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鬼村（4）
從時空隧道的盡頭出來，腳下踩着的，是一座小山的山頂。不遠目力可及處有一座小村莊，再遠的地方，便是模糊的地平線了。既然這是碎片裏的世界，那地平線處應該就是邊界，他們大概無法通過。
“這兒怎麽這麽熱啊。”一走出時空隧道，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灼燙的空氣，不出多久，程旻身上便被悶出汗來了。
他原本的衣服是自帶溫度調節元件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一來到這個世界裏，
他發現自己所有的高科技用品完全都失去了作用，包括腰間使得最順手的激光鞭，也用不了了，現在就像個沒電池的手電筒似的。
程旻回頭看了看，秦瑤和張子邙身上的那種長袍本來就比較繁複，件數也應該比較多一些，可異樣的是，兩人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難受，悠閑自在地沿着山路往下走，和郊游似的。
“你們不熱嗎？”程旻問了一句。
秦瑤看了看天，刺目的陽光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太陽很大，但是不熱啊，挺舒服的。”
程旻猜想到了什麽，回身幾步捏住了秦瑤的衣袖搓了搓，入手的絲綢觸感良好，又滑又冰。
“這料子……”
張子邙對程旻點點頭，示意他想的是對的。
程旻抹了把汗，心說這原生态就是好。如果絲綢本身就是冬暖夏涼的材質，那麽碎片的限制自然不起作用了。
看了看身上的長袖長褲，程旻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趕到目的地，說不定還有空調。
突然間，旁邊伸出一只手，上面有一件疊的整齊的黑色短袖。
程旻擡頭，就見到換了一張臉的俞方旭正對着自己微笑：“小旻，換上吧。”
程旻想了想，還是伸手接過了，換了張臉的俞方旭看起來沒那麽讨人厭了，而且委屈什麽也不能委屈自己吧，穿他的衣服……總比熱死好。
在某些事情上，程旻才不會選擇拒絕“嗟來之食”。
兩人的尺碼相當，程旻走到道邊上一棵樹後，快手快腳地脫了外套，将俞方旭的短衫換了上去。
衣服上淡淡的味道，在程旻的記憶裏依然清晰。
感覺就像當初被他從背後擁進懷裏一般。
想到這兒，程旻就感覺心口像被刺了一下，立刻便想把衣服再脫下來。真是該死，俞方旭還是俞方旭，換湯不換藥，一張皮囊又能改變什麽？
骨碌碌……
恰在這時，旁邊傳來的異響吸引了程旻的注意力，他手上動作一頓，低頭看去，是一塊小鵝卵石。
“咕咕咕……咕……”
程旻擡頭，就見一只像夜枭的動物拍了拍翅膀飛走了。
日頭正盛，貓頭鷹會出來活動麽？程旻一面想着，一面彎腰撿起了那塊卵石。
不細看則已，一看，他才發現那石頭上有蹊跷。
青灰色的鵝卵石上，不知用什麽顏料，畫上了奇奇怪怪的花紋。那紋路有些像甲骨文，但還要更加晦澀一些。程旻覺得顏料的質地不對，湊近聞了聞，鼻腔裏鑽進一股子濃烈的腥味。
林子外頭，張子邙正抱着手，看着秦瑤苦口婆心地教俞方旭怎麽挽回程旻的心。他暗暗搖了搖頭，這人自己都不開竅，怎麽還當起老師來了。
不過……可愛的很。
“瑤子，過來！”
秦瑤剛說到程旻這些年吃東西的口味變化，就聽身後傳來程旻的喊聲，他還以為自己的話被聽見了，霎時汗毛倒豎，砸吧砸吧嘴：“幹……幹嘛？”
張子邙上前兩步，摟着秦瑤的肩膀拍了拍，擡了擡下巴——我陪你過去。
俞方旭看着前面把手放在秦瑤肩頸處，光明正大搞小動作的張子邙，心說慘還是自己慘吶，連程旻一個笑容都看不到。
自己上輩子一定是道高數題——真的太難了。
“你們看看這個。”程旻将鵝卵石遞給秦瑤，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将換下來的外套綁在腰上。
俞方旭的心思完全被吸引到了別處：程旻潇灑地站着，一只腳踩住樹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腰上外套的衣擺晃晃悠悠，林間的陽光照在臉側，染上一層暖暈，滿滿的都是少年感。
“诶？”秦瑤打量了一眼，轉頭問道，“你認識這個嗎？”
“不。”張子邙搖搖頭，他也沒見過這是什麽，只覺得那猩紅的符號帶着股陰詭之氣，刺目的很。
俞方旭聽見兩人的說話聲，才看了一眼，頓時被吸引了注意。
“抱歉。”俞方旭從秦瑤手裏拿過鵝卵石，翻來覆去看了一圈，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這是……瑪尼石？”
“嘛玩意兒？”秦瑤一句天津腔，惹得張子邙忍不住看着他笑。
程旻只覺得牙酸，這兩人……
“瑪尼石。”俞方旭抛了抛手裏的鵝卵石，“也叫瑪智石，用顏料将經文刻在石頭上，能鎮壓鬼邪。”
程旻神色變了一下，冷汗涔涔：“鬼邪？”
俞方旭壓了壓翹起的嘴角，道：“嗯，鬼邪。至于這個顏料麽……”
他湊近聞了聞，道：“應該是什麽東西混合了血而制成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黑狗血和朱砂，但應該差不離。”
朱砂，黑狗血，瑪尼石……
“哎你別說了。”秦瑤擔心地看了眼有些慌了的程旻，對俞方旭皺皺眉頭。程旻這人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但是唯一敬謝不敏的，就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別說看鬼片了，就算讓他看個恐怖電影的海報都能腦補的一晚睡不着覺。
程旻也反應過來了，有些怨憤地看着俞方旭——你是不是騙我？
“沒，我說的是真的。”俞方旭轉動着手裏的瑪尼石，“不過就看不出這鎮壓的是什麽東西。诶，這還要嗎，不要我扔了。”
程旻一把搶回來，自己的東西，憑什麽他說扔就扔？
沿着山路走了約摸半個小時，剛剛在山頂所看到的村子出現在了衆人面前，居民所住都是矮房，屋頂是尖的，不像是幹旱地區該有的建築風格。小院子裏的菜秧子都是幹黃的，不知是遭了旱災還是什麽，幹燥的狠。
相比起濃郁的山林，這片村莊倒像是另一個世界一般，枯瘠如沙漠，遍地無生機。
“喲，過路的吧。”
旁邊一個穿着碎花襯衫的老大娘抱着個木盆走了過來，一頭幹枯的白發，眼角都是皺紋，看着幾人笑。
程旻低頭看了眼，盆裏的瓜果都是幹幹癟癟的，沒什麽水分。
“是啊大娘。”秦瑤的娃娃臉笑成一朵花了，“想問一下您，這兒附近有沒有能讓我們借宿的地方。”
大娘看着白嫩嫩的秦瑤，心說這小臉兒跟城裏賣的水蜜桃似的，真想掐一把。她擡手指了指身後的一條泥路，熱情地道：“沿着這條道就能到俺們村長家，剛剛也來了幾個人，說不定你們能碰上，到時候讓村長給你們一起安排。”
秦瑤嘴甜地道了謝，還說了幾句好話，把老大娘哄得眉開眼笑的。張子邙在一旁看着，眼睛眨也不眨。
泥路不好走，但好在沒下雨，最多也就是塵土大了些，程旻一路走一路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村子的經濟條件可以說并不是很好，土壤都有些幹裂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老大娘都挽站在地裏，抱着盛着泥水的木桶小心翼翼地澆灌着作物。
太陽挂在天上，遠遠望去都能看到熱浪翻湧，程旻拍了拍秦瑤，道：“瑤子，你說這兒明明沒什麽雨，為什麽房頂都建的那麽斜，不是更難把水分儲存下來了嗎？”
秦瑤搖搖頭，他也不清楚，按理來說，旱區屋頂平，澇區屋頂陡這是常識，除非……
“會不會旱災是這幾年才發生的，以前并沒有這樣的情況？”
“有可能。”程旻悟過來，點了點頭。
道路的盡頭，是一座很高大的房子，有點像酒店式的建築，但磚瓦上也覆蓋上了一層黃土，顯得有些破舊。
程旻上前敲了敲門，沒過多久，一個戴着瓜皮帽的大叔探出了腦袋來，衣着有些破，上頭打滿了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補丁。
“您好。”秦瑤打了個招呼，“我們是路過的，聽說這兒可以借宿，所以可能要叨擾一下。”
“噢，路過的啊！”那大叔一聽來意，立刻打開了門，熱情地招呼衆人進屋，“剛剛也來了幾個借宿的，現在正吃飯呢。咱們村窮，一般都沒人肯來，要是住不慣，還請你們多擔待。”
“沒有沒有。”秦瑤連連擺手，“打擾您就很不好意思了，怎麽還好嫌三嫌四的。”
“诶，別客氣。”大叔帶着衆人進了大廳，就見正中的長條餐桌上已經坐了好些人，正吃着熱騰騰的飯菜。
旁邊一個紮着頭巾的漢子搬來了四張木椅，招呼幾人坐下，那些食客們有的就像沒看到，有的則是擡起頭，上下打量起程旻幾人來。一個女子在秦瑤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些，就被張子邙直接擋住了視線。
程旻：......
人家只是看你們的情侶服而已......
俞方旭眼疾手快，坐在了中間的一個位置。
張子邙見狀，拉着不明所以的秦瑤就直接坐在了另外兩個連起來的位置上。
程旻：......
程旻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了俞方旭身邊的位置上，用後腦勺對着他，和秦瑤東扯西扯，心說幸虧張子邙不愛說話。
旁邊的是個看起來膽子很小的男人，瘦瘦弱弱的，戴着一副透明邊框的眼鏡。他從幾人進來以後就沒動彈過，幾乎要把臉埋在盤子裏，抓着筷子扒拉自己的飯菜。
程旻看了他一眼，那男人感受到目光就抖了一下，擡起眼小聲地嗫嚅了一句：“怎，怎麽了......”
“沒事，打擾了。”程旻很禮貌地回了一句，并未打草驚蛇。雖然這男人看上去人畜無害，但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進了碎片後，人的外表都可以掩飾，何況性格。
俞方旭倒是很自然地伸長了腰，隔着程旻就和那人攀談起來：“诶，老哥，你什麽時候來的？”
那男子看過來，或許是俞方旭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他開口說道：“就......兩個小時之前。”
“你是最早到的嗎？”俞方旭追問道。
那男子搖搖頭，目光轉向對面另一個壯漢。那人長的頭大脖子粗，一臉的絡腮胡，見俞方旭和那膽小男子望過來，頓時瞪圓了一雙怒目，将手裏的木筷子一拍：“你瞅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