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知曉19.7%

是夜, 顧君昊與阮芷曦兩人并排躺在床上。

以往他們睡前總會随便聊幾句, 真正合眼之前阮芷曦還會跟他說一聲晚安,但這幾天連晚安都沒有了。

顧君昊白日裏想了大半天該如何開口,此時卻又猶豫了, 眼看再不開口阮芷曦怕是就要睡着,他這才低低地喚了一聲:“小西。”

阮芷曦已經迷迷瞪瞪要入眠了, 隐約聽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識唔了一聲。

答應完了才想起現在身邊只有顧君昊,那說話的人就也是顧君昊。

她緊閉的眼睜開, 在他再次開口前道:“我是不會勉強聽雪嫁給觀江的,你如果要說這個,那就免開尊口。”

顧君昊垂眸:“我……我仍舊覺得這是門不錯的婚事, 觀江也是個信得過的人,聽雪嫁了他會過得很好。但如果你們都不願意的話……那我也不勉強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我還是懂的。”

阮芷曦轉頭, 這幾日以來視線第一次落在了顧君昊身上。

“你明白就好。說實話我也覺得觀江為人不錯, 如果聽雪願意, 我也樂得見這門婚事能成。可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 終歸還是講究個你情我願。”

“觀江喜歡聽雪,聽雪不喜歡觀江,成了親觀江一番情意落空,心裏必定失落。聽雪勉強接受,必然也不會高興。到頭來若成了一對怨偶,那不是也違背了你促成這門婚事的初衷?”

顧君昊點頭:“是我着急了。”

說到着急, 阮芷曦有些納悶:“我之前就想問你,是不是上輩子觀江娶了別人,過的特別不好,所以你今生知道他現在喜歡的是聽雪,就急着想把聽雪配給他?”

除了這個,阮芷曦想不出什麽原因會讓顧君昊一反常态,那麽急着促成這門婚事了。

顧君昊作為這個年代的權貴階層,骨子裏确實不可能真的把下人當做和自己平等的人對待,他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做主安排下人的婚事合情合理,無可指摘。

但他平日裏其實是個很講道理的人,甚少專斷獨行。即便聽雪不是他的丫鬟,如果她不願意,按理說他也不會強求才對。

可那天聽雪拒絕之後,他卻很是惱火,還因此遷怒了阮芷曦,怪她拿原來世界的那一套東西用在這裏。

阮芷曦後來仔細回想,記起顧君昊聽說觀江喜歡聽雪一事時也是很吃驚的,那想來上一輩子,他們兩個并未在一起。

只是沒在一起也就罷了,顧君昊也沒必要急成這樣。

那想來是觀江過的不好了。

阮芷曦覺得自己猜的應該沒錯,誰知顧君昊聽了之後卻搖了搖頭。

她微微皺眉,正想詢問什麽,就聽他說道:“觀江沒有娶別人,到我死為止,他都沒有成親。”

阮芷曦一愣,好半晌才“啊”了一聲。

“他……不會是……一直在等聽雪吧?”

“我不能完全确定,因為他從未跟我說過自己對聽雪有意,但是……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不然他都已經年近三十,為何一直都不成親呢?”

“前世我也曾問過他,他只是玩笑着告訴我沒有看得上眼的。我看他年紀越來越大,好幾次都想給他定下一門親事,甚至想過要将聽霜聽雨配給他,但他都拒絕了。”

“我那時想法和你是一樣的,覺得他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強求,所以一直也就由着他去了,這一拖就拖到了三十歲。”

“我至死都不知道他曾經喜歡過什麽人,這次若不是你們告訴我,我還不知他喜歡的人原來是聽雪呢。”

“現在想想,他當年那樣子,與其說是沒有看得入眼的人,倒更像是心有所屬又求而不得。”

“正是因為如此,我那日才會那麽着急,想把他跟聽雪的婚事定下來。”

阮芷曦張了張嘴,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她是真沒想到,觀江不僅喜歡聽雪,還因為聽雪多年未娶。

“那聽雪嫁給誰了?”

她皺眉問道。

既然顧君昊說曾想把聽霜聽雨配給觀江,但沒有說聽雪,那八成是聽雪嫁人了。

顧君昊回道:“阮氏把她配給阮家的一個下人了,就是你六弟身邊的那個貼身小厮,好像叫慶元。”

“什麽?”

阮芷曦聲音陡然拔高,雙目圓睜,差點兒直接從床上蹦起來。

“噓!”

顧君昊忙伸出一指按在她唇上,示意她噤聲,同時轉頭看向門外。

果然,外間守夜的聽雨聽到動靜,隔着門扇問了一句:“少夫人,您怎麽了?”

“沒事,不必進來。”

顧君昊代為回道。

聽雨在外面皺了皺眉,低聲嘟囔了句什麽,但聽了一會見阮芷曦也沒開口喊她進去,便又躺回到小榻上了。

顧君昊回頭,這才察覺自己的手還放在阮芷曦唇上,忙收了回來,神色讪讪。

阮芷曦心裏只顧着糾結聽雪上輩子的婚事,沒注意他的神色,把聲音重新壓低後急急問道:“她為什麽要把聽雪配給慶元?顧家這麽多下人沒得挑了嗎?”

一般情況下,自家的下人就配給自家人,除了那些到年紀放出去的以外,是不會配給別人家的,以此避免下人與外人勾結,做出損害主家的勾當。

聽風當初是得了阮氏的恩典,嫁給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丈夫,她那丈夫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是國公府的一個下人,活契到期後就放出府了。

阮氏知道一旦這男人回鄉了,必然過不了多久家裏就會給他安排親事,屆時聽風就要錯過這門婚事了,于是便問了那男人的意思,見他也有意,便做主将聽風嫁給了他。

那男人也争氣,自己在京城賃了一間小院,用這些年攢下的積蓄做些小本買賣,日子到也過得不錯,聽風只要不值夜就會回去。

後來聽風有孕,阮氏又特準她回家安心養胎,等孩子斷了奶再回來,但他們夫妻倆在京城都沒有什麽親戚,那男人怕自己照顧不好她,便索性帶她回鄉了。

直到阮氏變成了阮芷曦,又鬧出了馨兒那件事,國公府實在放心不下,緊急将聽風接了回來,她才再次回到京城。

阮芷曦來到這個世界後繼承了阮氏的記憶,對她以往做的很多事都看不上眼,但在聽風這件事上,她覺得她做的是不錯的,能看出她是真的喜歡這個丫頭,在盡量為她的将來考慮。

聽雪雖是聽字輩裏性子最冷清的,但阮氏待她也向來不錯,怎麽會把她許給阮家的那個慶元呢?

顧君昊見她反應這麽大,大概猜到了什麽,問道:“怎麽?那個慶元人很不好嗎?”

他雖然名義上是阮家的女婿,但衆所周知,阮氏是在國公府長大的,所以實際上他跟國公府的來往反而比較親密,與阮家的來往相對較少。

這跟阮氏特殊的成長環境固然有關,但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他實在不大喜歡阮家的人。

除了逢年過節以及長輩生日等必要的日子以外,他大多是不太跟阮家走動的,對阮振裕這樣他尤其看不順眼的人,往來就更少了。

至于阮振裕身邊的下人如何,他自然更是不清楚。

但阮家畢竟是阮氏的娘家,阮氏跟他們的往來肯定比顧君昊多,對這些事應該也就更了解。

阮芷曦既然有阮氏的記憶,那對這個叫慶元的下人,多多少少應該了解一些。

“那就是個王八蛋!”

阮芷曦用義憤填膺的語氣和毫不留情的咒罵肯定了顧君昊的想法。

顧君昊聞言皺了皺眉,覺得她這話未免太過粗鄙了,一個女兒家不該如此才是。

但她也知道阮芷曦不會随便罵人,她既然這麽說了,那一定是對方真的做過什麽混賬事。

而且……她在旁人面前是絕對不會這般随意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這話她也就是在他面前說說。

一想到他只在自己面前這樣,顧君昊就覺得沒必要糾正什麽了,他心裏甚至莫名升起一絲快意,覺得這樣也挺好。

她的脾氣,她最随意的樣子,都只展示在他面前。

阿卓便是再好看又如何?她一樣不會讓他知道她私底下是個什麽樣的人,會怎樣肆無忌憚地笑鬧發脾氣。

阮芷曦哪知道顧君昊思維發散的這麽快,她一想到上輩子聽雪被阮氏許給了慶元就氣的肝痛。

“阮振裕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下人能有什麽好?”

她氣道。

“阮氏雖然比阮振裕大了兩歲,但阮振裕從來就沒把他這個姐姐放在眼裏,打小就欺負她,每次都是慶元在旁邊幫忙打掩護。有時候阮振裕看上阮氏手裏的什麽東西了,又不好當着別人的面要過去,就讓慶元私下裏偷偷去找她要。”

“阮氏自己拉不下面子不情不願給出去的那些也就算了,有一次阮振裕看上她的一塊玉佩,但那是伯母送給她的生辰禮,她不舍得給,就拒絕了。”

“後來慶元竟然趁着阮氏被她那便宜爹叫回阮家,身邊下人都被攔在了外院的時候,把她堵在去正院的路上,強行把玉佩從她身上扯走了!拿走的時候還笑嘻嘻地說是大少爺讓他來拿的,讓阮氏別生氣!”

他要是真怕阮氏生氣,就不會是那個表情了。

他跟他那主子一樣,根本就沒把阮氏放在眼裏!

可阮振裕他們尚且是仗着自己跟阮氏有血緣關系,阮氏又性子軟的緣故才敢這麽大膽。

但慶元不過是個下人而已,竟狗仗人勢到這種地步!

“他對阮氏都如此不敬重,又怎麽可能敬重她身邊的下人呢?”

“而且慶元在阮家下人中出了名的風流,去年過年阮氏回家探親的時候還親眼看見他把一個小丫鬟拉到假山的山洞裏欺負。”

“聽雪嫁給這樣的人,能有什麽好日子過?阮氏是瘋了嗎,竟然會把這麽好的姑娘配給這樣的人渣?”

顧君昊以前從未聽說過這些事,聞言也是非常不解。

“那她為何要将聽雪嫁過去呢?”

若慶元只是風流一些,阮氏不了解他平日為人也就罷了,但慶元可是自己當面欺負過阮氏的,阮氏就算不為別的,就為這個,按理也不會把聽雪嫁過去啊。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顧君昊最後喃喃道:“或許……是岳丈他們要求她這麽做的?畢竟阮氏的嫁妝非常豐厚,他們這麽多年又一直啃不下來,說不定是覺得聽雪掌管着那些嫁妝,所以想從她身上下手呢?”

阮芷曦想了想,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

說完又問:“那上輩子阮氏的嫁妝最後到底怎麽樣了?被他們拿走了嗎?”

“那倒沒有,聽雪一直都把嫁妝打理的很好,雖然礙于阮氏的面子,或多或少會被阮家吃一點,但吃的不多。”

“聽雪這丫頭看着寡言少語的,但其實腦子清醒得很,也很向着阮氏。她對阮氏一年到頭的嚼用很清楚,哪些是她自己花的,哪些是她迫于阮家的壓力找借口貼補他們的,她都一清二楚。”

“一旦給阮家的數目多了,她就是拼着被阮氏責罰,也要告狀告到國公府去。”

“國公府知道了就會對阮家發火,久而久之的,阮家也就不敢了。”

為了錢財得罪國公府,對他們而言得不償失。

這确實很符合聽雪一貫的行事作風,阮芷曦并不覺得奇怪,但心裏卻有些擔憂,又問:“那聽雪成親後過得怎麽樣?”

如果阮家真是為了嫁妝才逼迫阮氏把聽雪嫁過去,聽雪成親後又不肯幫他們挪用嫁妝的話,那她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

顧君昊面色讪讪:“這個……我不大清楚。”

他前世連家事都不大管,都是交給他娘和阮氏打理的,又怎麽會注意一個丫鬟成親後過得好不不好?

“不過我倒是知道她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因為聽字輩的幾個丫鬟懷孕生子的時候阮氏都會讓她們休息一段時間好好養胎,至少等孩子半歲才讓她們回來繼續伺候。”

“聽雪也曾懷過一個孩子,休養了大概兩三個月吧,結果小産了,後來就再也沒有過孩子了。因為直至我死,都沒再見她長時間的休息過。”

阮芷曦心裏咯噔一下,本就不大好的臉色更難看了。

雖然顧君昊言語間并沒有說聽雪過的究竟怎麽樣,但她直覺感到她應該是過的不好。

阮氏怎麽就把她配給慶元了呢?

真是造孽……

阮芷曦雖不是阮氏,卻也真心喜歡身邊這幾個小丫頭,希望她們能過得好。

聽雪上輩子的經歷讓她心疼,心疼之餘便想着要不要這些日子試着撮合撮合她跟觀江,看看能不能把他們湊成一對。

不管怎麽說,觀江都比慶元強太多了!最起碼對她是一片真心。

阮芷曦雖然并不想幹涉他們的親事,但萬一哪天她走了,阮氏回來了,又或者別的什麽人成了阮氏,再讓聽雪重複前世的經歷怎麽辦?

她心裏十分擔憂,亂七八糟的想着這些事,想着想着忽然怔住了,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只眼睛越睜越大,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怎麽了?”

顧君昊看出她的不對,輕聲問道。

阮芷曦的眼珠艱難地動了動,挪到他臉上。

“你說……直至你死,觀江都沒有娶妻,聽雪也沒有孩子。”

“是啊。”

“你還說……你死時觀江年近三十,可你們倆……不是同歲嗎?”

也就是說,顧君昊三十歲就死了?

顧君昊看着她怔怔的神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意中對她透露了前世的死亡時間。

他眼睫低垂,視線落到一旁,半晌無言。

阮芷曦從這反應中明白了自己猜得沒錯,一瞬間連呼吸都停滞了,盡管非常不想面對,但還是顫聲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不會是……阮氏害的吧?”

顧君昊又是許久無言,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才極低的嗯了一聲。

若非夜深人靜,這聲音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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