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