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靜好

顧君昊又羞又惱, 轉身就走, 不想再理她。

阮芷曦趕忙探身拉住了他,笑道:“別生氣別生氣,我是真的覺得這些圖樣畫得很好,就是看你臉紅想逗逗你罷了。”

顧君昊被他拉住了袖子, 覺得一個女子如此行徑很是失禮。

可是面對着救了自己母親的阮芷曦, 他又說不出太嚴厲的話,就只是皺着眉頭道:“男女有別,你這般……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阮芷曦理直氣壯:“咱們不是夫妻嗎?”

一句話說的顧君昊臉更紅了,窘迫間見她笑趴在了桌上, 知道自己又被捉弄, 氣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忿忿地回到椅子上坐下。

阮芷曦好半晌才直起身子, 擦去眼角笑出的淚, 道:“你這樣不行啊, 随便說幾句話就臉紅, 拉一下袖子就成何體統, 那以後出門怎麽辦?”

“外人眼裏咱們可是真夫妻, 少不得要接觸一二的,你總是這般正經,旁人看了還以為咱們夫妻感情不和, 又不知要傳出什麽流言蜚語。”

顧君昊氣悶:“這不是私下裏嗎?等出門的時候, 我自然會改過來的。”

阮芷曦心說照你這樣子哪是一時半會能改得了的啊, 但顧君昊臉皮薄,她怕再逗他就真把他惹惱了,便笑道:“好好好,那我不開玩笑了,跟你說些正經的。”

“你這些花钿是在哪家店做的啊?這既然是你自己專門畫了圖樣讓他們定制的,那怎麽會被擺出來賣,還提前被阿卓買到給我送來了呢?你該不會被這家店糊弄了吧?”

客人特別定制的,而且還是自己繪制了圖樣東西,但凡有些良心的商家,都不會未經人家同意就拿出來賣。

即便這個年頭沒有什麽所謂的專利一說,但“權勢”二字卻比現代社會更加深入人心。

顧家的門第雖不像鎮國公府那樣顯貴,但對那些商戶來說,也絕不是能輕易招惹的。

可阿卓給她送來花钿的時候壓根就沒提起顧君昊,可見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是顧君昊讓人做的。

該不會是這家店覺得顧君昊是個書呆子好糊弄,就随便拿了他的圖樣當做是自己的,多做了一些拿出來賺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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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昊近來實在是缺錢,這才放下讀書人的清高與商戶合作。

這件事本就讓他覺得有些丢臉,此刻被阮芷曦問起,瞬間忘了剛剛的氣惱,只餘尴尬,低聲道:“他們問過我了,是我自己……答應賣的。他們付了錢,将圖樣買下了。”

“我估摸着他們是覺得不會這麽快就賣出去,所以給我交了貨之後就擺出來了,沒想到卻被旁人買了提前送給你。”

顧君昊的性格說好聽點是耿直,說難聽點就是有些迂腐,阮芷曦沒想到以他的性子竟然會跟商戶合作,聞言有些驚訝,但同時也松了口氣。

“那就好,我還以為他們把你的圖樣據為己有了呢。”

顧君昊是個讀書人,自己的圖樣被別人當做商品拿來賣肯定會不高興,她擔心他為這個生氣,又因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花钿是他畫的而忍住不提,回頭吃個啞巴虧。

既然是他賣出去的,那就無所謂了。

顧君昊卻越發後悔當初不該将圖樣賣出去,他本是為了阮芷曦才特地找人做了那些花钿,現在倒好像是專門拿來賣錢的。

若她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罷了,偏偏觀江觀河還拿着這些圖樣到她面前邀功,也不知有什麽可邀的,反而邀的他一臉尴尬。

阮芷曦卻沒想那麽多,嘆道:“可惜你是直接把圖樣賣了,不然讓他們給你分紅多好啊。這樣的話以後我每天都貼着這些花钿到處跑,沒準京城甚至大齊就流行起來了呢。”

“到時候給你做花钿的這家鋪子肯定也打出名號了,能掙不少錢呢,那你這些圖賺的肯定也比現在多。”

顧君昊沒想到她跟那個掌櫃想到一塊去了,将劉掌櫃想與他合作的事情對她說了。

阮芷曦眼中一亮:“真的?這個掌櫃很聰明啊。”

她轉瞬就把劉掌櫃打的那些算盤想明白了,從匣子裏拈出一片花钿道:“可惜我傷還沒好全,不方便出門,不然明天就貼着這些花钿出去走一圈。”

說着又想起什麽,道:“最近時常有人來看我,回頭等他們再來的時候我就把這花钿貼上。”

這樣她即便足不出戶,也能将這些花钿展示給別人看。

顧君昊本有些擔心她會因為他賣了圖樣一事看輕自己,見她不僅沒有露出任何嫌惡的神情,還對這件事很感興趣的樣子,有些納悶:“你也很缺錢嗎?”

“不缺啊。”

阮芷曦道。

鎮國公府給阮氏的嫁妝十分豐厚,多到她這輩子都花不完。

如今阮芷曦成了阮氏,自然是不缺錢的。

“……那你為何對此事如此積極?”

顧君昊自己都還沒想好要不要繼續跟那家商戶合作呢,阮芷曦倒是做好幫他拓展銷路的打算了。

“能掙錢的事為什麽不積極?誰還會嫌錢多啊?”

阮芷曦反問,說完又反應過來他剛才的問題有點奇怪:“你最近很缺錢嗎?”

不然為什麽要說“也”?

顧君昊一怔,神情越發尴尬:“我近來……手頭确實有點緊。”

阮芷曦恍然:“難怪你會答應把圖樣賣出去。”

這恐怕不是有點緊,是非常緊吧?

不然以顧君昊的性格,豈會為了掙錢就與商戶合作?

這個年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各大世家雖都有自己的産業,也都派信得過的掌櫃精心打理,但從沒見哪家的家主自己出面跟人做生意的,這是很掉面子的事,對于自诩清流的讀書人而言更是如此。

顧君昊頭垂的更低,原以為她會像父親那般問他把錢都花哪去了,但她什麽都沒問,只說讓他回頭跟那家鋪子談好價錢,別虧了,言語中也并未有輕視之意。

他點點頭應了下來,不想再說此事,好在阮芷曦也沒再提,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只是過了幾日,又有女眷來探望阮芷曦的時候,她果然貼上了那花钿。

當晚顧君昊回府,路上就聽觀江說:“您畫的花钿精美,幾位夫人看了就挪不開眼,問少夫人是從哪裏得來的。少夫人告訴她們,是您畫了圖樣專門找人定做的。”

顧君昊當初叮囑那家鋪子不要說是他畫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此事,此刻被阮芷曦說了出去,心下雖然一沉,但想到她也是為了自己好,想讓那些花钿能多賣出去一些,便沒有說什麽。

只是母親知道後怕是會察覺他缺錢一事,他得想想該怎麽解釋才行。

誰知觀江緊接着又道:“少夫人還說,受雇做花钿的那家鋪子問她能不能擺出來賣,她覺得這麽好的東西只自己用太可惜了,便答應了下來,還打趣說她這也是出于私心,想着若是京城人人都貼個花钿在臉上,那就沒人想起她那花钿下面留了疤的事情了。”

這是将賣圖樣的事攬到了自己身上,把顧君昊完全撇清了。

這樣就算将來人們說起這圖樣是他畫的,也只會說他心疼妻子,給妻子專門畫了花钿遮擋疤痕,而不會說他與商戶合作,失了讀書人的風骨。

顧君昊的情商跟智商雖然不成正比,但也不是分不清好賴的人,聞言半晌沒有說話。

觀江觀河在旁擠眉弄眼,等他擡頭看過去時又恢複了一臉正色,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主仆三人就這樣回了顧家,顧君昊賣圖樣的事不僅沒被他娘發覺,晚飯時還被她稱贊了一番,說他難得體貼一回。

顧君昊悶頭不語,只餘光看了看阮芷曦,等回到汀蘭苑後只有他們二人在房中時低聲說了一句:“圖樣的事……多謝了。”

“謝什麽,”阮芷曦道,“咱們現在是一家人,你掙的銀子不也是我的?”

顧君昊笑了笑:“那等回頭拿到分紅,我分你一部分。”

“好啊,”阮芷曦并不客氣,“不過我最近不缺錢,你手頭緊的話就先用着,給我記賬就行,回頭什麽時候寬裕了再一起給我好了,全當我存在你那的。”

顧君昊也不再跟她計較這些,點頭應了下來。

存在于他單方面的那些生疏與隔閡也悄然消失,等阮芷曦在他休沐的時候提議讓他再畫些圖樣時立刻便讓人去拿了筆墨。

阮芷曦比他更懂得女人喜歡什麽,在他作畫的時候就坐在一旁提些意見。

顧君昊按她說的畫了,時不時再根據她的意見修改一番,就這樣不知不覺在桌前畫了一個時辰。

畫畫是一件專注而又耗時的事,他畫的時候不覺得,直到過了許久沒聽到女子的聲音,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趴在桌上露出半張側臉。

那熟悉的面容讓顧君昊本能的生出厭惡,但看到她額角貼着的花钿,這厭惡轉瞬又消失,好像從沒想起過一般。

顧君昊提筆的手微頓,輕手輕腳地走到一旁,拿了件衣裳給她披上,這才繼續低頭作畫。

房中一時安靜無聲,只餘畫筆游走間發出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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