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清喻揉了揉額,一時無言以對。

岳霄帶沈清喻暫離了山鎮,再往高山上行,至一處斷崖,岳霄方停下腳步,與沈清喻道:“到地方了。”

這便是他自小練刀的地方,他父親以為習武之事需得心靜,唯有沉心于武學方能大成,而山鎮中諸多外物紛擾,岳霄偏偏又是個心不定之人,故而他才令岳霄上斷崖習刀。

岳霄幼時大半時光均是在此處度過的,沈清喻難免便覺好奇,他特意在四周看了看,斷崖上有一處洞穴,洞穴內置了石桌石椅,這應該是岳霄練刀休息之處。

此刻那石桌旁靠着兩柄木刀,一柄木色簇新,顯然是新近方削好的,另一柄刀刀身上有無數劈砍痕跡,看起來年歲已久,沈清喻便問:“這是要做什麽?”

“你初學刀,若直接便用真刀練習,我怕你會傷了自己。”岳霄道,“這木刀是我昨夜削的,先拿來給你練練手。”

他将那木刀挑起丢向沈清喻,沈清喻匆忙伸手去接,好歹是将木刀接住了,轉頭一看,岳霄正将自己腰間的佩刀解下來,一面拿起那把破舊的木刀,極為感慨地伸手摸了摸刀身,道:“這還是我以往練刀時用的。”

沈清喻不免問他:“如今我該從何處練起?”

岳霄也看過入歧的刀譜,在這件事上,沈清喻對他并不隐瞞。他照着那刀譜中的招式,先教了沈清喻幾個起手,而後便在一旁看着,不時糾正一下沈清喻動作上的錯漏。

午後沈睿文與淩自初二人特意上山來給他們送飯,沈睿文想沈清喻時隔多年再度習武,難免會有些磕碰,又怕他累着了,滿腹擔憂,上了斷崖便恨不得圍着沈清喻轉。

淩自初卻不一樣,他見沈清喻面色如常,便知他身體無恙,于是轉而纏起了岳霄。他想得簡單,岳霄是這山莊的少莊主,那就是未來的山莊主人,只要與岳霄打好了關系,日後自己的吃喝用度必定是不愁的。

山莊內有裴芸打理,岳霄左右無事,便每日起早陪着沈清喻上斷崖練刀。沈清喻幼時畢竟學過劍,多少有些功底在身上,他又是學武的好苗子,刀譜上的心法招式,一兩遍便可全部牢記在心,他的病恢複至半,沒有了病體約束,他一時進展神速。不過月餘功夫,待天氣沒有那麽冷一些後,岳霄便要沈清喻同他過招。

他定的規矩也極簡單,二人以木刀對招,只要沈清喻能打中他便算合格,可他身法輕敏迅捷,多少習武多年之人尚難敵過他,更何況是初練刀的沈清喻呢?

木刀較真刀要輕上許多,沈清喻使得不算吃力,可他根本看不清岳霄的動作,更躲不開岳霄的刀,轉眼間便已挨了幾下。

岳霄雖并未真的用上內勁,打到沈清喻身上時也是撤了力的,可就算小木條打在身上尚且會覺得疼痛,更何況是三指餘寬的木刀,不過當時沈清喻正将注意集中在岳霄身上,并不如何覺得疼。

到天色漸晚,岳霄覺得已可以收拾下山明日再來,沈清喻收好木刀,方覺得手上疼得厲害,可他為行動方便,穿了袖口緊束的輕裘,此時自然是不方便查看的,他便暫且忍着痛忽略此事,反問岳霄道:“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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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如今連招式尚不能連貫,岳霄卻已要他對招了,這次序顯然不對,他連岳霄的身法都看不清,同岳霄的對招自然是一無所獲,如此就算同岳霄對練上幾月功夫,只怕也難以有所進步。

岳霄卻與他說:“你與我練不習慣,覺得我快了,但往後你出了江湖,與其他人對上招式,就會覺得他身手緩慢,招招清晰。”

沈清喻不免挑眉道:“你說的未免也太玄了。”

岳霄便與他笑,說:“不玄乎,我自小便是這麽練過來了,你再多練幾日,往後便會明白了。”

他同沈清喻結伴下山,莊內早已備好了晚膳等他們,吃飯時沈清喻便已覺得身上那些磕碰到的地方隐隐作痛,甚至比在山上時更甚,他想先回去塗個藥,便同岳霄打了個招呼告退,正欲起身離開,岳霄卻拉住了他的手,問:“你那兒有傷藥嗎?”

沈清喻一怔,下意識便回答:“我找人拿一些……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麽?”

岳霄已招手令人去取傷藥,一面笑吟吟地與他道:“我自小便是這麽練過來的,你如今經歷的事,我小時候都經歷過。”

岳霄習武極早,那時他人還不及刀高,木刀對他而言已算是極重極沉的了,他父親照着如今這辦法磨練他時,他還覺得父親過于嚴苛,習武之事何必如此拼命,一直到他入中原江湖後,才隐約明白父親的苦心,有一技伴身畢竟是好事,若無這刀法,只怕自己早不知将命丢在何處了。

飯廳畢竟不是上藥的地方,岳霄便随沈清喻回了屋,親自為他上藥,他見沈清喻解了手上的束帶,将袖子拉上去一些,從手背往上不少地方均已有些青紫,好在都是些皮肉外傷,塗了藥養幾日便能恢複。

岳霄既同沈清喻說起自己習武往事,沈清喻不免多問幾句,道:“如今這山莊之中,可還有人是你的對手?”

岳霄略一思索,微微搖頭,說:“應該沒有。”

沈清喻以為他是在故意自誇,忍不住便說:“我看你師兄師姐的功夫,可不比你差。”

“江師兄略差一二,不過我不與他較真,所以但凡比試,我倆都是平手。”岳霄說道,“師姐嘛……她的刀法只算一般,可門中想來是沒有人不怕她的。”

沈清喻怔然問:“為什麽?”

“小時候被打怕了。”岳霄直白說道,“長大了看見她就發怵。”

沈清喻:“……”

眼見着手上的藥已塗得差不多了,岳霄便道:“你身上應該也受了傷——”

不想他還未說這句話,沈清喻便已着急打斷了他,道:“無妨!我自己來便好。”

岳霄稍稍一怔,很快便明白過來,如今他與沈清喻的關系尚且算是暧昧不清,這可是最糟糕的階段了。本說只是上個藥,他并無非分之想,可有這一層關系在內,難免會讓人多慮。

他看沈清喻面色雖是鎮定,可耳尖卻已全紅了,心知沈清喻顯然是想歪了。

若換了其他人,此時應當就該避避嫌,留沈清喻自己給自己上藥。可岳霄不一樣,他可最喜歡逗沈清喻了,如今有了這麽個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當下便裝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來,道:“我記得我打中了你的背,你背上應該也有傷的。”

沈清喻支吾道:“你先出去。”

“清喻,你背上可沒有長手。”岳霄故作嚴肅,“背上的傷,你也夠得到?”

沈清喻尴尬不已,便要擡手推岳霄出去,岳霄這時才露了笑來,一面避閃,一面在口中道:“我是與你開玩笑的。”

可沈清喻已經将他推到了門邊,眼見着他就要關門,岳霄一手抵住門框,一面還想再多揶揄他幾句,他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料聽見數人腳步自長廊另一處傳來,還有幾聲極為熟悉的狗叫,他轉過頭,恰看見裴芸帶着幾名婢女,懷中抱着那只名喚雪兒的京巴,身後還跟着江延,朝他二人走來。

岳霄見着裴芸便心中發怵,也不敢再同沈清喻胡鬧了,像是見着了長輩一般,乖乖在一旁站好,而沈清喻也對岳霄的這位大師姐甚為敬畏,他同裴芸行禮問好,岳霄則腆着臉開口道:“師姐,好巧啊。”

裴芸形容嚴肅,一點也沒有要同岳霄開玩笑的意思,道:“不巧,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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