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喜宴 “他放棄了

顧枕夜沒有辯駁愛與不愛之事,只是愕然問道:“你怎麽知曉此事的!到底是誰人同你說的!”

他的腦海中快速地過了一遍,終是想起雲如皎曾經提及過阿聞的名諱:“是你那個星侍阿聞?他知道什麽?他到底同你說了些什麽!”

雲如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震怒吓了一跳,不禁往回縮了半寸。

但他卻是忽然反應了過來,顧枕夜怎會不認得阿聞的臉。

他斟酌片刻,還是問道:“你不知道他是柳熙聞?你不識得阿聞?”

“柳熙聞?何人?”顧枕夜眉頭緊鎖,又将矛頭抛了回去,說道,“你說方才便是最後一個問題,且你還沒回答我。”

雲如皎淡道:“是阿聞對我所言,那日我也見過了那個妖族轉瞬愛上我,又想要親手刮了我,也便佐證了這一切。但……我還是不明白,柳熙聞是雲霁月最小的師弟,你怎會不識得他。”

他愈是深究,卻愈發得覺得種種不對勁兒。

顧枕夜仍是不動聲色道:“我從未曾說過,我與你兄長是初識在月齡宗。”

雲如皎仍問道:“是他自往生澗離開後?是他沒有尋到我前?是他……”

“夠了!——”

顧枕夜終是怒意沖天道:“雲如皎,我忍了你許久了。你方才便是說,那是最後的問題了。”

雲如皎還是從前順從的他,當即便道:“抱歉,我只是……”

他以為顧枕夜肯同他說這般多,便是沒有那麽多的惡意了。

可他又一次、再一次錯的離譜。

他總想着若是能找出顧枕夜與雲霁月關系中一絲一毫的作假,他自己便是那個真的了。

可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

可魚目如何混珠?

顧枕夜已是對他忍無可忍,只道:“我本還想留你喝上一杯喜酒,如今想來,星君定也是不願的。那便也請星君離開我妖宮吧,此處從不曾歡迎過你!”

雲如皎垂下眼眸,輕聲道:“我已是無處可去了,妖王……可否予個偏院,讓我住上幾日。就幾日,我不會打擾你的。”

顧枕夜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嘴角抽了兩下,說道:“雲如皎,我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你的眼睛是我給你的、命也是我救的,你把不該再這般得寸進尺。”

“我……”雲如皎無話辯駁,“只是我當真……回不了靈折山。抱歉,我是真的……無處可去了,抱歉,我……”

顧枕夜倏地移動到了雲如皎的面前,指尖戳在雲如皎的眼前半寸。

可雲如皎眨也沒眨,只仍靜靜地看着顧枕夜。

顧枕夜被他惹得心煩意亂,只道:“好啊,那你便将眼睛還給我,我就讓你在這妖宮住上些時日。”

雲如皎答道:“好。”

随即便強迫自己用靈力将顧枕夜予他的視力剝了出去。

是那般的疼,可他已經不在乎了。

顧枕夜根本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

待到反應過來之時已是剝除,只留下模糊的虛影。

顧枕夜本就只是想激他,卻忘了他的性子一向是烈的。

只是他如何真的讓雲如皎留下,只得做出更絕之事。

他如今自己的局面都快要穩不住了,又如何能保住雲如皎的命?

讓雲如皎留下,才是害他。

只是顧枕夜未曾察覺到雲如皎徹底的崩潰與顫抖。

背過身去便招來了妖侍,說道:“送星君離開吧。左不過是靈折山不能待,那還有魔族,還有天帝那處,總不能是妖宮的。”

雲如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依靠着剩下的半點虛影,想要再抓住顧枕夜的袖子。

可顧枕夜不過側身偏頭,他便直直地跌到在地。

撞到的是生硬的桌角,他白皙的手臂上頓時青紫一片。

可顧枕夜絲毫不在乎,背手立于門前。

他語調冷漠道:“雲如皎,就算你使盡渾身解數,我也厭棄你如斯。”

沒得再猶豫,雲如皎只有看見了刺目的大紅喜服也緩緩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卻是忽而癡癡地笑了起來,他早便該知曉這不是他可以奢求的。

他不想再負隅頑抗了。

他……放棄了。

一廂情願從來都是這世間最蠢的事情。

他也是那個最蠢的人,從不該被人可憐。

雲如皎是被人請出來的。

他聽着妖宮裏的鑼鼓震天、歡聲笑語,終是知曉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是顧枕夜讓他恢複了一個正常人模樣,也是顧枕夜讓他明白了什麽叫做心酸、心碎。

也是如今他方才知曉,原是一個人的自尊心有多重要。

他上趕着去尋得侮辱太多了。

他不想再這般下去了。

他像是一只被抛棄的小獸,看不清來路與過往,更看不清他的未來。

他忽而覺得沒甚的意思了,緣何還要探尋下去這所有人都在阻止的真相呢?

也許顧枕夜與阿聞說的是真的——

知道了一切答案,才是對他莫大的傷害。

雲如皎伸出手去,借着眼前的一片朦胧,想要抓住唯一得見的光暈。

可灼燒的痛感讓他清醒。

他不過什麽也抓不住。

他趴卧在自己招的雲端緩緩地阖上了雙眼。

想着若是在此刻,他的生命一如雲霁月般終止,是否會真的有人将他镌刻在心底?

還是随着自己的死亡,一切愛恨情仇皆化作煙消雲散?

“呵——”

是他在嗤笑着自己,還妄圖與雲霁月相提并論。

只是他忽而想起了那本古籍上提到的死遁之法。

置之死地而後生。

也許他依着雲霁月的法子,自這世間最為可怖的往生澗一躍而下。

他便也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也許那時候他就能見到雲霁月了。

他忽而真的好想雲霁月。

脫力與無助感掠去了他的一切思緒。

他昏睡過去前,只看到了雲霁月虛無的影子。

只再次醒來之時,他不在妖宮,更不在靈折山上。

周遭的陳設布置清雅別致,是他有些熟悉的模樣。

不對——

他撫摸上自己的眼眸,他不是将自己的視力還給了顧枕夜嗎?

如今怎得又看得清了?

見他轉醒,應聲來的人是熾衍身側最得臉的神侍。

當即便将此番事由說與了雲如皎聽:“是我們去探查南海仙君的仙靈所在,回來的路上偶遇您的。程秉了天帝陛下後,接您來天宮療了眼睛。只是如今您這雙眼睛,治根不治本,總是要用神力維系着的。”

“多謝。”雲如皎客客氣氣地說道,置喙半晌還是說不出旁的什麽來。

神侍便又道:“陛下還發現您如今的身子不好,這般的靈藥都是吩咐我們去庫中擇選的好的。可要讓我差人送您一同回靈折山去?”

雲如皎一頓,又搖搖頭道:“我……可否在天宮多叨擾些時日?”

神侍又笑道:“自是可以,陛下亦是言說,若您願意,這天宮的門永遠為您敞開。您大可安心地住下去,多久都行。”

雲如皎倏地看向神侍,似是陡然間想起了什麽一般,問道:“你……心悅于我嗎?你想殺了我嗎?”

這天下之大,卻是沒有一處他能藏身的。

是熾衍回答了他的問題:“想,阿皎,這世間之人皆是見你第一眼便情不自禁地愛上你。可愈是愛你,心裏想要殺了你的沖動便是愈發得濃烈起來。不過,你不必怕我,沖動是一面,我倒也忍得住不對你動手。”

雲如皎挪了挪雙腿,笑道:“所以這世間只有一人不會傷害我,便是不愛我的顧枕夜,對吧?說來也是可笑,這六界不愛我雲如皎,可我卻永遠不能得償所愛。”

這是他的命,是天道予他的命。

他得信命。

熾衍未曾搭腔,不過又吩咐道:“照顧好他。”

轉頭便離開,好似多呆上一瞬,便有些事情就不容他控制了。

熾衍只覺得自己心下想親手殺了雲如皎的沖動,在雲如皎問出那話語之後更甚。

也許保住雲如皎的命,只有将他送得遠遠的,再不相見。

他甫一出門,雲如皎就在神侍的侍奉下喝了那些苦澀的湯藥。

待一扭頭,又吐在了一旁的花瓶之中。

即是天命。

他便不想再去抗衡了。

這壽數幾何,他未來是怎樣。

他再也不想去想了。

只是唯恐神侍察覺了異常,回禀熾衍。

他裝作輕咳兩聲,用袖口将唇角的湯水擦去。

他回憶着方才的對話,忽而問道:“那南海仙君又是怎般回事?”

他并沒有那般感興趣,只是尋個理由掩蓋自己的心虛罷了。

神侍答道:“我們順着南海仙君的仙靈,尋得了他的閉關之所。只是周遭封印皆是顯示,他在這數十年間并未曾離開過。如此看來,那對六界之人抽筋剝皮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僞裝的。”

雲如皎哦了一聲,又不知該怎麽問下去了。

正巧此時有另外的神侍與其竊竊私語,雲如皎沒興致聽,但也随意地問了一句:“何事?”

那神侍便答道:“是拜帖,南海仙君柳熙聞求見天帝陛下。他說他已然尋到了那個作亂之人,如今提上來,讓天帝裁定。”

雲如皎猛地瞪大了雙眼——

柳熙聞是南海仙君?

數十年間他未曾踏出封地半步,那在他身側的阿聞又是怎般回事?

阿聞與柳熙聞。

甚至他與雲霁月。

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兩章!!讓這些事情圓滿一下,皎皎就要去跳往生澗重生了!!!

情人節快樂!!

雖然情人節這麽虐的一章不太好,但是吧,馬上就要撥雲見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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