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什麽收音機？”大隊長剛到林落家大門口, 就聽見裏面林河歡呼雀躍的聲音，蹭蹭兩步走進來，然後, 就聽到了很熟悉的歌曲, 大隊長不由一怔。
林河手時不時摸摸碰碰收音機, 每次動作都很輕，剛才收音機就是一破銅爛鐵，他沒覺得有啥，現在不同了，收音機從此以後就是他心頭第一大寶貝, 連直升機都要往後面退一位！
“大隊長，我家的收音機，大姐修好的，厲害吧？”林河驕傲地對大隊長說。
“林落, 這收音機是你修好的？”大隊長大受驚吓，還有點懷疑人生, 他三兩步湊近, 将頭湊過去, 凝神細聽, 優美動聽的音樂中間沒有夾雜半點雜音, 他聽得清清楚楚, 是真的！
林落點頭。
大隊長掐着手心鎮定, 緩了好半天，等到東方紅唱完，正好輪到少年兒童節目, 幾個孩子圍着收音機聽, 都舍不得離開。
“你怎麽修好的？”大隊長眼巴巴看着收音機, 從外表看，這臺收音機挺舊了，上面有不少痕跡都在說明這一點，再說，不是林落修好的，難道是林落拿錢買的？就算你是二手的收音機也不便宜，至少得二三十塊錢，林落又不是那種花錢大手大腳的。
林落：“就那樣修好的。”
大隊長一噎，跟林落說話的堵心感又上來了，他眼熱地看着收音機，繼續問：“你怎麽會修收音機？之前沒聽你說過。”
林落：“我剛是邊修邊學。”
大隊長早就做好又被林落的話傷到的準備，但怎麽都沒想到林落的回答竟然是這個！邊修邊學？啥叫邊修邊學？！
“林落，你別跟我開玩笑，邊修邊學？你唬我呢！”大隊長大喝一聲，覺得林落就是在糊弄他。
林落歪頭：“我唬你幹什麽？”
大隊長一愣：“對啊，你唬我幹啥？”
林落看着大隊長，眨一下眼，很真誠說：“我沒有。”
大隊長：“……算了，我跟你掰扯這些幹啥，你會修收音機，那能不能修修大隊部那臺收音機，那臺老夥計擺着吃灰太久了，拿去公社沒人能修好，你試試？行就行，不行也沒啥，收音機有哪個零件要換的，全部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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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一聽，跟大隊長說她家的這臺收音機需要一個磁棒，大隊長大手一揮，毫不猶豫說交給他：“早知道你會修收音機，我就早點拿過來了，收音機修好還能讓大家夥每天聽點新聞音樂什麽的。”
“沒有早知道，我今天剛學會修。”林落嚴謹地糾正大隊長的話。
大隊長當沒聽到，他已經學會忽略林落說的某一些話，自顧自說：“你過去大隊部看看那臺收音機，看需要哪些零件，我今下午就騎車上公社，争取明天修好，不是過年嘛，大家夥能閑下來，收音機修好了，就都能去大隊部聽節目，本來我還打算過年請人來大隊放電影的，這放電影的事還是放到明年農忙之後，大家上工還能有個盼頭。”
林落聽了沒什麽反應，但林清幾個孩子聽了就炸毛，紛紛說大隊長壞，本來他們都不知道大隊長還打算請人放電影，現在知道沒了，哪能不難過？大隊請人放電影不是年年都有的，除了當年收成特別好才有錢請人。
大隊長被幾個小娃娃生氣瞪着也不惱，反而哈哈笑着解釋：“你們就是不動，放電影得在曬谷場那邊放，曬谷場四周空蕩蕩的，又是晚上放電影，那冷風呼呼的，不得把人凍壞？尤其是你們這些小娃娃更受不住，但農忙過後再放電影就不同了，那時候天不冷了，又是夏天，雖然蚊蟲也多，但冷不着，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呃，好像是這個理？
大隊長點點頭說：“做人哪，不能貪心，有收音機節目聽，不就足夠了？林落同志，組織就将修好收音機這個重任交給你了！”
林落：“可以，大隊長來找我，不是為了修收音機吧？”
大隊長一愣，拍拍腦袋：“是，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這不是年底了嗎，公社讓下面大隊幹部去開會，這次輪到你跟我一起去，我來通知你一聲，就明天早上一塊去村口坐牛車。”
林落：“開會？”
大隊長：“就是總結這一年工作，還有明年的生産任務，都是常規，你做好記錄就行，有什麽事都有我，當然，領導會點人問一些事，如果點到你，你照實說就好。”
只是去開會，林落應下。
“我這還有一件事。”大隊長說了隊裏幾個人名，讓林落看看這幾個人，如果沒有意外，大隊另一個會計就從這幾人裏面挑，雖然說好是大隊幹部們一起挑人，但大隊長想着人是跟着林落學習的，放在從前，那就是徒弟，當然需要讓林落點頭，不然就是徒生事端。
大隊長提出來幾個人都是隊裏上過學識數的人，為人還是很正直的那種。
林落卻問：“沒有許春佳？”
“她？”大隊長笑着搖頭，“許春佳不行，絕對不行，我不是因為她沒上過學才不選她，我聽說她一直聰明上進又好學，但她這個人啊，怎麽說呢，手伸的太長，她願意幫助別人是好事，但這幫的法子不對頭，不是淨給人添亂嗎，我怕啊，怕她當了會計，将大隊搞得一團亂，許春佳這個性子，太獨又太霸道，也就能聽得進李有志的話，大隊會計不能是這麽個性子。”
“有本事的人我看好，但有本事人品不過關，幹啥都不行，再說了，出了劉桂花那事，不說我們大隊幹部不敢選她，大家夥肯定也不願意許春佳做會計。”
林落：“那我選林生福。”
大隊長沒有意外，點頭同意：“行，那我找時間跟林生福說說，讓他好好配合你工作，你呢，有時間可以教教他，不過，你要是不願意主動教，就讓林生福自己在邊上看着你學，其實這樣更好，林生福能更加踏實地工作。”
“就這麽說好了，林師傅，咱現在就過去大隊部，你去瞧瞧那臺收音機。”大隊長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林落修好的收音機，說完正事就迫不及待請林落動身。
林落就對林清他們說：“等我回來再給你們直升機安裝上。”
幾個孩子正對收音機新鮮着，都說好。
大隊長問：“你要給他們直升機裝上這些東西？”這麽一大堆東西，他剛還在猜是用來做什麽的，原來是林落拿來給幾個孩子做玩具的？
林落：“嗯。”
大隊長一懵，瞪大眼看那堆零件，他認出蓄電池電線幾樣常見的東西，但有些東西他看了就不知道是個啥：“這些都是什麽，你拿回來不會有危險吧？”
林落：“能在供銷社買的怎麽會有危險？在廢品站撿的東西也不會有危險，別看這些東西看上去像破爛，但廢物利用是可行的，我在變廢為寶。”
大隊長不懂，這麽一堆破爛還能廢物利用？但他耳朵還聽着被林落修好的收音機播放的節目，節目朗誦得好好的，所以他很明智地沒有問出口，想着到時候他也過來瞧瞧，看林落最後能做出一個什麽東西來。
林落讓林清帶着幾只崽自家聽收音機，自己跟着大隊長出門，路上大隊長又跟林落說些公社的一些事，也是提點林落，兩人一路走到大隊部，只是還沒走近，就遠遠看到大隊部被人圍得水洩不通。
林落疑惑看大隊長。
大隊長嘴角抽抽，他聽見劉桂花那尖利又大的嗓門，還有許春佳不服輸的争辯，以及大隊婦女主任的勸解聲，無奈搖頭：“這一天天的，大隊部就光處理她許春佳劉桂花吵架的事了，咋就不消停一下？”
哦，許春佳啊，林落頓時明了，對大隊長說：“大隊長，這很正常，你怎麽還沒習慣？”
大隊長心口梗住，張口就說：“哪裏正常？以前就不這樣！大隊部又不是她許春佳的家，哪能讓她天天來？”不選許春佳當會計真是再正确不過，天天這麽鬧，大家不用上工，吵都吵得肚子飽了。
林落改口：“以後你要習慣。”
大隊長：“……許春佳劉桂花到底咋回事？錢的事不都理清楚了，還鬧？”
林落擡起下巴點點大隊部那邊：“沒理清楚，所以她們找婦女主任主持公道，我聽見許春佳說的話了。”
大隊長嘆氣，高高興興請林落來修理收音機，結果，就這？
“大家讓讓，讓我進去，到底又出了什麽事？”大隊長走過去，大聲喊，又用力揮手。
衆人一見大隊長，紛紛讓開一條路讓大隊長通過，然後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将事情說了一遍。
“劉桂花沒将錢票全部還回去，許春佳不同意，所以來找婦女主任說理，劉桂花說她留出來的那些錢票是這些年許春佳該孝敬她的，誰也說不服誰。”
“一個要錢票，一個不肯吐出來，婦女主任讓她們坐下來好好說話，結果她們兩個說了兩句又開始吵。”
林落好奇許春佳到底有多少錢：“劉桂花吞了多少？”
“劉桂花只說自己拿了幾張票一塊錢，許春佳沒有說具體數目，所以我們也不知道，不過看許春佳那個樣子，肯定不止那麽一點。”
“其實我上次就想說了，能天天吃肉的人哪能沒錢？劉桂花又是個貪心的，怎麽會只貪那麽一點？”
“你說錯了，劉桂花那不交貪，那叫偷！”
“其實也不用說得這麽難聽，許春佳還是劉桂花閨女呢，親娘去閨女家偷、拿錢，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哼！你說得好聽，那是因為被偷的人不是你，輪到你頭上，我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些話，就算是親娘都不能去女兒女婿家随便偷拿錢，那成啥了？誰也不是傻子。”
“我跟你們說，我找人打聽了，李有志原先家境很好，但這不是都被抄了嗎？人家說房子都被征用了，不屬于李有志家，李家父母還在西北農場，他們家哪還有什麽家底？錢肯定不是李有志拿出來的，那麽，許春佳那些錢和票哪來的？
“你從哪打聽來的？靠不靠譜？”
“靠譜！絕對靠譜！我騙你們幹啥？”
“那許春佳——”
“你的錢來路不正！我幫你用是為你好！”劉桂花被許春佳逼急，一時嘴巴沒把門，将心裏藏着的話大聲吐出來。
安靜，四周都安靜了，只餘下大家沉重的呼吸聲，還有不斷落在許春佳身上的詭異眼神。
“來路不正？！”
随着這一聲質問，衆人紛紛動了。
大隊長頭痛地看着亂糟糟的一群人，扭頭一瞧，喲，林落站在人群外面，安安靜靜圍觀呢。
“都給我停下來！”大隊長不得不站出來掌控混亂的場面，但衆人都被劉桂花的爆料驚到，加上吵吵嚷嚷的，沒人聽大隊長的話，大隊長忍無可忍，爆喝一聲，“不停我扣工分！林落你記性好，都給我把人記清楚了！”
林落非常有職業操守：“好，記住了，扣多少工分？一人十工分正合适，或者等過完年安排他們去幹髒活累活。”
衆人：“……”
被潑了一頭冷水，大家不停下都得停下，工分，事關他們的口糧和每年分到的錢！
大隊長氣呼呼的瞪着所有人：“我讓你們安靜，你們一個個當沒聽見？都聾了是不是？啊？！”
“林落，我不會感謝你幫我，你就是假好心，我剛才都聽到了，就是你挑起事來的，你好狠毒！”許春佳看着林落不斷冷笑。
林落疑惑：“我在工作，你這是在自作多情，嗯，就是想太多。”
許春佳：“……”
“許春佳你嘀嘀咕咕什麽呢，你還嫌鬧騰得不夠？我看你是要把咱林村鬧翻天才甘心是不是？”大隊長對許春佳很不耐煩，眉心都皺成川字，對許春佳的印象更不好了，許春佳連他這個大隊長都不放在眼裏，還能指望她為社員們辦實事？
許春佳：“我沒有！大隊長你誤會我了，我怎麽可能那樣想？你千萬別被人誤導，有些人就是心裏有鬼不懷好意！”她看着林落的眼神意有所指。
但林落并沒給她一個眼神，剛才大隊長的話提醒了她，要聽領導的話，她現在是人類，要遵守人類的規則。
大隊長暗暗點頭，雖然林落說話總是噎死人，但明白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知進退，還尊重他咳咳，算了，大隊長不再繼續往下想。
“劉桂花，你先來說說，許春佳的錢和票怎麽來路不正？你是許春佳的親媽，你說的話一定要想過再說，別糊弄大家，不然鬧出事來，你也有責任。”大隊長嚴肅地盯着劉桂花。
劉桂花後悔死了，伸出巴掌給自己狠狠打了一下嘴巴，哭喪着臉：“大隊長，我剛才是胡說八道，我就是想拿錢票，才胡編話，春佳真沒幹壞事，她從小單子小得很，連只蝴蝶都不敢捉的人，哪可能有膽子幹壞事呢？真的，我就是一時說錯話，大家夥都別往心裏去，我這人就這樣，愛貪小便宜。”
林落聽到這些話，看劉桂花的眼睛閃過一些驚奇，她又去看許春佳，就見許春佳面色緩和下來，看劉桂花的眼神也不再猙獰。
“大隊長你也聽到了，我媽她這個人就是想從我手裏要錢，可我家裏五個小的要養，我不能把全部身家給她，我每個月都有孝敬她，身為女兒的責任，我擔起來了，誰也不能說我不是，媽，我不可能幫我兩個兄弟養他們一家老小，我也有自己的家庭，請你理解我，把錢和票還給我吧，我跟有志以後還跟以前一樣孝敬你。”許春佳耐着性子說。
大隊長眉頭的川字沒散開，他雙目緊盯許春佳：“你的錢和票，你能保證來路沒問題？”從前大隊長都沒注意過許春佳一家的生活，但三嬸子聽了許春佳的事，回家就跟他一筆筆将賬算開，大隊長才驚覺許春佳過得有多富裕，這過的比城裏工人還闊氣，所以，許春佳到底從哪來的那些東西？
許春佳李有志會不會是去城裏黑市搞投.機.倒.把？
如果許春佳李有志被人舉報，一想到這個可能，大隊長就驚出一身冷汗，到時整個林村都得跟着他們兩個遭殃。
“許春佳不會是去搞那個了吧？”
“不會吧？他們有那膽子？李有志可是知青，他父母還在農場.改.造！”
劉桂花大聲嚷嚷：“不可能！我家祖上八輩子貧農，咋可能沾那要命的事！”
許春佳開始還不明白，等反應過來這些人在說什麽時，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後，她看到林落笑了，林落在嘲笑她！林落是不是早早就挖好了坑等她往下跳？
林落心腸竟然如此歹毒？許春佳想她還是太天真了。
許春佳充滿仇恨的雙眼狠狠盯着林落，一字一頓說：“你們都不要猜了，我沒有搞.投.機.倒.把，也沒有走歧.路賺錢，我的錢來得光明正大，我花得毫不心虛！我行得正坐得端！大隊長，當着你的面，我要澄清一件事！”雖然叫的是大隊長，但許春佳雙眼還是落在林落身上，沒有離開。
大隊長皺着眉頭，川字更深刻了：“你說，正好人都在。”
“我是清白的，你們所有人都記住這一點，林落尤其是你，你別再想搞小動作陷害我，”許春佳重重強調，“我所有的東西都來自我幾年前救的一位老人，當時我在路上碰到昏迷的老人，我救了他，但他很快就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又是哪裏人住在哪裏，後來老人寫信告訴我，說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報答我，便每隔一段時間給我送錢送票，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黑.市，就算你們去黑.市查，我也沒幹過，我确實去黑.市買過糧食，但我們當中肯定不止我一個去黑.市買過東西。”
“救命恩人？”林落忽然問。
許春佳瞬間警惕：“是！”
林落搖頭：“你說這些話如何證明是真實的？而不是編造的謊言？”
許春佳冷哼：“信不信随便你，我又不指望你相信，林落，你就是嫉妒我是那位老人的救命恩人，嫉妒我現在過得比你好，比你幸福，所以你才盯着我，搞我，恨不得我一直倒黴，是不是？”
林落：“你是不是真的問心無愧，只有你知道。”
許春佳冷笑，忽然正面對上林落那雙無悲無喜的雙眼，渾身一震，在這一瞬間，她覺得她全身都是透明的，在林落雙眼下無所遁形，甚至她連腦子都被窺視了個徹底！
“好啊你個死丫頭，原來你一直有個這麽大方的人接濟你，你竟然一點也不透漏給我，我是你媽啊！”劉桂花從她女兒救了個有錢人的震驚狂喜中回神，張口就埋怨。
許春佳一愣，打量對面林落片刻，錯覺，絕對是錯覺！
“林落，你做初一，休怪我做十五，你給我等着，下次輪到你了！”許春佳狠狠說完，轉身離開。
林落一向沒什麽情緒的雙眼飛快地劃過一絲疑惑，低聲問自己：“我什麽時候做初一了？”
衆人面面相觑，想找許春佳确認是不是真的成了有錢人的救命恩人，但人走了，找誰問去？
“許春佳說的話……是真的？”
“是吧，許春佳救了那個老人的命，那老人能送許春佳那麽多好東西，身份肯定不簡單，所以不讓許春佳知道身份也能理解。”
“我咋聽着覺得這麽像聽戲呢？”
“其實許春佳是人家救命恩人總好過她去黑.市搞投.機.倒.把，至少咱們不會被拖累，就是許春佳運道真好，竟然救了這麽厲害的人。”
“聽你這麽一說，也是這個理……”
“林落你站那兒發什麽呆？快來拆收音機！”大隊長從屋裏小心翼翼搬出收音機，雖然收音機早就壞了很久，但仍然很幹淨，因為大隊長經常擦收音機，想着有一天或許就能有人修好它。
還沒離開的大家夥看到大隊長和林落圍着收音機轉，也不走了，留下來看，有人問林落：“林會計，大隊長怎麽讓你拆收音機？”
林落：“讓我拆開修好。”
“啊？”
“林會計你會修收音機？”
林落想到她修好的那臺，很幹脆點頭：“我會。”
衆人一陣發愣，你看我我看你，林落竟然會修收音機？
“別看我，我沒聽說過林會計會修收音機啊，不過既然會修，林會計怎麽以前不來修，現在才修呢？”
大隊長代替林落回答：“因為林落今天才學的修收音機，她今天從廢品站買了一臺報廢的收音機回來，自己琢磨着修好了，我看她能修好，所以就拉她過來幫忙修修這臺，還不确定能不能修好，就是讓林落試試，反正隊裏這臺收音機壞了修不好，修修好過放在大隊部積灰，萬一能修好，咱們以後就能聽節目。”
大家一聽，滿頭問號，林落今天才學修收音機？還修好一臺從廢品站撿的收音機？咋聽着這麽假呢？他們都覺得不可信，懷疑大隊長在吹牛，可一轉頭看林落，人家手指動動，收音機就被她拆掉外殼，露出收音機內部來，再眨一眨眼，林落拆開将收音機拆開了很多小零件。
“呃，我看林會計好像很熟練的樣子，真的今天才開始學的？”
“所以林會計真的會修收音機！？”
“會拆不等于會修吧？還要看修好之後的收音機能不能聽節目呢。”
“我想知道林會計是從哪裏學的？從前真的不知道她會修，怎麽突然就？”
“那是因為咱們林會計腦子聰明，聰明人學東西跟我們這些粗人怎麽可能一樣？咱們林會計看的書多 ，腦子會琢磨，這琢磨琢磨久了，自己動一回手，成了，人家就這麽厲害！”大隊長又替林落搶答，“我就聽人家說過一個例子，說是有個年輕同志自己看書，看得多了，竟然能修好拖拉機，聰明人就是這樣，自己學都能學出來！”
自從看過林落在做賬上面的本事，大隊長就知道林落腦瓜到底有多聰明了，反正跟所有人都不同，聰明人學起東西來肯定快啊，不就是修收音機嗎，能修好一個，肯定能修好隊裏這個。
衆人大為震驚。
“自己看書修好拖拉機？竟然能修拖拉機！那可是拖拉機啊大隊長，你說的是真的？”
大隊長點頭：“騙你們幹啥，世上厲害的人多着呢，這叫什麽，叫天才，人家都說這叫天才。”
“那林會計這麽聰明，自學修收音機，也是天才了？”
“原來天才看書多還可以自己學會修收音機？那林會計看多了，能不能也學會修拖拉機？”
“修什麽修，咱們林村大隊又沒有拖拉機，林會計學了幫誰修？”
“大隊長，那咱們大隊啥時候能有一輛拖拉機啊？說了好幾年要添一臺，年年說，年年沒有，等得花兒都蔫了。”
“就是啊，我看別的大隊有拖拉機載人，咱們大隊只有牛車，唉，看着就饞。”
“咱們不要新的拖拉機，就要一臺上面淘汰下來的，這要求不過分吧？”
大隊長嘆氣：“都排着隊呢，要輪到咱們林村大隊，還要等幾年，你們以為淘汰下來的拖拉機那麽容易要？想得太簡單！那淘汰下來的拖拉機修修補補還能用幾十年，咱們等，只能等。”
“如果是淘汰再淘汰修不好的拖拉機呢？”
“那就要拆掉，回收利用，林落，你問這幹嘛？”大隊長才發現是林落問的。
林落：“看你們都想要拖拉機，所以問問。”
突然，人群裏有個人眼睛發亮問：“林會計，你是不是想要買那樣的拖拉機修好？”
林落點頭：“嘗試一下。”
大隊長心裏掀起滔天巨浪，但想起林落根本沒接觸過拖拉機，還不一定能修好，不能這麽快就高興了！
但社員們比大隊長更迫不及待，紛紛說讓林落試試。
“林落連收音機都還沒修好，說拖拉機太早了，你們這麽捧她，誰知道她能不能做到，說不定她連收音機都修不好。”
這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忽然被潑了一桶水，“噗”地一下滅了火，大家扭頭去看掃興的人，看清是誰，頓時了然。
林落擡頭看不懷好意瞪着她的人，說：“所以我說的是嘗試，我并沒有保證什麽，而且大隊長目前并沒有采納我的提議，大娘你多慮了，不過，你也是為大隊考慮，我理解。”
林大強他媽面色頓時黑成鍋底，林落這麽一說，倒顯得她在挑事，一低頭，發現林落竟然停下來，收音機也被林落拆得七零八落，頓時嘲道：“哎喲，林會計是不是不能将收音機裝回去了？小年輕就是愛出風頭，這臺收音機是壞的還沒什麽大事，要是好的，你要怎麽收場？”
林落奇怪地看了眼林大強他媽，拿出紙筆唰唰寫字，然後遞給大隊長：“大隊長，這臺收音機需要換的零件不少，我都在上面标出來了，等你買回來，我明天再來修好。”
大隊長低頭一看，颔首說：“成，沒有漏掉的吧？”
林落：“我辦事，你放心。”
大家一聽，原來不是林落沒有修好收音機，而是要大隊長買零件回來修好呢！
林大強他媽感受到衆人落在臉上的詫異眼神，硬撐着才沒離開：“那買拖拉機的事呢？大隊長，你總不能聽林落說兩句，就真的買拖拉機吧？”
大隊長無語地看着林大強他媽：“你別聽風就是雨，大隊根本沒機會買拖拉機，上頭沒批準，林落跟我們說的是人家淘汰再淘汰那種不要的拖拉機，如果買回來真的能修好，那我們才是撿了大便宜，可我們現在只是說說，沒有作出決定，要作出決定，那也得經過所有社員的同意，你別再胡攪蠻纏，林大強他最近沒去賭了吧？”
林落來了一句：“林大強還沒有吸取教訓？”
林大強他媽：“……”
林大強他媽狼狽逃跑，衆人這才慢慢散開，不過很多人讓林落明天修收音機的時候喊一聲，他們想過來看怎麽修的，還有人幹脆讓大隊長明天開喇叭在大隊喊個幾遍，這樣大家都能聽見。
大隊長問林落怎麽想，雖然他對林落有信心，但萬一林落最後沒修好收音機呢？
林落卻直接點頭：“可以，修好給大家放節目聽。”
大隊長一聽，心裏有點後悔，如果林落沒修好收音機，那他不是害了人？可看林落這麽積極要為大隊社員辦事，他又沒法打擊她，轉頭想出一個辦法，讓三嬸子去說，反正不能讓大家說林落的閑言碎語，做好事怎麽能被說嘴呢？
林落不知道大隊長心中煎熬，她收好收音機，離開大隊部，往衛生所去，今天聯系針灸任務還沒完成。
“哎喲好疼……”
林落看着腳邊不遠處不小心踩石子摔倒的女同志，雙眼在女同志全身掃描一遍，停了一秒，然後，走上前去，蹲下問：“同志，你沒事吧？”
這位女同志正在揉腳踝，見林落問她，微愣，然後苦笑着搖頭：“摔着腳踝了，林會計能扶我去衛生所嗎？我得讓林醫生看看，一動就疼，我都不敢動了。”
林落看了看她的腳，說：“我扶你過去。”
“謝謝你了，林會計，”女同志忍着疼痛，對林落感激笑笑，然後問，“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麽？”
林落很誠實：“不知道。”
“原來你還真的不知道啊，我叫許靜華，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雖然我們都在林村大隊，但我比林會計大了十歲，都沒來往過呢。”許靜華笑起來有一種特別的溫柔的味道。
林落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類。
“許靜華，你跟許春佳祖上是一家。”林落的聲音總是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不過許靜華并不介意，道：“關系遠了，我跟許春佳并不熟悉，不過總是在隊裏聽到她的傳言，尤其是最近，大家不說，我都不知道許春佳原來這麽幸運，難怪她能過上那樣的好日子，我跟她真是天差地別，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有緣分。”
林落：“已經去世的男人，不要再提。”
許靜華一愣，仔細看看林落的臉，找不到一處傷心失落，她忽然一笑：“也是，過好當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不過我有點好奇，你跟許春佳真的鬧掰了？為什麽要跟她鬧掰呢？”
林落：“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不不不，是我不該提起這些的，因為關于許春佳的事太多，我也是真的有點好奇，所以忍不住就……”許靜華歉然一笑。
林落：“那就不要再提。”
“好的。”許靜華接下來很沉默，也沒有再多說別的。
“來了？來了就趕緊去練針，這是腳踝扭傷了？”林醫生對林落說完，低頭看許靜華的腳踝。
許靜華點點頭，跟林醫生說了情況，餘光看到林落往一間屋子走去，愣愣，好奇問：“林醫生，林會計是來幫你炮制藥材嗎？”
林醫生搖頭：“不是，跟我學兩手醫呢。”多的沒有再說。
林落竟然跟着林醫生學醫？怎麽沒聽隊裏的人說起？許靜華疑惑不解。
“家裏五個娃呢，學點東西也好照顧幾個娃，一個人養娃不容易啊。”林醫生見許靜華還在看林落所在的房間，一邊給她開藥開藥，一邊搖頭感嘆。
許靜華收回視線，溫柔一笑：“原來是這樣，林會計這麽好學，難怪她這麽厲害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支持正版的小可愛們(づ￣ 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