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鬼村（1）
精致的楓葉胸針晃得程旻眼睛酸疼，那東西是自己當初作為定情之物給他的，如今看起來，倒是諷刺的很。
落葉麽，終究是要被人踩踏，抛棄，灰飛煙滅的。
“小旻！”秦瑤只覺得一股巧勁兒傳來，自己便被輕飄飄地送到了一旁，他連忙穩住身體，對周圍呆愣的衆人喊道：“把人帶走！”
反應過來的衆前輩連忙扯住身邊不明就裏的後生，飛身退到一旁。大廳的正中央，一道猩紅色的弧光閃過，帶起一陣破空之聲。
帶着電弧的激光長鞭向前直直地抽去，程旻臉上表情猙獰，顯然是真的動了殺機。
俞方旭瞳孔一縮，腰向後一彎，長鞭從面前堪堪掠過，尖端擊打在沙發上，火苗迅速蔓延，不出片刻，原本八成新的布藝沙發便化為了一堆灰燼。
程旻眼中盡是狠戾，擡起手又是一鞭向下，俞方旭靈活地向右一閃，腳尖剛點地，鞭影卻又一次追了過來。
程旻擡腳追上，揮鞭的速度越來越快，招招盡是往要命的地方去，俞方旭原本淡定的表情也出現了松動，變得有些狼狽。
百來個回合後，程旻終于喘着濁氣停了下來，原本整潔亮堂，裝修繁華的陰陽魚公會前廳，幾乎已經變成了廢墟，
哐當一聲，程旻一腳踢飛了一把水果刀，刀刃直直地對着俞方旭的腦門而去。
俞方旭偏過頭，但動作卻猶豫了一下。正是這小小的一個空隙，刀刃劃破了皮肉，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現在他的額角上。
“小旻，解氣了嗎？”俞方旭擡手抹去帶着血絲的汗，苦笑着道。
程旻怒火中燒，眼神如刀一般，神色絲毫未見解凍：“你死不足惜。”
讓人窒息的氛圍籠罩了整片空間，周圍安靜得讓人害怕，剛剛還滿臉蕩漾的小新人們，此時都縮在老成員的後頭，和被雞媽媽護着的小雞崽兒似的，死死收緊了自己原本亮麗張揚的羽毛。
“喂，你到底是誰啊！憑什麽這麽嚣張，還打傷了俞大哥！”
一聲尖細的嗓音，打破了死寂。
程旻眼睛一斜，下巴微擡，那出聲的女子吓得退了一步——眼神好冷。
旁邊一個男生連忙對女生“噓”了一下，示意她別再說話。
程旻也懶得在無關之人身上浪費時間，但那女生的話還是成功地挑起了他的不快，眼神輕蔑地在俞方旭和那女生身上掃來掃去。
“小旻，你誤會了……”俞方旭連連擺手。
這麽多年，他還是能從目光裏讀出自己的心思，……
想當初，自己也能……
這份獨有的默契，反而成了程旻心底裏最大的傷痛。為什麽自己能夠看出他所有的想法，甚至不用說話也能交流的情況下，卻看不出俞方旭的那顆心，早就飛到那個溫暖的小家外頭了？
這一個眼神讓那女生也炸了，她跳腳尖叫起來，旁邊的人怎麽也拉不住：“你這人怎麽如此沒有禮貌！你這是什麽态度，俞大哥和我什麽關系要你管？你算什麽啊！”
“我算什麽？”程旻冷笑一聲，“我教訓渣了我的男人，關你什麽事兒？”
“你！”那女生明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扭頭掙脫開攔着自己的男生，踩着高跟鞋蹬蹬瞪地沖過去扯住俞方旭的袖子，原本刺耳的聲音變得又嬌又愠，“俞大哥，你看他說的都是什麽啊！”
俞方旭咽了咽嗓子，默默地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來，對那女生道：“小旻真的是我……前男友。”
那女生聽見俞方旭的話，臉上顯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即氣得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罵道：“這樣的貨色，難怪被甩！俞大哥還和你在一起過，真是他的恥辱！”
完了完了這人不要命了。
在場衆人，包括俞方旭在內，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冒出這麽一句話。
“嗤。”程旻嘴角洩出蔑笑，但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我是恥辱？恐怕有人想當恥辱都沒機會吧，只能在這叽叽呱呱撒潑一通，管別人的閑事。你家有大哥有二弟麽？你算老幾？”
“你……”
“你什麽你我什麽我？”程旻直接截住話頭，指着俞方旭，“你要勾搭他，随便，但是好歹用張真面皮吧？”
話音剛落，程旻右手中的鞭子便直接橫掃，朝那女生的左臉上抽去，速度之快，讓在場的衆人都沒反應過來。
只有俞方旭一閃身到了吓得縮成一團的女生面前，擡起手臂想要當下。
可猩紅的鞭影剛要抽到俞方旭的手，卻虛晃了幾下，出現在了另一側，直接打在了那女生的右臉上。
是鏡像！
“啊！”
伴随尖利的慘叫，那女生捂着臉倒在了地上，長發散的亂七八糟，埋着臉失聲痛哭起來。
秦瑤也傻了，看着程旻的背影，怎麽也不敢相信他的所作所為。
“小旻！”俞方旭眉頭皺了起來，五指握緊，臉上隐隐有了愠怒和意外，“你要打要罵沖我來，她有什麽錯？”
“心疼了？”程旻勾勾嘴角，似乎在嘲諷俞方旭的欲蓋彌彰，剛剛表現得如此疏離，現在危急時刻，還是忍不住要關心。
俞方旭抿着唇，一言不發。
程旻一雙漂亮到極點的大眼睛，此時眯成了一條充滿邪氣的細縫，臉上那最後一絲假笑都不想再維持下去：“怎麽，你以前不是很能說的嗎，舌頭被外面風情萬種五迷三道的男男女女啃壞了？他們技術是不是很好，伺候得你很舒服？比和死魚一樣的某位垃圾好多了是吧？”
憤怒總能讓人口不擇言。
俞方旭剛想辯解他從沒說過這種話，程旻根本沒給機會。
“既然你這麽喜歡她，就和她一起去死算了。”一張好看的像靈巧工匠拿璞玉雕琢出來的俊臉已經有些扭曲，程旻眉心一股灰暗之色，眼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濕潤了。漂亮的指頭捏着烏金鞭柄一擡，就想痛下殺手。
“夠了！”
關鍵時刻，秦瑤從一旁竄了出來，死死地抓住了程旻的手腕，臉上盡是痛心的神色，他擡頭看着程旻，艱難地搖了搖頭：“小旻，過了。”
程旻似乎抖了一下，手漸漸放了下來，表情也沒剛才那麽恐怖了，周圍的時行者們只覺得身上無形的重壓輕了些，紛紛急促地換着氣，滿眼驚悸地看着那拿着鞭子的人。
閉上眼調整了一下呼吸，程旻在腦海裏命令凱爾把眼角那兩顆惱人的水珠蒸去後，将激光鞭一收，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聲音慵懶，卻有些顫抖：“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等等。”
俞方旭的聲音不适時地響起，秦瑤連連對他擺手，想要他千萬別再說話了，這個男人的聲音，對程旻來說就是最大的刺激。
“小旻。”俞方旭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旁焦急的秦瑤，“告訴我為什麽好嗎，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想要制止他的秦瑤聞言也沉默了，他和俞方旭的想法一樣。程旻雖然變化很大，但是絕不是傷害無辜的人，更不會如此不分事理，只因為一個女人喜歡自己前男友，便下如此毒手。
程旻沒回頭，只是擡起了手腕，智能鏈閃了一下，大廳中央的上空，便出現了一段全息投影。
“對頭混進來了也沒發現，簡直愚蠢。”程旻循着通往自己房間的路，雜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可不會給你們收屍，最多送一把火。”
秦瑤和俞方旭一下就明白了過來，後者一把抓住了那女生的肩膀，強迫她擡起了頭。
一道裂痕出現在原本豔麗的臉上，卻沒見一絲鮮血，後面竟然還有一層皮肉！那女人也不再哭了，冷冷地看着周圍陰陽魚公會的時行者們。
全息投影裏，是一段程旻的任務記錄，視頻裏，一個濃妝豔抹，指間夾着一根煙的女人正和另一個中年男子說話。
“這次回去，你就找機會混進陰陽魚吧。”中年男子道。
妖豔女子悠閑地吸了口煙，開口傳出的卻是粗犷的男人聲音，還是大煙嗓，聽着像往耳朵眼裏灌鐵砂似的：“老子到時候自會找人安排。”
“啧。”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你這聲音配着這臉真惡心。”
“滾。”妖豔女子繼續用“她”的低音炮，進行耳膜轟炸，還擡手掀起了裙子，露出了裏面濃密的腿毛，“任務安排的這個皮囊，你以為老子想嗎？”
“行了行了，快閉嘴吧。”中年男子嫌惡地掏了掏耳朵，開始核對任務的進程。
視頻就到這裏，可裏頭包含的信息量，讓所有相信程旻，害怕程旻甚至是鄙夷程旻的人都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你是哪個公會的？”秦瑤厲聲質問道，“為什麽要混進陰陽魚。”
那女裝大佬被識破了身份，此時也很害怕，畢竟自己試圖打入的可是時行者中的最大公會，而且剛剛程旻的實力他也看到了，要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小命玩完。
思慮再三，他覺得還是保命為上，頂着周圍注視的重壓，緩緩開口：“我，我是……唔！”
話還沒說完，一股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那女裝大佬整個人都抽搐痙攣起來，身子像觸電一般，漸漸縮成一團肉球，發出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聲，轉眼間便沒了性命。
俞方旭一抓他手腕，上面的智能鏈不知什麽時候伸出了一根短刺，紮進了他的靜脈裏，上頭泛着淡淡的藍紫色光。
“死了。”俞方旭對秦瑤搖搖頭，“不知道誰設定的程序，一旦檢測到智能鏈的主人要說出既定的違規詞，便會直接把人毀滅。”
“可這手段也太殘忍了。”旁邊有人忍不住道，“要殺就殺，還把人弄成這樣。”
那男子的軀幹都卷成了壽司的模樣，只有兩只手在旁邊垂着，看上去讓人分外惡心。
秦瑤叫來兩個人，将屍體清理幹淨，看看能不能再發現什麽線索，又安排了一部分打掃大廳，其他人去商業圈購買打碎的家具，最後叫來了何星。
秦瑤拍了拍額頭，對負責新人面試的何星道：“最近不要招太多新人了，如果非要招，一定要查清楚所有的底細背景。”
“好的秦哥，我知道了。”何星點點頭，見秦瑤似乎和俞方旭還有話說，便先離開了。
偌大的客廳裏，只剩下秦瑤和俞方旭兩人。
秦瑤撿了兩張勉強能坐的椅子：“坐吧。”
俞方旭點點頭，坐在了秦瑤對面，他性格本就灑脫不拘束，當初程旻也是被這浪子似的性格吸引，俞方旭又總喜歡說些壞壞的話逗弄程旻，加之兩人又是一般優秀，便順理成章地成了一對神仙眷侶。
只可惜……
“你回來幹嘛？”秦瑤對他可也一點不留情，單刀直入。
“我……”俞方旭修長的手指絞在一起，看着秦瑤，認真地解釋道，“我想他了。”
“你是想他了？還是外頭的野花野草玩膩了？”秦瑤毫不避諱地回了一句，他要确認一件事兒。
俞方旭連忙否認：“我可沒有！我這三年都是一個人！”
秦瑤似乎很滿意，卻又并不覺得特別意外。可考慮到兩人的情況，還是問多了一句：“你一直喜歡的是小旻？”
俞方旭輕輕點頭。
“那你為什麽離開他？”秦瑤有些不耐煩，“一次性說完不行嗎。”
俞方旭又沉默了，顯然有什麽難言之隐。
“算了，我懶得管你們的事兒，你自己看着辦吧，別讓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看俞方旭顯然是不打算說的樣子，秦瑤隐約猜到了，這件事情裏，估計還有些隐藏的秘密。
他不願意打探，而且就算打探出來了，程旻也絕不會信。
實話說，他信任俞方旭，那家夥雖說看上去不着邊際了點，但責任感還是有的。程旻實力這麽強，看人能力更是不差，否則怎麽會為陰陽魚招攬了這麽多精英，拼搏努力一番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但是俞方旭不辭而別，錯了就是錯了，讓程旻教訓教訓他，也好出氣。
平時和程旻插科打诨是一回事兒，但是到了嚴肅的事情上，秦瑤絕不會拿出自己習慣了的孩子模樣。
他站起身，看了看時間，“我去找小旻，看看他的情況。房間我再找人給你安排，你們倆是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住的了。”
“秦哥。”
秦瑤頓住腳步，回過頭：“又咋了？”
“謝謝你。”
“……”
房間裏，程旻将眼鏡摘下，随手放在床頭櫃上，半靠着枕頭。他覺得太陽穴一陣又一陣地發疼，胸膛裏像被塞進了打磨得鋒利無比的石片，輕輕跳動一下，就能把心裏最柔軟的部分割的鮮血淋漓。
程旻的手臂死死地壓着自己的眼睛，腦袋向後仰，頂着牆壁，他長長吐出一口不知包含了什麽的濁氣。
本以為早已看淡了，可今天一見，才知道有的刺，是永遠也拔不出來的，只因它早已和皮肉黏連在了一起。
“小旻。”
程旻手忙腳亂地抹了抹眼角，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調整好表情後才打開房門。
“還好？”秦瑤歪着腦袋，又恢複了那似乎長不大的模樣，問道。
程旻躺回床上，架着腿晃悠，一副漠然的樣子：“難道還哭鼻子啊？”
秦瑤心說希望你沒有吧，他打量了一下房間周圍，打掃的很幹淨，擺設也都是按照程旻的喜好來的，每一寸空間都利用的十分完美，唯獨程旻躺着的雙人床，有些空蕩蕩的。
“看啥？”程旻撩起眼皮，盯着秦瑤，“你是打算把你店裏的姐姐介紹過來這兒躺着嗎，‘瑤’子哥？”
“滾啊！”秦瑤抓起一個枕頭就砸過去，虧自己還擔心他擔心的要死，結果嘴還是這麽欠。
“與其擔心我，你不如擔心你自己。”程旻将腦袋上的枕頭扒開，似笑非笑地道。表情再度柔和下來，仿佛剛剛的怒火只是惡魔稍稍探了個頭，便被拿着正義之劍的天使長再度趕回了地獄裏。
“總有一天，我會被漂亮姐姐圍繞着的！”秦瑤一昂腦袋，金黃色的蘑菇頭晃了一下。
“今天的事兒，抱歉了。”程旻喚醒智能鏈，調出支付界面，“我把錢打給你，多少？”
“還和我計較這個。”秦瑤坐上柔軟的床，打趣道：“你這床墊比公會整個客廳都貴，而且我這兒不收錢的，你留下來打工吧。”
“想的挺美，我打工，你還得倒貼錢。”
“那有什麽，倒貼就倒貼，我又不是付不起。”秦瑤一副鑽石王老五的樣子，撩了撩額前的劉海，“我生意可好了，客人絡繹不絕，還得排着隊呢。”
程旻笑出聲來，眼裏重新浮現出那種溫暖，只給最親近的朋友的溫暖。
那些獨來獨往的時行者偶爾也會和公會合作。獨行者貢獻自己獨特的能力，公會提供手頭的資源和信息，亦或是公會付錢雇人，以及獨行者找公會大佬帶飛，這些都是被允許的。
可程旻知道，秦瑤不是這個意思。他故意自嘲說生意好，指的是自己管他叫“瑤子”。
不過還是為了讓自己高興一些罷了，這份苦心，也只有真心相待的人才會費力經營吧。
“行了，我會在這住久一些。”程旻拍了拍小腿，剛剛怒火攻心，牽筋扯脈的，現在才覺得小腿有些用力過度而隐隐發疼，他道，“對了，那毛褲女郎如何了？”
秦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程旻說的是那女扮男裝的卧底，有些哭笑不得：“死了，他幕後的主使者應該是在智能鏈設定了殺人程序，防止洩密。”
“這麽狠……”程旻下巴點着膝蓋，思考，“看來還有後招，所以才這麽懼怕洩露身份？”
“八成是吧。”秦瑤無所謂地道，“反正你在，我怕個錘子。”
“我覺得這段時間倒不用擔心。”程旻道，“時空風暴來得突然，大家都需要花心思應對，不過也不能太松懈，萬一有人趁虛而入，就麻煩了。”
“好，我知道的，”秦瑤點點頭，看向外頭依舊陰霾未退的天，“話說回來，時空風暴的分析結果，還沒有出來嗎？”
話音剛落，房間裏出現了兩道紅光，映在天花板上，将雪白的漆面打上紅色的光暈。
兩人的智能鏈上，各浮現出一行相同的字。
“紅标任務發布，請各位時行者們接收說明。”
作者有話要說： 求，求個收藏嘤嘤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