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順利拿到了入歧與秘籍後,衆人便打算離開此處,盡早随岳霄與江延二人出關,待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回中原報仇。
可他們既已經過了沈府,沈睿文與沈清喻自然是要回去看一看的。
他們将東西收拾妥當,轉而下山進了城。沈府在城內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府邸修得極大,可如今卻只餘一片殘垣斷壁,當初那些惡徒放火時,連帶着周遭許多戶人家都遭了殃。踏上那條街道,入目便只是焦黑的斷磚屋瓦,空寂寂的不見一個人影。
沈清喻以紗笠遮面,站在街口遙遙向沈府望去,他不能走得太近,以免張修遠在此處留了人看守,也只能匆匆一瞥,便轉頭随岳霄離去。
沈睿文在他身後嘆氣,随即快步跟了上來,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道:“總有一日,我會再回來的。”
沈清喻輕聲回答:“是。”
他們總歸是要再回來的,只是如今還并不是時候。
他正情緒低落,忽而聽得淩自初在前頭開口,一本正經地道:“當然要回來,不僅要回來,還要敲破張修遠那家夥的腦袋!”
沈清喻知道淩自初是想安慰他與沈睿文的,只是他并不擅言語勸慰他人,所以才胡謅了這麽一句話。他正想說話,沈睿文已搶着答道:“對!敲破他們兄弟兩的腦袋!”
不料江延冷冷開口:“憑你們二人的武功,還想敲破張修遠的腦袋?”
沈睿文一噎,将後面的話都吞了回去,淩自初卻眼睛一亮,急忙拉過沈睿文的手說道:“沈兄,實不相瞞,我這裏有一種神藥,能助你迅速提升功力!”
沈睿文:“……”
淩自初:“不要五百兩,也不要一百兩,只需二十八,大力神藥帶回——”
岳霄打斷他:“那你的武功為什麽這樣差?”
淩自初:“呃……”
江延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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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武林還有這種藥?”他蹙眉問道,“我在關外倒是從不曾聽聞。”
淩自初頓時來了興趣。
“江兄!你我果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淩自初拉住江延的胳膊,将他扯到幾步之外,以免再有人打斷他二人的交談,“來來來,讓淩某為江兄介紹一下我聖教中最為出名的大力神藥!”
岳霄:“……”
燕陽呆怔怔看着江延真的同淩自初走到了一旁去,忍不住扯了扯岳霄的衣袖,小聲問:“岳前輩,這世上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岳霄捂住了自己的臉。
……
他們一路離了城鎮,打算就此出關。
暮時他們在一處破廟歇腳,沈清喻将入歧的刀譜捧出來,一字一句細細讀過去。他幼時學過劍,這刀譜他看得似懂非懂,他便想也許還需要岳霄從旁教導,正欲請岳霄過來看一看,卻見岳霄與江延二人忽而驚警,将衆人護在身後,退至屋角。
沈睿文脫口問道:“怎麽了?”
并未有人讓他噤聲閉嘴,來敵顯然已知曉他們在裏面了,岳霄與江延對視一眼,道:“有貴客來訪。”
他話音方落,果真便有人在外輕笑,道:“岳大俠好耳力。”
這聲音,是張修遠。
沈清喻未曾想到他們竟陰魂不散追到了這地方來,他手中還拿着刀譜,匆忙塞進了懷裏去,入歧刀與他而言太過沉重,是岳霄幫他拿着的,裹了層層黑布負在岳霄背上,沈清喻想張修遠他們應當看不出岳霄背上的是什麽。
思索之間,張修遠已推門進來了。
他仍是與他的胞弟張修明在一塊,只是此番他們幹脆連手下也不帶了,兩人就這麽大剌剌走了進來,絲毫不懼屋內還有岳霄與江延二人在場,擺明了有恃無恐的樣子,顯然是還有後招。
沈清喻不由便想起江延所說的那個面具人。
那人應該就在附近,否則張修遠與張修明應當不會如此膽大的。
張修遠看了看他們幾人,忍不了一笑,問:“沈少爺,應府不好嗎?怎麽就來這地方了?祭祖啊?”
沈清喻挑眉答道:“與你何幹?”
“當然與我有關系。”張修遠收斂了笑容,眼中漸漸地露出一絲恨意來,“你們從我手中逃走了,主上可怪極了我。”
“主上?”沈清喻明白他所指的是那面具人,微微一頓,反諷道,“賀逐風若知他的弟子喚人做主上,不知會有如何感想。”
岳霄便接口道:“清喻,我想你行走江湖的資歷尚淺,應當不知道有的人是很喜歡當條狗的。”
張修遠聽他們如此說,神色并不好看,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笑了笑,說:“逞一時口舌之快,待會兒不還是得死。”
沈清喻心中并不樂觀。
他雖并未見過那面具人出手,可聽江延所說,那人的武功高深莫測,又有張修遠兄弟二人在場,他們顯然并不是對手,事到如今,如何全身而退,實在是個令人為難的問題。
張修遠已緩緩地将劍自劍鞘中拔了出來,嘆氣道:“怪就怪你父親與邪魔外道為伍。”
他未曾說完這句話,沈睿文已一驚,抓住了沈清喻的胳膊,愕然道:“青陽!”
沈清喻不由也一怔,目光一晃,停在了張修遠手中的那柄劍上。
青陽。
那是他父親的青陽劍。
沈府焚于一炬,連屍首都不曾給他們留下,他們自然也不知道沈契的配劍去了何處,此刻這青陽劍在張修遠手中出現,他猛地便覺呼吸一滞,咬緊了牙,卻發不出一言,只覺恨意如野草般于胸中瘋狂蔓長,附骨而生。
張修遠擡手撫了撫青陽劍,臉上還帶着他慣常有的笑意,道:“你可知你父親并非死在沈府之中。”
“他知道不少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主上當然不會那麽輕易令他去死。”張修遠道,“他的嘴實在緊得很,可吃了不少苦頭。”
沈睿文氣紅了眼,幾乎要撲上去,岳霄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以免他過于沖動,目光卻也冷了,道:“你說別人是邪魔外道,你與他們又有什麽區別。”
“當然不一樣。”張修遠道,“只要你們死了,就再無人知曉此事。”
他話音未落,劍已出手。
岳霄卻未動,江延的長刀已于半空擋下張修遠的劍,而岳霄急退數步,轉頭與沈清喻道:“我與師兄在此處攔着他們,你們先走。”
淩自初不由着急道:“可是……”
他們這幾人幾乎占全了老弱病殘,僅有沈睿文與燕陽會些武功,若是途中再冒出什麽不速之客,後果不堪設想。
“燕陽。”岳霄道,“保護好大家。”
燕陽也手足無措,着急道:“岳前輩,我……”
岳霄卻已将背上的刀解下,交到沈清喻手中:“放心,我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他似乎還想再囑托幾句,卻又一驚,如同覺察到危險一般,只覺院中殺意四伏。
他回首去看,江延還擋着張修遠與張修明二人,而院中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名帶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岳霄一頓,壓低了身子,咬牙低聲道:“快走。”
沈清喻率先拉住燕陽的手,倒還算冷靜,道:“沒時間廢話了,走。”
可他的手也在發抖,他當然也在害怕。
燕陽咬了咬牙,扶起孟景,二話不說朝外跑去。
淩自初緊随其後,沈睿文等着沈清喻,而沈清喻回眸看岳霄一眼,微微蹙眉,還是囑托了一句。
“多加小心。”沈清喻道。
岳霄微微一笑:“我知道。”
……
沈清喻與沈睿文也已經走了。
岳霄将手按在刀格之上,正巧對上了那面具人漠然的目光。
“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來說,戴着面具的,不外乎兩種人。”岳霄看着那人一步步走進屋內來,倒還有閑心與對方廢話,低聲嗤笑道,“長得醜的,和長得很醜的。”
他手下刀鋒寒光一閃,直攻對方面門而去。
“我倒是想看看。”岳霄冷冷道,“你長得到底有多醜。”
……
對方武功之高,實在遠在他二人之上。
岳霄與那面具人交手不過一瞬,便知自己怕是擋不住他十招,如此高深的武功,絕非朝夕可成,這人在江湖上一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如此一想,便不再與對方硬碰,只想着要拖延些時間,到七八招時,他便急急後退,與江延稍一對視,江延會意,二人同時撤招,掉頭便跑。
張修遠想追,那面具人稍稍一怔,卻冷冷道:“修遠,罷了。”
他并未認出這兩人的師承門派,只覺得他二人的刀法在年輕人中已算是翹楚,輕功更是上佳,也許是什麽隐世高人的弟子,若是要追,只怕有些困難,更何況,就算放他們逃了,又能如何?
“那沈睿文是個廢物,而沈清喻病到如此程度,就算我們不殺他,過不了幾日,也該死了。”面具人道,“饒他們一命吧。”
張修遠已經退了回來,極為順從地躬身揖道:“是。”
“就當是我念些舊情,故人的面子總是要看的。”面具人收劍回鞘,淡淡道,“誰讓我與沈契,是舊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