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古鬼村（9）
那邊秦瑤和張子邙暫且不論，反正程旻兩人是相信張子邙的人品的，頂多就是趁機摸個臉牽個手什麽的，秦瑤離被吃幹抹淨肯定還有好一段距離。
夜色已深，村莊裏的燈火幾乎都熄滅幹淨了，外頭的天就像有人拿刷子油了一層黑墨上去，不見繁星，亦無皓月。遠處的林子裏，隐隐約約傳來幾聲鳥叫，分不出是什麽動物，只是那聲音又啞又澀，揉進夜晚的陰風裏，總讓人聽得心裏不舒服。
程旻沒和俞方旭說話，用背對着他，卻怎麽也睡不着。
換成三年前，兩人估計還在說小情話吧，可現在……倒是落了個分榻而眠。
“憑什麽要在乎他啊！”程旻在心裏暗自罵了一句，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氣鼓鼓地用被子蒙住了腦袋，把臉埋進枕頭裏，閉眼。
怎麽這麽熱呢……
這被子好重……
鳥叫好吵……
好渴啊……
我靠……
煩！
程旻一掀被子，翻身下床，或許是俞方旭睡的太死，并沒有任何反應。
看了眼俞方旭那張勾動無數少女心的臉，程旻撇嘴：醜死了。
想了想，還是去走廊吹吹風吧，半夜風大，吹一陣心裏沒那麽燥熱。
“咔噠”一聲，門緩緩打開，筆直的走廊上，幾朵火光正陰森森地搖晃着，正是那摻有彼岸花的油燈。
程旻只覺得一股冷風吹來，不是那種讓人燥火一清的冷風，而是鑽進骨髓裏的冷，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遠處的樓梯口，也在扶手上擺了一盞油燈，似乎要比這邊的幾盞大些，火光也更亮，也正是如此，程旻發現，那火苗裏，竟然摻了點綠色。仔細看看。卻又像藍色，一股淡淡的味道蔓延開來，萦繞在鼻尖。
“啪……噗……啪……噗……”
突然間，樓梯處傳來一種詭異的聲音，就像有人用大型的海綿墊，沾滿了水後擊打在地面上，發出的沉重悶響，一下快，一下慢。
程旻耳朵一豎，眉頭蹙起，死死地盯着那樓梯。
一個黑影出現在牆壁上，油燈上的火苗被風吹得亂晃，那影子也忽大忽小，程旻準确地分辨出，影子的前半部分有兩條類似于人類手臂的東西，正扒着樓梯緩緩往上爬！
奇怪的拍打聲越來越響，程旻終于看清了那究竟是什麽……
正是今天死在魍水河裏的劉獲！
和程旻對上目光的，不是劉獲那雙有些兇戾的眼睛，而是類似于魚泡的一雙可怕眼球，整顆眼球都是蒼白的，誇張的暴突出眼眶。劉獲的雙手早已不知被什麽咬爛了，森森的白骨抓着樓梯，拖動自己的後半身往上走。
他的整個身體都被河水泡腫了，卻不是普通死屍的白色，而是血紅色的，普通的溺死者，身上就算有淤血也只是局部，而且還需要時間，可劉獲是下午才喪命的。
程旻能分辨出來，完全是因為他後背上的那個紋身。
紋身随着屍體的鼓脹，而被撕裂成了許多塊，顯得更加猙獰。
那“怪物”對着程旻的方向長大了嘴，兩只前臂瘋狂地扒拉地板，就向程旻沖來。
“卧槽！”
程旻渾身都冰涼了，他本能地竄進屋子裏，反手關上房門，雙手死死地按着門板，大腦飛速運轉，該怎麽應對那個怪物。
突然間，有人摸上了他的後背。
程旻吓得立刻就想大叫，可卻被人捂住了嘴，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自己，俞方旭的聲音響起：“別怕，是我。”
“別出聲。”俞方旭另一只手按上門板，恰好覆蓋在程旻的手背上，溫熱的感覺傳來，程旻忍不住回頭瞪他——都這時候了，還想着占便宜！
俞方旭松開捂住程旻嘴巴的手，比了個“噓”的手勢後，手掌虛空向下按了按。
這是他們以前常用的一個手勢——放心。
程旻目光閃爍，手指了指外頭——外面有鬼！你讓我怎麽放心？
俞方旭似乎是笑了一下，單手環住了程旻，用氣聲道：“信我。”
程旻深呼吸了幾口氣，倒是真的平靜下來了，他也顧不上感受俞方旭的手在摸哪兒，心裏在想，要是從四樓的窗口，能不能翻到三樓的房間去。
要是以前執行任務，他們還能憑借着身上的裝備，直接逃離這個地方，但是現在在碎片裏，他們就是普通人一個，腰間的激光鞭不僅不能用，反而還平白添了重量。
“別想了。”俞方旭似乎很有信心，“咱們沒事的。”
“你是說……”程旻靈光一閃，“燈？”
那摟着自己的人影點了點頭。
有了俞方旭的提示，程旻馬上聯想到，剛剛樓梯口那盞燈便大很多，莫非是要把水鬼引到樓上來，再用小油燈引路？
“想通了……”
俞方旭剛說話，就被程旻捂住了嘴，那拍打聲已經到了門外，伴随着的還有一種幹嘔的聲音，程旻的心又提了起來，根本沒注意到俞方旭的反應。
那聲音在門口停留了很久，似乎正在找什麽，程旻心知肚明，它的目标是自己，低頭一看，果然原本門縫透進來的火光被擋住了一截——它在外面！
水鬼發出了怪叫聲，還有一種刺耳的物體破碎聲，程旻推測，是那水鬼在用手指骨刮地板。
約莫過了三四分鐘，伴随着水鬼不甘的怒吼，那聲音漸漸遠去，程旻這才完全放松下來，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一半是緊張的，一半是俞方旭抱着熱到的。
他剛想讓那人放開，卻覺得掌心濕濕熱熱，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舔一舔。
程旻像觸電般跳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突然意識到不對，擡手就在俞方旭身上亂抹。
都是口水！
俞方旭笑嘻嘻的，兩只手平伸——随便摸！
這人真是混蛋啊……程旻咬牙，憤憤地收回手，掌心殘留着餘溫，那種癢癢的感覺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就像有只小奶貓被攥在手裏，時不時打滾一下，撩得人心弦微亂。
俞方旭走上前兩步，想要趁機抱着程旻，可外頭傳來的凄厲尖叫聲，就像一把被打磨得最鋒利的刀，劃破了永夜的平靜。
更可怕的是，那聲慘叫戛然而止，接着鑽進耳朵裏的，是人類骨骼的碎裂聲，遠方的鳥鳴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只有呼呼的風聲，為這殘忍的聲響添上了伴奏。
沒有人開門……沒有人。
程旻早就自己鑽到俞方旭懷裏去了，但他還保存着最後的“抵抗”——他的兩只手抵在身前，留下了一點距離。
俞方旭看着程旻汗涔涔的側臉，擡手輕輕給他抹了抹。
“別怕，別怕……”
……
魍水河旁。
程旻和俞方旭并肩而立，河水依舊那麽清澈，毫不留戀地往下奔騰而去，仿佛與岸上的一切夏雨冬雪，春秋變故都無關。
“劉獲已經殺了一個人了，你說他晚上還會來嗎？”
“喂。”程旻沒聽到回答，有些疑惑地喊了一聲。
轉過頭，身邊的俞方旭正驚恐地看着水面。
程旻緊張地轉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見岸邊的水面上，冒出了一大團一大團的血紅色氣泡。
一個黑影破開水面——蒼白的浮腫眼球，渾身的血色腫泡，破開皮肉的尖銳骨頭——不是劉獲又是誰？
那似乎能捏斷鋼筋的手一把抓住了俞方旭的腳踝，随着落水聲，身邊的人轉眼間已消失不見，冰涼的水花濺在臉上，程旻瞪大了眼睛……
“俞方旭！”
發灰的牆面，簡單的擺設，灰白色的被子……
程旻拍了拍脹痛的腦袋，原來是場夢。
熟悉又好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旻，怎麽了？”
俞方旭快步走到床邊，摸了摸程旻的額頭，溫度正常。
“沒，沒事……”程旻扒開俞方旭的手，轉而又怒視他，裝出一副兇樣來掩蓋自己的緊張，“你是不是想扔下我喂水鬼，自己跑掉！”
轉移話題呢……
俞方旭心中暗喜，剛剛程旻肯定夢到了什麽，估計不是什麽好事兒。不過不管夢裏的內容是什麽，他心中肯定還是挂念着自己的。
程旻就見那人形狀好看的薄唇勾起，臉上和火燒一樣，擡手拍了他一掌：“說啊，笑屁啊！”
俞方旭揉了揉肩膀，擡手一指窗外——天都亮了，哪來的水鬼啊。
程旻：“……”
“我去洗漱了！”
俞方旭看着落荒而逃的程旻，心裏那個甜啊……甜的他這輩子都可以不用吃糖。
門外，秦瑤半靠在張子邙肩頭，慵懶地抱着胸，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哎，年輕人啊，就是容易害羞。”
張子邙低頭看了他一眼：“你看出程旻在害羞了？”
“肯定啊。”秦瑤擡起頭，拇指一抹下巴，驕傲地道，“我可是感情專家！”
自戀完，秦瑤又豪氣地拍了拍張子邙：“當然，還是你這個師傅教得好！”
張子邙輕輕“嗯”了一聲，很滿意。
“那邊如何了？”俞方旭從房間裏走出來，問道。
走廊的盡頭，一群人正聚成一堆擠在一起，村長手裏抓着兩根纏滿了彩色布條的木棍，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對着一個香爐磕頭。香爐裏插着三根香，上面的一大截早已經燒光了，只剩下深色的香灰，可卻一點都沒有掉下來，直挺挺地維持着原來的形狀，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而香爐前面，橫陳着一具早已皮開肉爛的屍體，內髒都被掏了出來，散的到處都是，身下一大灘黑紅色的血跡，早已幹涸，浸透了木地板，顯得更加可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