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郎來
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原本應該熱火朝天的廚房此時卻是一片冷清,漆黑的房梁,焦黃的牆壁,各種鍋碗瓢盆翻倒,竈上竈下和地上都是混着灰黑的水漬,還有小塊污濁的水坑,甚至有些地方還在因為水火直接接觸而在呲呲冒着白煙。
我努力端着面癱臉擡手撥了撥額頭被燒焦的一小撮頭發,看來需要換個發型了。
看着聞訊趕來焦急的鳳媽媽,我真不知道要在臉上挂上什麽表情,只能盡力維持着面癱,力持淡定的迎視扶額無語的馮媽媽。
“母親,是女兒疏忽了。”我就是白天黑夜的想也絕想不到,我會有火燒廚房這麽白癡的一天,我記得我完全沒有任何高出安全系數的動作,為何廚房會從我腳邊燒起來?為毛?
“沒事啊,閨女……咱還有兩個廚房呢,無妨的。咱不急,慢慢來啊!”鳳媽媽握着我的手拍了拍,似乎怕我受打擊,萬一不願再進廚房問題就大條了。
“……”還有兩個廚房,果然鳳媽媽開口就是不一樣,我點點頭,想必應該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要是再燒一回兒我就是再面癱臉也罩不住了。
鳳媽媽吩咐了一番,丫頭小厮們便開始整理看上去一塌糊塗的廚房了。
一身狼狽的我被趕下去好好梳洗,我應了之後領着一臉蒼白的小丘回了紅妝閣,等到小丘抖着手以有史以來最慢的速度把我收拾好後,我揮手遣退了她,然後一個人慢慢思考了起來,因為前景似乎不怎麽樂觀,我原本還以為這些東西都很容易呢,現在才發現練習是有必要的,站在旁邊看和實際操作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情。
我必須學會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家和鳳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沈家家境平常,是個典型的鄉村小戶,雖然人口簡單關系明了,但也意味着什麽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保持一個鄉村人家正常運轉所需的技能,這是我要學會的,然而從提親到迎親還不滿三個月,時間是在太緊迫,而我要學習的東西也實在太多,這讓我不免有些焦躁。
當初不是選定了兩個日子麽,為什麽一定要那麽趕?我嘆口氣表示非常不滿。
我要學會最簡單的上竈炒菜,下竈燒火;學會怎樣把衣服洗的又快又幹淨;學會認識和照顧最基本種類的家禽;學會簡單地縫補,最好能做個鞋裁個衣服什麽的,記住一年到頭的節日和相應的風俗,明白怎樣處理鄰裏間繁瑣和細微的交往,總之這個世界普通女孩子一般要會的東西我都要學個八九不離十。
我曾今一個人生活了七年,做飯水量炒個菜什麽的是沒有問題,縫個扣子補個線頭也勉強可以,洗衣服只要耐心一點多洗幾次想必沒問題,畢竟這幹淨不幹淨我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照顧家禽也不是問題,來到這世界解了封印我才慢慢發覺,我那不是動物緣好,而是我身上有着言靈的力量。
雖然都是屬于操控能力,家裏人的操縱術是通過驅使灌了靈力的紙符【靈仆或者式神】,我的操縱術則是通過語言來達成。
問題在于下竈燒火,裁衣做鞋這兩樣。
燒火多練練總是會的,但是裁衣做鞋……估計是要下大功夫的。
這些都是實打實的,還有那些輪到才能做出反應的迎來送往和人情世故,更是我額頭一陣陣抽疼。
鳳媽媽告訴我沈家除了鳳家便沒有其他親戚時,我幾乎喜極而泣。
畢竟鄰裏好的話就親近一點,要是比較極品那便是疏離一點也是無礙的。
“……”我長長嘆一口氣,就要嫁人了,還要面對一堆新娘必修課,咋感覺壓力這麽大呢?
不知道沈子墨會不會有這方面的困擾呢?想到那張平凡的臉,那種沉靜的氣場,應該不會有吧……真的不公平,如果我的內心也有我臉上表現的那麽平靜無波,山崩于前照樣眼皮不擡的淡定就好了。
長榻上層層疊疊的鋪蓋帳幔都是繡莊裏秀的,我則只需要學着用剪刀和針線把一塊布糾結成一件衣服。
至于細節怎樣先不管,最起碼大約看一眼,要看得出那是一件衣服。
我的嫁妝一共四大木箱子,一張床,一個梳妝臺,一個馬桶(裏邊有花生什麽的),一座四扇屏風,一個兩層被櫃(內帶十八條被子,六對枕頭,床單八條),一對五鬥矮櫃,一張小圓桌帶四個圓凳就是全部了。
按着我低調的想法,這些個家具都是選了厚重的深色。
本來鳳媽媽是想要風光的嫁一回女兒,就算沒啥十裏紅妝,但洋洋灑灑擡個一百二十擡嫁妝還是要的,但是彪悍的琴操媽媽把鳳媽媽往家裏請了一回兒,結果鳳媽媽就氣呼呼的回來精簡嫁妝了,除了必須的家具其他一律排除,請人在床底多打了一層底做了個隔層,那些細軟東西則統統打包塞了進去,梳妝臺和小矮櫃也被塞得滿滿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鳳媽媽指揮着,突然感到心中微微發酸,她是真的待我好,真的把我當成女兒愛護周全,雖然我到現在依舊不明白到底為什麽,但這并不影響我此刻的側身感受。
所有嫁妝中我重視的就是那四個半人高的大箱子,那四個箱子是我做好妻子的根本。
一箱子我和沈子墨尺寸的鞋子,塞得滿滿當當,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雙,是鳳媽媽請人做的,當時她語重心長的說:“閨女啊,這些個鞋子應該能穿上五六年,五六年後你做鞋子應該沒問題了吧?”
我不知是該為可以有五六年的緩沖高興,還是鳳媽媽如此看低我的手藝而郁悶。
然後是兩箱子的衣服,依然是我和沈子墨兩人份的,春夏秋冬都有準備,緞面的只有兩套,其他的都是細的粗的棉布衣服。
最後一箱子,半箱子是以棉麻為主,錦緞絹紗為輔的布匹,剩下的半箱子是各式荷包,手絹,步襪,腰帶,頭巾之類的小東西,不但種類繁多,數量也相當厚重。
有了這四個箱子我底氣足了不少,生活需要的短時間內都不會短缺,那麽我就完全可以慢慢學了。
看着這些東西擺滿了隔壁的廂房,我有種不真實感,随着婚期一天一天臨近,我每天都會一個人對着這些家具發會兒呆,有時一不小心一天就過去了。
坐在院子裏輕輕搖着扇子,把視線從家具上移開,擡起頭看向純淨無暇的藍色天空,慢慢放柔了眉眼,大約是還沒對這世界産生歸屬感吧。
“姑娘,姑娘!”小丘抱着一個竹籃子從院門外一路喊過來。
見我坐在那沒反應嘟了嘟嘴,但下一秒馬上又笑了起來,抱着籃子湊到我旁邊“姑娘,猜猜這籃子裏是什麽?”
“什麽?”本來我不想出聲的,但實在受不了小丘間歇性的纏勁兒發作,原本不多話,安安靜靜的孩子,在知道不能陪着我一起嫁過去便開始變異了,一時很正常,一時又黏的厲害。
我真不明白我這樣一個面癱臉到底哪裏值得她舍不得了。
“姑娘猜嘛~~”小球不樂意了。
“點心?”我不甚在意的随口說道。
“姑娘猜錯了,是只小狗哦!”小丘小心翼翼的打開籃子的蓋子,露出一個白色的小家夥,“是姑爺剛剛送來的,因為婚前是不能見面的,所以姑爺只是到了前廳沒來見姑娘。”
“……”沈子墨來過了?我放下手中的扇子伸手輕輕碰了碰團成一個球的小家夥,小東西竟然爬了起來趴在籃子的邊沿上,睜着兩只咕溜溜的眼睛查看起環境來了。
“姑娘,這只小狗好漂亮,全身雪白,除了脖子下邊一處黃色便是一點雜毛都沒有。”小丘看樣子十分的喜歡。
我對上小家夥的眼睛,然後伸出手“過來。”小家夥便乖乖把爪子搭在我的手心裏,然後扭動着圓圓的身子滾進了我的臂彎裏。
“姑娘!”小丘見到這個情景一邊驚嘆一邊羨慕得不得了,手指捏着籃子一臉躍躍欲試。
“等等……”我雙手掐着小家夥的兩只前肢腋下舉了起來,然後翻來覆去仔細打量了一遍,這不是……
“姑娘怎麽了?”
“……”我搖搖頭把小家夥放在膝蓋上,對着小丘勾了勾嘴角“這只小白可是我的,你要抱去找大管家的媳婦兒要一只來。”
“姑娘!”小丘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春娟嫂子家的小土狗灰不溜秋的……”突然怨念的神情一改,眨着星星眼對着我嘿嘿笑了兩聲。
“……”我面無表情的抱着小白,與完成高難度變臉的小丘對視起來,最後小丫頭受不了我的視線轉過頭,不過轉過頭後卻一個人捂着嘴偷笑……我手指無意識的揉着眯起眼睛的小白,果然年紀大了,對于小丫頭的想法,表示理解無能。
“姑娘要不要回送點啥?”小丘雙眼盯着懶洋洋趴在我膝蓋上的小白,似乎想要趁我不注意,偷摸一下也是好的。
“……”我瞥了一眼一臉認真的小丘,有回送的必要?
男人送禮物給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麽?更何況馬上就要結婚了,沒過明路的還是私相授受,古代人不是最講究這個的麽?
“姑娘,明天姑爺就要來擡嫁妝了,姑娘可以把要回送的東西讓小丘交給姑爺。”說得好像我已經決定要回送了。
在小丘萬分熱切的眼神中,我有些無奈的從椅子裏站起身,抱起小白慢悠悠的進了卧室,轉了一圈之後才想到合适的東西,倒騰出一個裝首飾用的小錦盒,把梳妝臺上那顆從桃林跟我回家的桃核裝了進去……沈子墨,準備好了麽?我要坑你了。
我非常滿意自己選擇的回禮,既然他都送了狼(郎)來,那麽坑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多好的寓意!
點點頭蓋好盒子交給整張臉都皺到一起的小丘,淡淡的道:“明天別忘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