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蜿河酒店（1）

程旻一睜眼，就見到了白的刺目的天花板，亮的他眯起了眼睛。

他想起身，卻發現被束縛住了。程旻判斷了一下，自己應該是躺在一個營養艙裏，換句話說，有人把自己送到了醫院。

程旻的手熟悉地在營養艙內壁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一個按鈕按下，艙門立刻打開。他翻身躍出，動作極其熟練。

當初俞方旭不辭而別之後，程旻有好幾個月都是瘋狂地刷任務，身體超負荷，偶爾還受重傷，因此他經常都是在營養艙裏醒過來。可心裏有傷的他根本不願意配合治療，千方百計地從中逃脫出來，一來二去，倒是熟門熟路的很。

現在，他也不願意在營養艙裏多費時間，原因有些諷刺，當初瘋狂是為了他，現在居然也是為了他。

“小夥子，醒了啊。”

程旻正準備把病號服換下來，一回頭就到了那時監局的中年大叔，大叔穿了一身白大褂，手裏抱着本病歷還是什麽的，剛剛推開門，正看着他。

手摸上腰間，程旻直接一鞭抽了過去。

回到現實裏，程旻還是那個程旻，年輕一代時行者中，只有平手，沒有勝過他的人。

“嗡！”

一道屏障出現在中年男人面前，激光鞭緩緩落到了地上，程旻一雙眼睛都要眦裂了，語調無比冰冷：“人呢？”

那個被俞方旭逗過的圓形小機器人從男人肩後鑽了出來，伸出兩條短短的機械胳膊，按在腦袋上尖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年輕人，不要這麽燥麽。”

白胡子老頭從後面緩緩走出，那小機器人立刻沖到了老頭的懷裏，扒着他的衣服使勁哭，好像程旻真的打到它了似的。

“我問你人呢？”程旻幾乎已經歇斯底裏，胸腔裏仿佛有一團熾焰在燃燒着，燒得他心口發疼，聲音卻冰得吓人。俞方旭口鼻噴血，後背白骨森森的那一幕到現在還在他腦海裏不斷重現，程旻也不管什麽尊老愛幼了，鞭子指着老頭，罵道，“要是少了哪怕一人……”

“莫着急莫着急。”老頭擡了擡手，示意程旻冷靜，“他們還活着。”

“……真的？”程旻聲音發顫，聽老頭兒說其他人沒死，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背後的病服已經被汗打濕，脖子上全是因為怒火而突出的血管，整個人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利爪伸出，鬃毛直豎，随時都會擇人而噬。

“你跟我來。”老頭撐着權杖，轉身緩緩走出了這間病房。

那小機器人趴在老頭肩上，悄悄地探出一個腦袋，恰好對上程旻的目光，連忙又縮了回去，露出的小天線微微顫抖。

門一開，程旻便直接闖入，沖到病房正中央的營養艙旁。

艙室裏，俞方旭安安靜靜地躺着，胸口有規律地起伏，雙手交疊于腰前，臉色紅潤，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

程旻閉上眼，緩緩籲了口氣，再次睜眼看到俞方旭，突然有了些笑意：這手握的，和空乘姐姐似的。

“他的傷很重。”中年男人剛說了一句，便被程旻的目光給紮得遍體生寒，連忙解釋道，“但是已經治好了，沒有後遺症，不用擔心。”

“我需要解釋。”程旻看着面前的罪魁禍首，冷冷地道。

白胡子老頭捋了捋須：“碎片入世，情況未明，自然是要有人去探的。”

“那為什麽偏偏是我們？”程旻道，“你們說是随機的，誰知道是不是借口！”

“年輕人。”白胡子老頭搖了搖頭，“且不說這真是我們時監局無法決定的，就算我們能夠決定，你覺得你能不承擔嗎？”

程旻沉默了。

自己、俞方旭、張子邙是年輕一代最有實力的三者，秦瑤則是陰陽魚的會長，四人享有名氣的同時，肩上更加負擔着責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他們這些身強體壯，靈活敏捷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去，難道真讓這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去麽？而且如果連自己四人都退縮了，那必然會引發輿論界裏的軒然大波。其他人可不會管什麽真實情況，只會覺得他們膽小如鼠，人言可畏，不是說着玩的。

老頭見程旻不說話，心知他是想明白了，也不再說別的，只是道：“你的另外兩個同伴也醒了，要去看看麽？”

在位面碎片的空間裏，張子邙也受傷了，可程旻知道他希望的不是自己去看他，而是秦瑤去。他點點頭，道：“有勞。”

在最後的一刻，他和秦瑤兩個是被保護的最好的，因此等程旻被領過去時，秦瑤已經起來了。

“小旻！”秦瑤見到他，就像見了救星似的，急忙撲了過來，“張子邙呢！他沒事吧”

“應該沒有什麽事。”程旻安撫着他的情緒，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男人立刻出言安撫，“他沒事，只是還要再休息一會兒。”

“聽力什麽的不會影響吧？”秦瑤擔憂地問道，張子邙耳朵裏流血的時候他就擔心這件事。好不容易從營養艙裏醒過來後，他被機器人放了出來，但是想要出重症病房，卻還是得有身份驗證。在病房裏等了那麽久，秦瑤早就急壞了。

“短時間內會有一些耳鳴和頭暈，調養幾天就沒事了，一定不會有後遺症。”中年男人保證道。

程旻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問道：“俞方旭後背被旱魃拍了一掌，不會留疤吧？”

“拍了一掌？”中年男人思索了一會兒，拍手，“難怪分析系統說他後背傷的最嚴重，原來如此。”

“什麽意思？”程旻狐疑地看着他，這人真的是醫生？不會是什麽游方道士，身上搓兩顆泥丸就治病的江湖騙子吧？

“我當然是醫生！”中年男人不服氣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醫術很好的！”

白胡子老頭解釋道：“并非他醫術不好，而是你那位身上根本沒有外傷。”

程旻也沒有糾結什麽你那位我那位，急忙追詢道：“沒有外傷？可在碎片裏他明明就受了很重的傷，連……連骨頭都出來了。”

當時俞方旭的後背一大片盡是翻開的血肉，還有被烤糊的味道，甚至連骨頭上都出現了焦黑色的痕跡，所以程旻才會驚恐到那個地步，按照當時的情況，他甚至以為俞方旭的五髒六腑都被那旱魃給燒沒了。

難道碎片裏受的傷，現實裏不會發生？可是剛剛那男人明明說俞方旭的傷勢還是挺重的，只不過已經被治好了。

“那除我們之外進去的其他人呢？”程旻道。

話一出，他便發現中年男人和白胡子老頭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只聽中年男人緩緩道：“都死了，而且詭異的是……渾身上下毫無傷口，怎麽進去就怎麽出來的，只是沒了呼吸。”

程旻眉頭微皺，心下回憶推測起來。

劉獲不一定是時行者，雖然他的手掌都已經被啃幹淨了，卻也不能推測出情況。但是小蔣，小芹和鹿昭三人，總不可能都是碎片裏的存在吧？小蔣變成了一張人皮，小芹被變成水鬼的劉獲給吃了，鹿昭則是被活活燒死……還有俞方旭，他在碎片裏明明就受了很重的外傷，可是現在身體完好無損。

程旻低頭看了看自己，也是毫無外傷，但是的的确确是有不舒服的反應在。

難不成，在碎片裏受的傷都會反映到現實之中，不過只有內傷，沒有外傷？位面碎片裏的世界，物甚至是由于扭曲而出現的鬼怪神仙，都不是實實在在的。他們這些外來者，進去之後也換了身體，相當于只有靈魂。

但是可能會因為碎片裏對靈魂的影響，導致身體産生連鎖反應，如果靈魂散了，那人就死了，靈魂受損，也會影響人體的器官系統和運作機制？

程旻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就見那中年男人眼睛越來越亮，最後直接興奮地跳了起來，他連忙對身邊的小機器人道：“趕緊，把程先生剛剛說的記錄下來，這可是一筆寶貴的資料！”

病房的大門被敲響，一個機器人護士走了進來，用平淡的語調說道：

“院長，隔壁327病房的張子邙病人已經蘇醒了。”

秦瑤立刻提出要去看看。

程旻已經放松了不少，畢竟只要人沒事就好，其他的賬可以以後再算。他轉頭看見秦瑤正捏着手指，表情還是那麽焦慮，打趣道：“怎麽，怕他以後聽不見你說情話？”

“胡說什麽。”秦瑤擺出一副義正嚴辭的樣子，“我像那種人嗎？不要你自己沉溺于卿卿我我，就把別人想象成也是那樣！”

“是嗎……”程旻反問道，“那你這麽着急是為什麽？”

“因為……”秦瑤啞口了，絞盡腦汁努力想着借口。

程旻盯着他。

“因為張子邙說要加入陰陽魚！”秦瑤終于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而且還反訓起程旻來，一副怨婦模樣，“你和俞方旭兩個人，就把這麽大個攤子扔給我，我心裏苦啊，大事小事都要操心，老媽子似的，而且打架又沒你們厲害。好不容易找到個人才，我能不嘔心瀝血地把他留下來嗎！”

“喔！原來如此……”程旻一副“是我冤枉了你”的表情，痛心疾首地忏悔，“哎，我們的會長大人實在是辛苦……”

秦瑤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聽程旻道：“為了招賢納士，居然要被人抱，被人摟，還得和人穿情侶服，同床共枕，同榻而眠。哎，這還只是我看到了的，我沒看到的時候，想必我們的秦會長吃的苦受的委屈，比這些還要嚴重千倍百倍吧……”

秦瑤一張臉被程旻說的血紅血紅的，咬着牙，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因為他說的全都發生了……

病房之間隔的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327病房，請進。”護士小姐打開了門禁，伸出手道。

秦瑤也不和程旻插科打诨了，趕緊推門而入。

程旻似模似樣地按了按太陽穴，嘆氣：“求賢若渴啊……”

他正打算進去，卻被裏面傳來的爆笑聲吓了一跳，旁邊的中年男人也是一愣，那小機器人更是吓得直接鑽到了男人的背後。

這笑聲……好像有點不對勁，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噗嗤。”一旁的中年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麽，捂着嘴笑出聲來，見程旻看着自己，他努力壓了壓翹得老高的嘴角，咳了兩聲，擡手指了指門內，“您親自去看看吧。”

帶着濃濃的好奇心，程旻推門而出，究竟是什麽事情，讓原本還心慌慌的秦瑤笑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