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愧疚65.1%
顧君昊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話, 或者說是不太會說好聽的話哄人開心, 但他以前并沒有把這個問題太當回事,也沒想過要刻意去改。
前世他面對父母的時候甚至都不懂得退讓,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顧蒼舟的棋下的不好就是不好, 他從不會刻意讓着他。周氏說的有些話在他看來毫無道理,他雖然不會跟她争吵, 但是會一板一眼地反駁回去。
重生後他慶幸自己還有機會再見到父母,能在他們膝下盡孝,待他們就比以往更孝順了,也知道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讓着他們, 不跟他們較勁, 不凡事都非要争出個是非對錯。
但他依然口拙,依然不會甜言蜜語,依然會下意識的“就事論事”, 說出一些讓人不那麽舒服的話。
剛才他也只是随口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而已, 等阮芷曦吐槽之後才明白現在這個場合說這些确實不大合适。
顧狀元雖然為人清高頗有幾分自傲, 但也是個勇于承認錯誤的人,當即說道:“我嘴笨,但我會努力改的。”
阮芷曦對此不可否。
一來這是顧君昊多年來的習慣, 他前世今生都是這麽過的, 短時間內肯定改不過來。
二來這是他本性使然, 他性子就這樣,不會油嘴滑舌,若真能随随便便說改就改了, 那他就不是他了。
不過這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何況他也不是真的嘴笨,只是生活上過于認真嚴肅了而已。
阮芷曦雖然時常因為這點被他弄的很是無語,但心裏其實并不讨厭他,不然這段時間也不可能跟他相處的這麽愉快。
相比起那些長袖善舞油腔滑調,永遠猜不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人,跟顧君昊相處要簡單輕松的多。
如果阮芷曦能随意一點,不那麽負責任一點,或者顧君昊能看開一點,不那麽認真一點,她或許能抱着玩玩的心态跟他交往一段時間。
但阮芷曦自己被感情傷害過,不想在感情上去傷害別人,讓別人嘗到跟自己一樣的痛苦。
而顧君昊又是個“死腦筋”,他如果動了感情,就不會是“談一場戀愛”這麽簡單。他一定是奔着一輩子,奔着跟她成為真正的夫妻,組建一個家庭去的。
阮芷曦心裏清楚這點,就更不敢輕易許諾給他什麽了。
對她而言這份感情太真誠,也太沉重,是她眼下承擔不起的。
故而她最後還是拒絕了他。
顧君昊眼中的光芒消失,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阮芷曦把這神情看在眼裏,心中雖然覺得不忍,但始終沒有松口,做出一副堅定拒絕的樣子。
誰知顧君昊的失望卻轉瞬即逝,很快就恢複如常,還用給自己打氣的語氣說道:“沒關系,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只要我努力,你總有一天會答應的!”
阮芷曦強裝出來的絕情沒繃住,再次笑噴。
她頭一次見到有人被拒絕之後說什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語氣還這麽認真。
這書呆子不僅是個書呆子,還是個堅忍不拔,呆的有點搞笑的書呆子。
顧君昊知道阮芷曦不可能這麽輕易就答應他,心裏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雖然難免還是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此刻見阮芷曦笑了,就知道她其實并不讨厭他,只是故意做出決然的樣子想讓他放棄而已。
顧君昊跟着一起笑了笑,道:“好了,今天也不早了,睡吧,其它的我們改天再說。”
阮芷曦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他逗笑了,趕忙道:“沒什麽可說的,這件事沒得商量。”
顧君昊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被打斷。
“對了,你帶銀子沒?”
她忽然問道。
“帶了啊。”
顧君昊道。
他這次出來辦差雖說是吃公家的住公家的,但周氏不知道他這一趟要去多久,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再加上他還帶了阮芷曦一起,她怕他們出門在外有應酬或是急用什麽的,就還是給他帶了些銀子,足足有三千兩。其中兩千兩是銀票,另外一千兩是現銀,就放在随行的馬車裏,由下人保管着。
“你要用嗎?我明天讓觀江給你拿來。”
顧君昊說這話的時候隐隐有些興奮。
他對錢財其實并不是很在意,以前是手頭實在沒有,沒法給阮芷曦花,但他手上如果有了,是願意把錢花在她身上的。
比起國公府給的那些嫁妝,他更想讓阮芷曦用自己的銀子,覺得這樣才能顯出是自己在照顧她,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但是很可惜,阮芷曦太有錢了,根本用不着他的銀子。
難得這次她提起,顧君昊恨不能把身上所有銀兩全都拿來捧到她面前。
誰知阮芷曦卻搖了搖頭:“我不用,就是提醒你一聲有錢的話記得把修門的錢賠給人家。”
顧君昊一愣:“修門?什麽門?”
阮芷曦朝着門口擡了擡下巴:“你白天跑出去的時候把人家門撞壞了,這是後來人家修好了安回去的。”
顧君昊面色一僵:“你……說笑呢吧?”
“誰跟你說笑啊,你咚的一聲就撞門上了,開門的時候還那麽用力,那門又不是鐵打的,能禁得住嗎?”
“你前腳走它後腳就嘎吱響了幾聲,然後直接從門框上掉下來,砰的一聲砸地上了。那動靜,簡直震耳欲聾,把院子裏所有下人都吓出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人解釋。”
顧君昊面色呆滞,回想起今日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院中下人看他的目光的确怪怪的。
但他只以為是他今日忽然跑出去的舉動讓他們誤會自己跟阮芷曦吵架了,沒多想,誰知道……竟是因為他撞壞了門?
顧君昊眼角直抽,臉上跟打翻了染缸似的,時青時綠。
阮芷曦再也忍不住,裹着被子笑成一團。
其實哪裏用顧君昊賠什麽修門的錢,他這次是出來辦差,但凡入城,住的都是當地官府安排的宅院,院子裏若真有什麽東西損毀了,哪怕是他弄壞的,當地官員也只會擔心怠慢了欽差,用最快的速度修好,哪會管他要錢。
阮芷曦只是不想再跟他談感情方面的事,故意轉移話題罷了,沒想到卻在他臉上看見這麽精彩的臉色。
顧君昊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白日丢了那麽大的臉,見她笑的花枝亂顫,抱着殘存的一點希望再次問道:“你就是說笑呢吧?故意逗我呢吧?”
阮芷曦笑道:“是不是騙你的你明天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
說着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道:“睡了睡了,都這麽晚了,再不睡明天起不來了。”
之後便翻了個身,任憑他再說什麽都不理了。
顧君昊很想知道阮芷曦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這麽丢臉的事,他又怎麽好親自去問?所以雖然心中疑惑,但終究還是沒好意思找人開口。
但他最後還是知道了,因為翌日桐城官員親自到訪,為昨日門板損壞的事跟他道歉了。
那官員并不知道門是被顧君昊弄壞的,還以為是自己安排的院子不合适,門板不結實,導致在欽差大人面前丢了臉,沒讓欽差大人住好,誠惶誠恐地賠禮道歉,生怕他回京城後給自己穿小鞋。
顧君昊聽了卻是面色大窘,硬着頭皮跟人說笑了幾句,時不時就拿眼角餘光去看自己身邊的阮芷曦,見她一直端着茶杯借着喝茶的工夫低頭憋笑,更是窘迫了,趕緊把這官員打發走了。
還好他們并未在桐城停留太長時間,很快就離開了,不然顧君昊每每進出那道房門,都會想起門板被自己撞壞的事,着實尴尬。
…………………………
又過了七八日左右,一行人終于抵達戍源,也是顧君昊決定把阮芷曦留下來的地方。
戍源比桐城更為繁盛,周邊風景亦是甚美,顧君昊之所以選擇了這裏,就是因為這邊更适合阮芷曦,讓她想逛的時候有的逛,想玩的時候也有得玩。
他們這一路走得慢,離京時還是冬日,此時已是初春了,四周風景正美,阮芷曦來的路上就連連驚嘆。
顧君昊事先并沒有跟她打招呼說會把她留下,所以她還以為會跟以前一樣,在這裏待幾天就走了,進城時還跟顧君昊感嘆,說這麽好的地方只待幾天真是可惜。
顧君昊這才告訴她會把她單獨留在這,後面進入涼州之後的行程他要自己走。
阮芷曦不明所以:“為什麽?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涼州的嗎?”
顧君昊之前跟她提起前世之事的時候說過晉王謀逆導致他阖家慘死,但并未告訴她他這次出來就是為了調查此事的。
按前世的軌跡,那些事要六七年之後才會發生,他不說,阮芷曦也沒把這趟行程跟晉王聯系到一起,畢竟現在離那時還太遠了,而且晉王封地也不在涼州。
阮氏久居深閨,雖然知道晉王封地是在彤郡,卻不知道彤郡的具體位置,更不知道涼州與彤郡緊鄰。
她不知道的事,阮芷曦的記憶裏自然也就沒有,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又只生活在京城那一畝三分地,沒關注過大齊輿圖,自然也不知道涼州和彤郡之間的地理關系。
所以直到現在,她都只以為顧君昊這趟真的只是奉命到涼州探訪民情,調查之前的赈災事宜是否妥善進行了。
顧君昊忽然說要自己去涼州,把她留下,她雖覺得奇怪,但也沒往晉王那邊想過。
顧君昊解釋道:“進入涼州之後我就要四處暗訪了,但是咱們從京城一路走來,沿途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帶着你一起的,涼州那邊肯定也知道了。”
“如果我再繼續帶着你的話,很容易被他們發現,讓他們提前做出準備,到時候我就沒法查探出涼州如今的真實情況了。”
阮芷曦一想,覺得也對。
且不說阮氏長得貌美,走到哪都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就算她長得一般,現在臉上留了疤,每日都貼着花钿,也是很明顯的标記。
雖說因為劉掌櫃他們的緣故,如今花钿在很多地方都流行起來了,但只要涼州官員有心,讓各地城門守衛都仔細注意額角貼了花钿或是有疤的人,也很容易發現她。
阮芷曦如果跟着,可能真會拖顧君昊的後腿,于是便點了點頭。
“那我就留在這,正好我很喜歡這裏,想在這多玩一段時間。”
顧君昊見她絲毫沒有懷疑,心頭微松,笑道:“我也還有時間,陪你玩幾天再走。”
“不用不用,”阮芷曦道,“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玩就行了,別耽誤你的正事。”
自從顧君昊對她挑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她就一直在盡力回避他。
不同于之前生氣時的不理不睬,該說話時她還是會跟他說話,吃飯睡覺也都還是在一起,沒有讓外人看出什麽,但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卻改變了。
比如之前兩人在房中各自看書的時候,如果茶壺是離顧君昊近一點,阮芷曦想喝水的時候就會讓他幫忙倒一杯。如果是離她自己比較近,她就會順手給顧君昊也倒一杯。
但現在她想喝水的時候不會再讓他幫忙,自己喝水的時候也不會再給他倒了。
又比如以前她想看的書如果不在自己手邊而是在顧君昊那邊,她就會讓他幫忙遞過來。但現在她都是自己靜悄悄地去拿,拿完立刻就走,絕不在他身邊多留。
顧君昊對此也沒有跟她多說什麽,只是看書的時候總會分出一點餘光給她,一見她想摸茶壺就先倒好了端給她,一見她要拿書就問她要哪本,主動遞給她。
他當初說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說到做到,絕不會輕易放棄。
這次離開戍源之後不知要跟阮芷曦分開多久,他不舍得,想多陪她幾天在走,反正觀湖觀海那邊還沒傳信過來,他不必急着趕去。
顧君昊堅持,阮芷曦也攔不住,只能任憑他在戍源停留了幾日。
這日他們外出時偶然路過一座佛寺,這佛寺不大,也不像京城的寶榕寺那般香火鼎盛,但勝在四周景致幽深,輕煙袅袅梵音陣陣,倒是頗有幾分禪意,所以也吸引了一些固定的香客。
顧君昊他們原本并沒有打算進去,但趕巧在門口遇到了當地的一位同知帶着妻子來上香。
對方認出了他們,盛情邀請他們一起進去上一炷香,說是這家寺廟特別靈驗。
阮芷曦見這佛寺環境不錯,也想進去看看,顧君昊便點頭應下了。
幾人一同進入寺中,阮芷曦是女眷,便由那同知的妻子帶着去參觀各處佛殿了,顧君昊則與那同知一道,被他拉着不停說話,半天沒能抽開身。
他本就不大耐煩這些官場上的應酬,不過是因為阮芷曦想來,才耐着性子應付這人罷了。
但他正與人說話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之前阮芷曦說過,她除了能夠早日回到原來的世界以外沒有什麽別的願望,所以每次拜佛的時候都是許這個願。
顧君昊腦子瞬間一空,回過神後再也顧不得和眼前這人說話了,忙找了個借口抽身離開,四處尋找阮芷曦的蹤跡。
等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她卻已經拜完佛在捐香油錢了。
顧君昊看着這一幕,腦中回想起那同知剛才說的,這家寺廟特別靈驗。
雖然寶榕寺據說也很靈驗,但阮芷曦許了這麽多回願都沒能回去。
可如果這一家……真的就靈了呢?
如果等他從涼州回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呢?
顧君昊面色發白,腦子裏嗡嗡作響,遠遠地看着阮芷曦離開又去了別處,沒有上前。
直到阮芷曦走遠,他才來到她剛才拜過的佛像前,看了那佛像許久,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他叫來殿中的小僧人,問他剛剛走的那位夫人捐了多少香油錢。
小僧人有些莫名,但這也不是什麽不可說的秘密,便還是老實答了:“一百兩。”
顧君昊點頭:“我捐二百兩。”
說着在佛前跪了下來,磕頭上香,默默許願:不管小西剛才許了什麽願,希望佛祖……都不要答應她。
顧君昊許完這個願自己都覺得羞愧,留下香油錢之後就匆匆走了,見了阮芷曦都不敢擡頭。
兩人一道上了馬車,離開了這家寺廟。
顧君昊心慌意亂,上車後就故意把視線瞥到了一旁,看都不敢看她。
不想阮芷曦卻忽然說道:“仲桓,這個給你。”
說着伸手遞了個東西過來。
顧君昊低頭一看,見她手上捏着一個疊成了三角形的黃符紙。
“我剛才給你求了個平安符,希望佛祖能保佑你這次涼州之行一路平安,你放在荷包裏帶着吧。”
阮芷曦笑道。
顧君昊:“……”
作者有話要說: 顧君昊:我覺得我這趟出門可能要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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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