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梅一川緩好心态後,便起身離開去支援洛清風。

雪筱守着盛媛, 試圖跟她對話, 卻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盛媛狀态時好時壞, 要麽安靜發呆, 要麽捂着耳朵暴躁喊閉嘴。

期間江毅回來過一趟。

他被抓去當醫療兵,救了不少人, 此刻已是精疲力盡, 才被梅一川打發回來休息。

此時基地裏也就雪筱這裏算得上安全。

江毅坐下喝水,雪筱指着盛媛問他:“能不能想想辦法?”

江毅搖頭。

“這個,現代醫療也沒法。”江毅遺憾表示,“心病只能心藥醫, 或者祈禱。”

盛媛又暴躁起來, “閉嘴!閉嘴!閉嘴!”

江毅:“……”

就這樣折騰到天明。

雪筱一晚上沒睡, 守着盛媛, 看着她精疲力盡後睡去。

洛清風等人後半夜才回來, 與梅一川彙合, 控制基地喪屍蔓延, 保護剩下的人們,也是忙到天亮才安穩下來。

綠毛跟紅發醒來, 看見門口夏凡茜的屍體差點沒吓得又暈過去。

雪筱目光幽幽地看着兩人:“你們可算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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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餓了好久。

“老大, 這……”綠毛指着夏凡茜的屍體結巴道, “這這這怎麽……”

“死了,異魁。”雪筱指着廚房,“早飯!”

綠毛:“……”

紅發把綠毛推去廚房, 自己圍着夏凡茜的屍體看了圈,“老大,姐姐呢?”

“剛睡下沒一會。”雪筱朝樓上看了眼。

“那梅一川……”紅發還沒問完,就聽雪筱答:“他殺的。”

紅發到嘴邊的後話都吞回了肚子裏,擡手撓了撓頭,最後默默去廚房幫忙做早飯。

躺沙發上睡覺的江毅被廚房的聲響吵醒,有些迷煳地坐起身來。

雪筱坐在門前,雙手托着下颌,眼巴巴地看着臺階口。

聞到廚房裏傳來的炒飯香時,她看見洛清風幾人回來了。

洛清風衣上沾血,臉上還有點點泥痕,眉頭微蹙着,神色稍冷。

雪筱眨巴着眼看他,問:“忙完了嗎?”

洛清風垂眸,低低嗯了聲。

他跟梅一川看起來都有些自閉,不怎麽想說話,窦陽主動跟雪筱解釋昨晚的戰報以及目前基地的情況。

“人跟丢了,彭老大與薛老大叛變,醫藥品和大部分食物等物資都被他們拿走。”窦陽喝着雪筱遞給他的水,語氣稍顯沮喪,“一整晚都在清理喪屍,部分兄弟也受了傷,早上六點多才結束,我們現在一共就剩下差不多四十人。”

洛清風和梅一川都看着夏凡茜的屍體沒說話。

窦陽說:“我們現在剩下最多的可能就是武器了。”

畢竟負責武器庫的肖老大沒有加入這場叛變。

雪筱問:“那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先養傷,再把基地的其它物資清理一下。”窦陽說,“到時候再看哥跟肖老大怎麽辦。”

雪筱聽完,看了眼自閉的洛清風。

紅發出來說:“番茄炒飯好了!過來領盤!”

窦陽跟江毅都過去了。

雪筱跟梅一川說:“過去吃飯。”

梅一川起身,說:“把她處理了。”

“我怎麽處理?”

“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梅一川朝廚房走去。

雪筱摸了摸鼻子,無奈地拿着刀朝夏凡茜走去,同時跟洛清風說:“去吃飯,吃完再去睡一覺。窦陽既然說沒事了,那就先休息好,再去想以後的事。”

洛清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雪筱挖出了晶核,已是異魁的夏凡茜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塊枯木似的,她左右看了看,正準備把人帶出去埋了時,卻被洛清風往後拉了一把。

烈火熊熊燃燒,很快就将那具喪屍燒毀。

“去吃飯。”洛清風說。

雪筱擡眼看他。

在火焰燃燒的那瞬間,她感受到了來自洛清風的戾氣,雖然短暫,卻無比真實,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頓早飯吃的有些壓抑。

沒人心裏都裝着事,話不多,安安靜靜。

飯後,紅發跟綠毛自覺收筷洗碗,江毅避開自閉的兩人,加入廚房清潔隊伍。

窦陽很實在,揉着眼睛說了聲哥我先睡會就倒在沙發上了。

梅一川站在門外抽煙思考人生。

洛清風倒是聽話的去了樓上洗漱睡覺。

雪筱上樓去看盛媛,發現她還沒醒,便關門離開。

一回頭,發現洛清風站在房間門口看着她。

他眼裏滿是紅血絲,聲音低啞:“我睡不着。”

雪筱靜了兩秒,朝他房間走去,“那我哄你睡。”

洛清風的房間拉着窗簾,一片昏暗。雪筱關了門,指了指床,示意他上去躺着。

她翻了翻書架,從裏面拿出基本書來,說:“我給你講故事,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洛清風坐在床邊,沒有躺,手裏夾着根煙也沒點,只是垂眸看着它,微抿着唇,面色略顯陰郁。

雪筱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翻着手裏的書,輕柔的聲音卻道:“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抽煙?”

洛清風微愣,低聲回:“大概三個月後。”

“末世開始?”

“嗯。”洛清風喉結滾動,鼻音略重,聲色沙啞:“那時候一直想找你,又找不到,很着急,也很生氣。”

雪筱翻書的動作停下,捏着頁腳的手微緊。

“所以才抽的?”

“嗯。”

“那你已經找到我了,是不是可以不用抽了?”雪筱擡眼看他。

洛清風瞥了她一眼,默默将指尖的煙放回了盒子裏。

雪筱将手裏的糖遞給他。

洛清風伸手接過。

兩人無聲的互動卻透着難言的默契。

洛清風剝着糖紙,動作很慢,聲音也很低:“以後你想走,提前跟我說一聲。”

雪筱歪頭看他,大方答應:“好啊。”

洛清風剝開了糖紙,沒有吃,又把它裹了回去,反反複複。

見他又不說話,雪筱才笑道:“以後我去哪都跟你說,什麽時候回來也跟你說,免得你找不到我又着急生氣,然後抽煙。”

洛清風聽得眼睫輕顫。

雪筱說:“江醫生說了嘛,抽煙有害健康,你的肺還要不要啦?都末世了那更不能生病。”

洛清風剝開糖放嘴裏,酸甜的果味彌漫在嘴中。

雪筱翻着書,溫聲說:“我希望你過得健康平安。”

真心的。

洛清風感受着嘴裏糖的甜味,心髒卻一抽一抽,酸澀無比。

他其實就像一只流浪狗。

誰對他好他就跟誰走。

小時候撞見母親與他人偷情,得知自己是私生子,父親知曉真相的那天,路過他時那冷漠的眼神,洛清風這輩子都不會忘。

甚至到現在,偶爾夢裏還會被這一幕困住。

他從小就很聰明,因此也很敏感,怯懦地承受着父親的冷眼和憎恨。

直到某一天,父母争吵着上了車,随後出了車禍。

叔叔一家在夜裏敲響了家門,告知他這不幸的消息,随後又帶着他過完父母的葬禮。

那段時間裏他一直渾渾噩噩,滿心害怕。

不是父親的兒子,也可以在參加他的葬禮嗎?

他站在墓碑前,害怕地不敢直視男人的遺照。

可噩夢還沒有結束。

一直都對他微笑和善的叔叔,在葬禮過後,微笑告訴他:“我知道你父母的情況,作為私生子,你沒有繼承權。”

小洛清風聽完直接崩潰了。

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害怕。

維持表面生活的父母死後,他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曾經也算疼愛他的叔叔知曉真相,開始跟他劃清界限。

叔叔沒有公布他的身份,是因為那是家族的恥辱,為了不讓死去的人再次受到不必要的侮辱,他可以讓洛清風留在洛家,供他生活,但他必須放棄所有繼承權。

洛清風答應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提心吊膽的過着日子。

他孤獨地活在這世上。

洛清風甚至懷疑這樣的自己為什麽還要存在。

從父母車禍去世之後,他就成了一只流浪狗,在世上茍且偷生。

突然間,有人路過時停在這只流浪狗身邊,伸出手試圖撫摸它,雖然被戒備的流浪狗躲掉,卻堅持不懈。

她對這只流浪狗太好了。

那段記憶全是溫柔美好的。

流浪狗放下漂泊已久的戒心防備,從這人身上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盛雪筱是第一個馴服他的人。

狄老大是第二個。

他們都是讓洛清風感受到溫暖和愛的存在。

糖紙被洛清風折疊得四四方方,再也壓縮不下後,便展開重來。

雪筱在跟他講書上的故事,說了好幾段後,見他還坐着,便擡手一指,命令道:“躺下。”

洛清風啞聲回:“睡不着。”

雪筱說:“我已經在哄了。”

洛清風看她,眼睛紅紅的,頭發也有點亂,歪頭看過來時有點呆,又有點萌。

雪筱于是說:“那我唱歌給你聽?”

洛清風眨了下眼,将糖紙放去桌頭,轉身在床上躺下。

雪筱:“……”

她幽幽道:“我唱了?”

洛清風悶聲說:“講故事。”

雪筱輕輕咬牙,翻着書頁,繼續跟他講着。

聽着柔柔的女聲,洛清風閉着眼,漸漸睡着了。

雪筱講的口幹舌燥,發現他睡後,合上書靜靜地看了會封面,剛才講了些什麽內容全都忘記,腦子裏只有洛清風低頭剝糖紙的那一幕。

她把書放下,起身走到床邊輕輕坐下,将被子給他往上拉了點,卻發現他脖子上戴着一根細細的銀鏈。

雪筱有些好奇,視線往下移去,垂挂在鏈上的物件被衣物遮掩,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鏈子從衛衣裏挑了出來。

那上面垂挂着的是一顆子彈。

從她肩膀裏挑出來的那顆。

雪筱默默地看了會,內心複雜。

最終,像是認輸般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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