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淩自初與鳳哉二人趕到此處時,便見岳霄摟着已近昏厥的沈清喻,心焦如焚。

這情況來得實在太過突然,岳霄不知他為何如此,便也不敢貿然移動他,只是在此處咬牙等待,而淩自初見他衣襟上蹭的盡是沈清喻的鮮血,他也吓壞了,他不明白沈清喻為何會如此,幾乎便是撲過來要為沈清喻把脈。

他覺得沈清喻是毒發,可這顯然不是在毒龍谷時中的毒,容五爺下的毒那麽狠,若是那時沈清喻便中了毒,絕不可能拖到現在才發作,更何況他們有鳳哉在此處,鳳哉雖不知內情,可診脈之後,卻也篤定,這絕不是容家的毒。

沈清喻中此毒的時間顯然要更長一些,淩自初一面掏出銀針為沈清喻施針驅毒,心中猛地恍然大悟,看一眼岳霄,卻又覺得此處有鳳哉在場,他不知道能不能将這話說出來,便又咽了回去,與岳霄道:“你不必太過擔心。”

鳳哉也點頭道:“不過吐了幾口毒血罷了,能吐出來都是好事,不算多厲害的玩意。”

岳霄怎麽可能不擔心。

淩自初已施針完畢,他們還在鳳哉的藥廬,普通藥材大多是齊的,也方便得很,淩自初寫了藥方,煩鳳哉幫忙抓藥煎藥,鳳哉也不曾多問,轉頭便去了,而淩自初留在此處,着人去為沈清喻尋一套幹淨衣物,一面抓住岳霄的胳膊,往無人處走了幾步,開口道:“岳兄,我大致是明白了。”

他想沈清喻此番發作,或許是因為入歧。

入歧修煉越深越強,可他們顯然都忽略了一點,這是“毒功”,人體總該有個上限,時日一久,難免便會為毒性所反噬。

當年淩行之二十餘歲後方修入歧,至他去世,也不過到十年光景。沈清喻卻不一樣,他自出生起便與入歧之毒相伴,至今已有二十年了,說是入歧可化解他體內餘毒,可那不過是将毒為入歧所用,那些東西……根本就還在他體內。

岳霄蹙眉反問:“你的意思是……此毒無解?他随時都會發作?”

淩自初又搖頭。

依他所觀,沈清喻如今不過才服了一株溯陽,是不該到如此程度的,該是那日在毒龍谷時中了容五爺的藥粉,那時雖未中毒,可數種劇毒的藥性在他體內相沖,從外激發,到了他體內上限,他的身體抗不過去,才會如此。

也就是說,往後只需多注意這種情況,不要貿然與毒物接觸,應該便不會如此。

“只不過明日的閉關……”淩自初嘆了口氣,道,“我原是以為毒物越多入歧越強,如今看來,這個‘強’,是有上限與代價的。”

淩自初方才看沈清喻的身體情況與發作時的反應,寄靈草後,沈清喻至多也只能再服一到兩株草藥,那便是極限,再往後,也許就要折壽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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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今沈清喻的功力在江湖上便已算中上,按照這個發展,再一到兩株毒草,應當便可與岳霄一般,甚至反超岳霄,這種年紀能有這等功力的,江湖上根本找不出幾人,往後他若想再精進,憑借自己努力磨煉便是,已算是走了極快的捷徑。

他二人在此處說話,卻不知何時沈清喻已醒了,倒将他們說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他倦得很,又早有想過入歧被稱作魔功絕非如此簡單,江湖傳言魔功噬主也不是空穴來風,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并未如何吃驚,微微閉眼歇息,本不想開口說話,卻忽聽岳霄對淩自初開口,道:“這太危險了。”

如今他們既已知道了繼續下去會有危險,那為何還要如此去做?

到如今這境地已經足夠了,他是支持沈清喻習武報仇,可如今都已到了傷身的地步,真的還需要再繼續下去嗎?

淩自初嘆氣:“此事還需清喻自己決定……”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沈清喻開了口,道:“不必多說了。”

他知道岳霄的擔憂,也知道也許會有的後果,可淩自初也說,他如今并無大礙,也還能再往下練一段功夫,他已走上了這條路,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身份遲早會暴露,他若不強,別人便會殺他,只有至強,至少……他不能再拖其他人的後腿。

岳霄:“我不同意。”

沈清喻雖語調虛弱,卻堅定,道:“你說的話,我也不同意。”

淩自初見他二人初次意見分歧,有些着急,推一推岳霄,道:“如今是絕不會出事的,寄靈草後,也還有一兩株的餘地。”

沈清喻便低聲說:“寄靈草後,我至多再用一株……”

岳霄挑眉:“你還想……”

他一句話未曾說話,外頭忽有人敲了門,他便氣呼呼将這句話咽了回去,他是第一次同沈清喻置氣,又不舍得罵人給臉色,幹脆扭頭去開門了,沈清喻便撐着做起來,靠在床邊,往外一看,便見燕陽怯怯站在門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打斷他們了,小心說:“少主好一些了嗎?”

岳霄還生着氣,并未回答,淩自初便點頭,問他:“你怎麽過來了?”

燕陽又小心翼翼往屋內一看,見沈清喻已坐起來了,臉色也恢複了一些,總算放了心,又道:“叔父回來了。”

淩自初一怔,方明白燕陽說的是燕凜之。

當初他們離開西域,燕凜之與他們兵分兩路,前往中原尋當年魔教舊部,他們每到一處,也都有傳信給燕凜之,好方便燕凜之找到他們,沈清喻聽聞燕凜之回來了,知道他要帶回當年教中舊部的消息,便稍稍打起了些精神,與燕陽道:“将他請進來吧。”

燕陽立即點頭:“是!”

他說完這句話,忽聽岳霄冷哼了一聲,吓了一跳,茫然無措看向岳霄。

沈清喻無奈道:“岳霄……”

岳霄不理他,燕陽急忙溜了。

片刻之後,燕凜之便随着燕陽來了此處,他走進屋,直接便同沈清喻談起了公事,當年魔教舊部死傷慘重,幸存之人散在各地,他如今已聚起了一些,燕凜之當年在教中便威望極高,不少人答應回來,其餘之人聽到消息,想必也會來尋他們。這事他辦得順暢,便先回來同沈清喻複命。

沈清喻還未開口問他具體情況,岳霄卻已冷不丁在旁說了話,問燕凜之道:“入歧反噬一事,你應當早就知曉吧?”

當年燕凜之便是魔教教主的心腹,他二人還是好友,孟景與淩自初或許不知道,燕凜之卻應該很清楚。

果真燕凜之點頭,道:“我當然知道。”

岳霄本就有氣,聽他如此說,更是幹脆嗆了回去,問:“那你為何不說!”

“有得必有失,我以為你們知道這個道理。”燕凜之冷冷道,“入歧是魔功,你們難道沒想到他會噬主嗎?”

岳霄本就是一時氣話,他知道此事怨不得燕凜之,他是在怪沈清喻胡鬧,方才那話一說出口,他便知自己是說錯了,如今也不回答燕凜之的話,只是将目光收回去,自己同自己生悶氣。

燕凜之見他們無人開口,又冷笑一聲,往下說:“沒想到你們連這種事都不清楚,就敢動入歧。”

沈清喻答:“我如今知道了。”

燕凜之看他。

沈清喻又說:“無妨,我不介意。”

燕凜之說得沒錯,有得必有失,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根本怨不得誰。

燕凜之看他一眼,方放緩了語調,說:“我知道有緩解的辦法。”

他當年見過教主經此困擾,便深知此事無解,但可壓制,只需不接觸外毒,便同常人沒什麽分別。

沈清喻一怔:“燕堂主請說。”

“醫仙谷有驅毒聖物,叫靈诃玉。”燕凜之說,“當年淩兄從他谷中取了一塊,置于懷中,時常揣摩把玩,哪怕他後來服了十數種劇毒之物,也鮮少有發病的時候。”

淩自初卻皺眉:“我聽過此物,可這東西醫仙谷統共也沒幾塊,他們不會輕易給外人的。”

“如何取得,便要看你們了。”燕凜之說,“淩兄取此物的辦法……我想你們也不會願意去做。”

沈清喻便想,魔教教主要這東西,也許是偷,也許是搶,總歸不會是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

燕凜之本還要再說話,似是想提點沈清喻一句,可方開口,聽得外面有腳步聲,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說起教中之事,便閉上了嘴,原想退到一旁,房門未關,他們便朝外去看,不想見着的是高逸攙着的賀逐風,他身體逐漸好轉,如今已可下地行走,方才見到鳳哉,聽聞沈清喻突然發病,有些擔心,便打算過來看看。

“賀掌門?”沈清喻問,“您怎麽過來了。”

賀逐風見他無恙,稍松了口氣,道:“我聽鳳哉大夫說沈少爺突發急病——”

他目光轉至燕凜之身上,遇到一頓,硬生生将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燕凜之微微挑眉,不言不語,轉開目光。

“燕師兄?”賀逐風愕然,“你怎麽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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