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晉江獨家發表

天空漆黑, 隐約雷鳴。

湯淼在昏昏沉沉中, 感覺到窗戶在不斷搖晃, 窗簾被弄得沙沙作響。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屋外下起了大雨。

她喊了一聲,“媽媽?”

室內一片黑暗,屋外好像也沒有人。

她拖着沉重的身體去關上了窗戶, 這一下感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她又倒在了床上,昏睡過去,喘氣喘得很急,臉頰發燙着。

裴燃剛回到別墅區。

他坐在黑色轎車裏,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對司機道,“幫我訂兩個小時後去京城的機票。”

司機點點頭, “好的,少爺”。

裴燃穿着一身黑色風衣, 視線落到了窗外連綿的大雨。

他眸色一暗,打開車門, 冷風呼嘯進來。

他任憑雨水滴落在身上,穩着腳步走進了湯家的門。

于如蘭正在客廳裏,坐在沙發上,聽着外面的雷鳴, 滿臉失神的樣子。

裴燃先是往湯淼的卧室方向看去,在來之前,他就已經給湯淼打過一個電話。

她答應自己會關上房門乖乖睡覺, 等着自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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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了視線,裴燃看着于如蘭失魂落魄地望着窗外,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在等楊鳴的電話?”

于如蘭這時轉過視線來。

天上正好放下一道閃電,整個客廳瞬間亮了一下。

閃電将裴燃的面容照映得可怕無比,尤其那嘴角的笑容就像死神的鐮刀,邪惡又殘暴。

“小……燃?這麽大雨,你怎麽過來了?”

裴燃穿着一雙短靴,走了進來,每走一步就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于如蘭,嘴角譏笑道,“我怎麽來了……如果我不來,阿姨是不是打算讓湯淼跟着楊鳴離開?”

又打下一道閃電,生出密密麻麻的枝丫,像蜘蛛網一樣,看上去十分可怖。

于如蘭的臉被閃電照亮,露出驚愕的表情,“我……我沒有……”

裴燃斂去嘴角的笑容,眸底生出濃烈的黑色,“你除了生下湯淼,你又為她做了些什麽?你頹廢虛度的這些年,你知道她有多少次看着別人的父母露出羨慕的眼神?”

“既然生下她,又為什麽不保護她?”

雷聲轟鳴,于如蘭嘴角微顫。

“我……”

裴燃微擡了下巴,“呵,你不過是拿她當擋箭牌。如果沒有湯淼,你還有什麽?”

“愚蠢、懦弱又貧瘠,你也知道湯康成根本看不起你。”

于如蘭聽到湯康成的名字,就像被人拿槍抵住了後腦勺一樣,渾身一震。

她的思緒飄去了過往。

在村莊裏,她身體很虛弱,常年都是個藥罐子。她肩不能擡,手不能提,村裏的人都說她活不久,是個短命鬼。

她聽到後,跑到後山上一個人痛哭。

既然她誕生在這個世界,為什麽老天不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

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于外婆更是不準她出村莊,說她命太薄,一出村莊肯定會死掉。

她的痛苦和煎熬無人能懂。

這時候,湯康成出現了。

他笑得很明媚,問她哭什麽。

于如蘭那時候第一次見到村外的人,害怕得想跑掉。

湯康成拉住了她的手腕,遞給她一包紙巾,“女孩子哭就不漂亮了,擦擦吧”。

她臉紅着跑了回去,心裏埋怨那個陌生人。

別人看到人哭都會走掉,倒他還笑着上來問她。

可是心裏又多了一份少女的羞澀。

她第一次看到那樣的青年,笑得很大方,不像村裏的人都很悶、很含蓄。

她手裏緊緊攥着他給的那包紙。

打開之後,紙上居然有淡淡的香味,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那是古龍香水的味道。

從那之後,她便瞞着于外婆經常偷偷跑出去見湯康成。

她很高興,每次都能聽湯康成說起外面的世界,那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風景。

湯康成每次都會給她講很多事,還會帶給自己很多外面才有的東西。

她那時候覺得湯康成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因為就連她的病也漸漸好了起來。

她以為這樣美好的日子會持續很久。

突然有一天,湯康成告訴自己,他要回去了,回大城市裏。

本來,他來這裏也只是為了實地考察項目。

她聽不懂他說的那些,但是她知道他要走了。

她心裏很難過。

湯康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那是他們第一次這麽親密接觸,她一下子就羞紅了臉。

“如蘭,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媽不應該把你拘束在村莊裏,外面的世界很大,比你想得都大。”

于如蘭猶豫着,她知道于外婆一定不會同意她出村莊的。

湯康成卻說,願意娶她。

她當時覺得世上所有的幸福都降臨在她身上。

對上男人如此真摯的眼神,她答應了。

後來正如她預料的那樣,于外婆不同意,還想把湯康成趕出去。

于是她做了平生最大膽的一件事,和湯康成私奔。

她也不敢去遠了,只和他呆在鎮上。

湯康成想她随他一起去大城市。

她搖搖頭,只說先結婚。

于是湯康成就在鎮上大擺酒席,兩個人辦了婚宴,邀請了村裏的人。

于外婆沒有來,甚至村裏的人也只來了一半。

她覺得于外婆就是看不慣她,見不得她幸福。一定是她教唆村裏的人不要來。

年少輕狂,她偏偏和于外婆賭上了氣。

她要向于外婆證明,自己在外面可以過得很幸福。

于是這次她毫不猶豫,什麽都沒帶,跟着湯康成來了金陵市。

後來有了湯淼之後,還住進了大別墅。

她以為她已經向于外婆證明了自己才是對的。

可沒想到她和湯康成的矛盾日益漸多,湯康成不願意帶她回京城,甚至經常在外出差工作。

巨大的別墅裏只有她和湯淼,她無時無刻不覺得孤獨。

“湯康成根本看不起你。”

于如蘭瞳孔一縮,她聽到這句話,就想到了湯康成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你說你沒什麽文憑,也沒什麽技能,你有什麽能力給淼淼更好的生活?”

“你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有什麽資格指責老子?”

“要錢、要錢,每次都是要錢!每個月那麽多錢,你他媽把錢都花在哪裏去了?”

……

于如蘭額頭冒出冷汗,汗珠順着鼻尖滴落到她微張開的雙唇。

裴燃冷哼了一聲,“你自己無能,還想把痛苦加注在湯淼身上?”

說着,他蹲下身子,像看個可憐人一樣看着于如蘭。

“湯康成早就背着你和另一個女人結婚,還有了一個女兒。那個女孩比湯淼小一歲,名字叫湯恬。”

于如蘭呼吸變得紊亂,渾身顫抖,“你胡說八道!”

裴燃冷視着她,像是要把傷口撕裂開來,将真相鋪在她眼前。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六年前,你就知道了!你只是一直不敢去面對。”

于如蘭兩只手抱着自己的腦袋,死死從發間摳了進去。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是和湯康成主動分手,我是主動和他分的手!”

裴燃看着眼前這個女人露出歇斯底裏的一面,依然冰冷道,“如果是你主動分手,那你為什麽不敢去面對湯康成?!去指責他,去向他索要補償!”

“你就是個膽小鬼,明明那個女人是在你之後勾搭上湯康成,你卻沒有勇氣和湯康成當面對質,還想委曲求全挽回湯康成。”

“可惜,現在光明正大的湯太太是她,不是你。你只是個被抛棄的可憐蟲,甚至還連累你的女兒。”

于如蘭受了刺激,她擡起頭,露出猙獰的表情,“你懂什麽?我這麽做都是為了淼淼!”

裴燃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嘴角嘲弄道,“把她送去給楊鳴,把她當作和另外一個女人争寵的工具,這也是為了湯淼?”

于如蘭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

“你是不是還想,通過湯淼去報複湯康成?”

雷聲轟隆作響,屋外的大風使勁刮着,雨水不斷敲擊着窗面。

裴燃無情地揭露着于如蘭想掩藏的一切。

“你毀掉了自己的人生,你還想毀掉你女兒的人生。”

“沒有勇氣去反抗,卻傷害你唯一的女兒,你真可悲。”

于如蘭全身血液倒流,她胸口生出憤怒,将客廳桌前的花瓶推到在地。

嘭——

地上全是碎片。

“你胡說!”

雷聲越來越大。

湯淼被吓醒,驚得背後全是汗水。

她隐隐聽到了客廳傳來嘈雜的聲音,她嗓子很疼,咳嗽了好幾下,虛弱地喊了一句,“媽媽”。

沒人回應她。

她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往屋外走。

于如蘭被裴燃的話刺激得精神臨近崩潰,五官漸漸扭曲。

“你胡說,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我的女兒!”

裴燃面容冷冽,他看着于如蘭。

“為了她?湯淼要是沒有你這樣一個懦弱無能的母親,會輕松得多。你只是她的累贅。”

于如蘭的臉顫抖着,五官扭曲,看上去情緒十分激烈。

“如果換做是那位湯太太,湯淼說不定還能活得更有尊嚴一點。畢竟湯叔叔也選擇的她,不是嗎?”

剎那間,于如蘭腦子裏那根弦崩掉了。

她視線停留在客廳桌上的水果盤上,上面有一把水果小刀。

她拿起那把水果小刀就要向裴燃刺去。

裴燃眸色微閃,似乎沒有料到。

他向後面一躲,她刺空了。

于如蘭雙眼充血,情緒已經崩潰,“你們這群混蛋,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都去死吧!”

裴燃朝着屋外走去,打開了湯家的大門。

屋內的窗簾被風吹得飛了起來。

他不懼外面的大雨,很快走了出去。

于如蘭拿着刀,快步追了上去。

湯淼才從卧室出來,就看到房門被風吹得左右搖晃。

她看到屋外于如蘭競逐裴燃的場面,心裏一緊,穿着一身睡裙,赤着腳沖了出去。

裴燃的腳步很快,他已經走到了道路上,于如蘭在後面渾身已經被淋濕,像個女鬼一樣追着他,步伐竟然十分疾速。

她很快追上了裴燃。

這時雨下得很大,所有人都去屋裏躲雨了,幾乎沒有人在外面。

只有餘詩懷正撐着一把傘往湯家的方向走,她想去看看生病的湯淼。

正好撞上了于如蘭和裴燃。

她目光落到了于如蘭的水果刀上,還看到于如蘭向裴燃刺去。

她尖叫出聲。

裴燃又躲過了于如蘭的一刺。

于如蘭跟瘋了一樣,嘴裏念叨着,“去死,去死,全都去死!”

裴燃躲閃不及,被她刺中了腹部。

于如蘭心裏生出欣喜,又緊接着刺了一刀上去。

“媽媽!”湯淼驚叫了一聲。

于如蘭被這一喊,稍微叫清了神志。

當她清醒過來時,發現湯淼正緊握着她手裏的水果刀,掌心緊緊貼着刀鋒。

鮮血不斷從她掌心縫隙裏流了出來。

湯淼渾身濕透,看上去狼狽不堪。

她蒼白着雙唇,兩眼已經哭紅,“媽媽,不要!”

于如蘭瞳孔一縮,“淼淼?”

湯淼哭得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

她使不上勁,根本沒法搶走于如蘭的刀。

裴燃從後面扶住了湯淼的肩膀,發現她渾身都還在發燙。

他心中駭然,“淼淼!”

湯淼半依靠在裴燃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她紅着眼睛,朝着于如蘭祈求道。

“媽媽,求你了。”

于如蘭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哐當一聲,刀掉在了地上。

湯淼咳嗽不止,掌心的鮮血源源不斷流了出來,從睡裙流下,在濕潤的泥土上彙聚成一條條小流。

裴燃身上也沾上了血腥的紅色。

兩個孩子相互偎依着,滿目失望地看着她。

她都幹了些什麽?

于如蘭轟然跪倒在地上抱頭痛哭。

這時,別墅區許多人都撐着傘出來,看到了裴燃褲子上流下的血,湯淼掌心的血,還有渾身是血的于如蘭。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恐起來。

巡邏的保安很快趕到,将于如蘭架了起來,控制了她的行為。

警察和救護車幾乎同時趕到。

湯淼強撐着一口氣,想去抱抱于如蘭。

但她發燒更嚴重,全身完全沒有力氣,眼角流下眼淚。

啞聲道,“媽媽。”

裴燃把她抱在懷裏,用厚重的毛巾将她裹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她簡單包紮止血的掌心,眸色陰暗。

原本是想警告于如蘭不要再做蠢事,但他沒有想到于如蘭瘋到連自己的女兒都傷害。

于如蘭最後被帶走了。

裴燃抱着渾身發抖的湯淼,司機已經提醒過他,機票已經訂好,到了要走的時間了。

京城的事也迫在眉睫,成敗在此一舉。

裴燃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龐,“不許再受傷。”

湯淼雙眼紅紅的,她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媽媽突然要傷害裴燃,腦子還混沌一片。

她想去看裴燃腹部上包紮的傷口,她看到了媽媽往他腹部上刺了一刀。

他反而将她的腦袋按在了肩頭,“別看,我沒事。”

司機又敲了敲門,裴燃朝門口看去。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等我回來。”

“一定要等我回來。”

随即,他松開了她。

裴燃轉身離去,餘詩懷從外面進來,一臉驚憂的表情,“湯淼姐,快躺下好好休息。”

湯淼繞過她的肩頭,看到裴燃離去的身影。

于如蘭因為故意傷人,所以暫時被關進了拘留所裏。

警察叫來醫生對她進行了一個詳細的檢查,認為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将她隔離了起來。

因為裴燃和湯淼都不追究責任,所以于如蘭并沒有被起訴。

湯淼想去看看于如蘭,但是餘詩懷特別擔心她,怕于如蘭再傷害她。

這幾天餘詩懷一直都陪着她,裴婷也經常來看她。

湯淼只好作罷,先等自己養好身體。

裴燃這一走,仿佛就跟她斷開了聯系。餘詩懷告訴她,裴燃回了京城,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做。

湯淼大概清楚是什麽事,也就沒有去打擾裴燃。

她腦子一直處于混沌,似乎還沒從那個恐怖的雨夜脫離開來。

餘詩懷發現湯淼時時發呆,有時候喊她,她也老是回不過神。

她心裏很擔心,只能天天跑來多和湯淼說說話。

等到湯淼出院的那天,裴燃還沒有回來。

餘詩懷也說聯系不上裴燃。

湯淼只是愣愣地點頭。

餘詩懷道,“湯淼姐,你去我家住吧!”

湯淼過了一會兒才回道,“好”。

裴婷和餘詩懷一起接湯淼回了餘宅。

裴婷看着湯淼整天發呆,就提議讓餘詩懷帶着湯淼出去逛逛。

湯淼雖然已經做了心理輔導,但是還是沒有從那場噩夢裏徹底走出來。

于是餘詩懷拉着湯淼出去。

湯淼有點不太想出門,但是餘詩懷态度很堅決。

湯淼只好答應跟着她一塊出門,裴婷專門把空間留給兩個小姑娘,不去打擾她們。

餘詩懷帶着湯淼去了商場裏。

兩人逛了一上午,買了很多東西。

都累了,于是又選了一家咖啡廳坐下。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湯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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