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幾乎每一所高校都有一條傳說中的‘美食街’，特別是在大學城附近，除非學校建在深山溝溝裏，不然，你肯定能在附近找到一條幾乎囊括了天南地北中華美食的小吃街。
“帥哥，我要兩碗冬瓜排骨湯，打包，不要飯。”
田可從涼拌攤買了一袋雞爪，接着熟練的走到旁邊的小餐車旁叫了兩個湯。
“又在減肥？”鐘意手腳麻利的掀開厚重的砂鍋蓋盛出兩碗冬瓜排骨湯，一邊笑着問田可。
“嘻嘻，生命不惜減肥不止嘛。”田可把剛剛買的雞爪子往身後藏了藏，繼續跟帥氣的老板胡侃“而且就算不減肥我也要來買老板的湯啊，我現在兩天不喝就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靠北邊生活的人們日常喝的湯大多是方便快捷的疙瘩湯，好吃又省時，少有人會隔兩天就特地空出幾個小時來煲湯。所以一直到鐘意來到這條小吃街裏賣老火靓湯，一直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才知道南方的湯水是這個味道。
田可也是被認識的南方同學介紹過來才知道的，鐘意家的湯好喝，而且和外面賣那種喝下去一股明顯味精味兒的湯完全不同，他家的湯就是一股純食材的香味，裏面湯料十足，而且最重要的是最熱賣的冬瓜排骨湯、蘿蔔排骨湯才五塊錢一碗。
經濟、實惠，而且好喝！
反正田可已經被神奇的粵式老火靓湯迷住了，她最近沉迷減肥，持續不能沾葷腥和米面，堅持不住了就買湯來續命。今天是破戒了才忍不住買雞爪吃的。
鐘意細心的把濺出的湯汁擦掉，然後蓋上蓋子，擡頭看了一眼小姑娘“你看起來就挺瘦了，很好看啊。減肥要适度，要注意身體健康才行。”
他一邊說一邊利索的将一次性的湯盒分別放進一個打包袋裏，又往裏面放了兩雙筷子兩只勺子。
“老板啊，你長那麽帥了說話就別那麽貼心啦，撩完不負責可是渣男啊。”田可第一次被長得那麽帥的男生誇好看，忍不住整張臉都發燙了，掃碼付完錢後接過鐘意遞給她的湯就趕緊溜了。
唉，這年頭出門買個吃的都有可能遇到一個帥氣的小老板丢失芳心，偏偏帥哥老板對一個個可愛漂亮的女生都不為所動。
田可學校的論壇裏對這個帥氣的小老板讨論度挺高的，不少人稱他為‘靓湯小哥哥’，甚至暗戳戳的覺得這小哥是喜歡男的。
鐘意不知道其他人對他的猜測，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他現階段的目标就是賺錢賺錢，最好一夜暴富。
可惜他的運氣一向普通到極點甚至有點黴運體質，他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多多的賺錢。
送走了田可鐘意也暫時還沒生意，他才剛剛出攤，距離熱鬧的飯點還有一段時間。
他拿着自己的碗盛了一碗海帶排骨湯坐到小板凳上，吹了吹還燙着的湯水，然後美美的喝了一口，湯裏夾雜着海帶的鮮和排骨的濃郁肉香，足足煲了兩個小時，兩種食材的美味已經完美的融合到一塊。
“……啊。”鐘意忍不住舒服的嘆了一聲。
隔壁涼拌攤位的老板也是個年輕人，到這裏不過半個月，在鐘意的小攤隔壁得到了不少好處，鐘意家的湯料很足，但來買湯的學生都還處于生長發育期，一個個的吃的都不少，配着飯喝了湯肚子還剩下不少位置，往往就會順手在他攤子上買點涼拌搭配着吃。
“鐘哥，你這湯有沒有适合下火的？我這兩天吃多了辣感覺嗓子有點啞。”涼拌小哥往鐘意那邊瞄了瞄，他每天和在他隔壁擺攤也聽了不少鐘意和那些女學生們說這個湯是什麽功效那個湯又是什麽功效的，他還真有點好奇這湯是不是那麽神奇。
鐘意把嘴裏的海帶結快速咬爛吞下才回答“海帶排骨和冬瓜排骨都很好，不過上火還是喝涼茶快一點，街口那邊的藥鋪我記得有涼茶賣的。”現在資訊發達，涼茶這一神奇的中藥早已不止在南邊地區有名氣了。
“咦~，涼茶就算了。”他想起那個味都打哆嗦，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饞意“那給我來個冬瓜排骨的呗，聞起來怪香的。”
從小喝慣了涼茶的鐘意笑了笑，放下碗拿了個一次性湯盒給他盛了湯，還特意放多了兩塊排骨。
涼拌小哥把五塊錢扔進了他敞開的錢罐子裏，接過湯忍不住立刻喝了一口，熱湯把他燙了一下，不過是真的好喝，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冬瓜和排骨一起煮湯是這個味道，和他家裏做的完全不一樣。
“小心燙。”鐘意提醒了一句，看到他一邊應一邊埋頭喝忍不住有些開心，他雖然沒能從奶奶手裏學到百分百的手藝，但老火靓湯的美味是很少有人能夠抵抗住的。
“嗯~真好喝。”
涼拌攤主抹了抹嘴不好意思的說“早知道那麽好喝我就不應該錯過不了。”
鐘意笑了笑，禮尚往來的又在他攤子上買了一份涼拌。
“不要辣。”他吃辣只能吃一點點，幹脆在外面吃東西的時候都點不辣的，免得每個老板對一點點辣的理解不同把自己害慘了，這是他到了這裏三年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不過涼拌攤的上一位客人要了超級麻辣，鐘意的這一份拌的時候也沾了味，吃起來辣度剛好在他的承受範圍內，他慢慢的吃着一邊晾了一碗湯時不時喝一口。
這時候客人不多沒什麽事，涼拌小哥幹脆拉着凳子坐到鐘意旁邊和他聊天，他是個網瘾青年開口閉口都是游戲，鐘意不怎麽玩所以回答的有一搭沒一搭，只有一些關于他的事才回答的長一點。
“诶，你是羊城的嗎，我聽說南粵除了老火靓湯之外你們的早點也很好吃啊。”涼拌攤主明顯饞了。
“不是……我們那又不是只有羊城一個城市，我家就挺普通的一個城市”
鐘意答的有點好笑，這種問題他答過很多次，估計就跟南粵人意識中出了省就都是北方的認知一樣，南邊的著名城市北方人提起來大多人都只會想起羊城。他的家鄉只是南粵一個普通的旅游城市，他家更是在其中一個普通的村落，沒什麽特別的。
“真的啊？嘿嘿，我剛還想問你們哪兒的人是不是真的都很有錢呢。”他抓了抓頭發“什麽微博工公衆號什麽的不是經常說南粵遍地都是深藏不露的富豪嘛。”
鐘意忍不住笑了“是不是有很多深藏不露的富豪我不知道，不過我就很遺憾不是其中一員，不然就不會天天起早貪黑做小攤販了。”
做小攤販也不容易，湯賣的快的時候他七八點就能收攤，但生意不好可能就要到九點十點，然後推着小車回去清洗，睡下時一般要到十二點了，第二天五點半他就要準時起床到附近的菜場裏買新鮮的材料，然後睡兩小時回籠覺就要吃午飯接着忙碌的處理材料煲湯，一整天也沒有什麽空閑時間。
“也是。”涼拌小哥聽他這麽說也想起了自己的生意不容易，正想感嘆幾句就來了客人，匆匆就過去招呼了。
鐘意這邊也來了客人，他熟練的盛湯打包，美食街也開始多人起來，他這個攤不是特別熱鬧，但人也一直沒有斷。
今天他的生意不怎麽好，都快十點還剩下一些湯沒賣完，小吃街裏還熱鬧得很，有些燒烤攤子這時候才開攤，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鐘意今天還有別的事要做，他想了想幹脆先收攤了。
“喂，是嘉怡嗎？”鐘意把桌椅收拾好推進專門租來放東西小倉庫，然後打了個電話回家裏，電話那頭是個小女孩，接電話都奶聲奶氣的特別可愛，鐘意聽到她的聲音後語氣也忍不住柔了。“想不想小叔叔呀？”
小侄女鐘嘉怡今年五歲，每次奶奶的電話響了她就第一個沖過來接，鐘意在外面工作不常見到她，但每次打電話回去都能聽到小姑娘的聲音，那可愛的聲音光聽就感覺整個人都甜了。
“想！”小嘉怡大聲的答，小孩子細細的聲音顯得有些尖，但這一聲‘想’特別讓人愉悅。
鐘意笑眯眯的和她說了一會兒話，鐘媽媽吳晴從廚房裏出來就看到小孫女捧着手機一本正經的回答“嗯嗯，我可乖了，昨天阿婆給我量高高，我都高了。”
“是誰呀？”吳晴看到她的模樣就猜到是小兒子，故意逗她。
小嘉怡笑得大眼睛眯成一條縫“阿婆，是我小叔叔。他剛說給我買了小裙子。”
那開心的聲音鐘意光是聽着就能想象到她的小模樣，他哄了幾句話，然後就讓她把手機給回鐘媽媽“媽，等一下我就把錢轉回去，你和大嫂明天就帶我哥再去檢查一遍，我們就裝最好的，那種能和神經連接的義肢聽說複健得好以後的生活就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你有沒有給自己留錢啊，裝義肢的事我們慢慢來，你哥自己雕石頭也攢着錢呢，你別太累啊。”鐘晴心疼的道。
“這件事不能慢慢來，等時間久了腿上的神經就會退化了……”鐘意知道自家老媽心疼他，但他哥的事等得越久就越不好，他不能看着他哥好好一人以後都只能呆在屋子裏。
鐘大哥鐘德比鐘意年長五歲，他四年前出了車禍一條腿廢了，那司機只賠償了幾萬塊錢，鐘家把家裏翻空的錢加起來也只夠把人救回來，那腿傷得太過嚴重直接被截下來，一個大好的青年就那麽廢了。
鐘意家不富裕，鐘父年輕時和人去外地做小生意出了意外，鐘媽媽吳晴和婆婆咬着牙拉扯着兩個兒子長大，鐘德比鐘意大了好幾歲，從小就懂事的哥哥對弟弟特別好又當哥又當爸的，所以鐘意和他特別親。
前幾年鐘德和高中就在一起的女朋友結婚了，婚後很快生了個小女兒，兩個人一起工作養家，鐘家終于迎來了新的小生命，也過得越來越好，可惜沒過兩年好日子鐘德就出了事，這個家再次陷入低谷中。
當時剛畢業的鐘意直接放棄了低薪的實習工作和要好同學一起回了他的老家，以望找到一個賺錢的工作，下了火車他看到小吃街上各種各樣的吃食突然靈機一閃，憑着跟奶奶學的煲湯手藝開始在小食街裏賣起湯，雖然辛苦了一點但是賺錢的速度比普通工作快得多。雖然大哥的腿廢了，但鐘意堅定了心一定要賺錢給他安個最好的義肢，讓他重新回到正常生活。
鐘意和老媽聊了一會兒，攢夠了裝義肢的錢他特別開心臉上都是笑意，後來吳晴聽出了他還在外面就催促着他趕緊挂、電話，早點弄好東西回去休息，鐘意這時候也想起了時間不早，連忙囑咐自家媽媽照顧好自己早點休息，然後就挂掉了電話。
那筆錢昨天就攢夠了，賣湯收到的零錢今天一早就都換了整票，鐘意心裏打算今天收工前要把錢轉了，他要看到那卡上的數足夠了心裏才踏實。
網上轉賬要收百分之一的手續費，積少成多，鐘意為了省了那幾塊錢一直都在ATM裏存錢回家，最近的一家ATM也不遠，他幹脆推着小車過去了。
小街道的路每天都有車來來往往，路面有些凹凸不平的，車子推着走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鐘意一邊走一邊哼着歌，就着身後越來越遠的喧聲心情十分愉悅。
二十四小時的ATM在小巷子裏，從大路往裏拐個彎就到，白天附近熱熱鬧鬧，但有了手機支付後ATM就銳減了很多存取的人。
小餐車放在路邊擋車而且不安全，鐘意就推着小餐車進去，小車子放在旁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銀行卡，他取了五萬塊用無卡存錢功能存入了另一個賬號裏，看到手機短信裏那個六位數的餘額鐘意終于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等裝了義肢再做好複健他哥就能恢複得和以前一樣，也不怕出門聽別人說什麽閑話，他嫂子肩上的擔子也能輕一點。以後的生活就能好過些，到時他哥再頹下去也不好意思了。
鐘意把銀行卡仔細的放進口袋裏，一轉身就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霧，巷口的燈光都顯得朦朦胧胧。
“怎麽那麽大霧？”鐘意推着餐車哐當哐當的走出去，心裏有些疑惑，這霧大得邪門，要不是他習慣了走夜路他這時候也怕。
不過這裏的路他熟的很，就算起霧他也……。
鐘意推着小餐車走出巷子看着眼前的街道有些懵了，剛才走進來時那條有些颠簸的大路不見了，面前是一排排幾乎一模一樣的建築，四周靜悄悄沒有一點人聲，安靜的就像只能他一個人。
鐘意閉上眼擡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他再睜開眼面前的景色還是沒變，他回過頭，身後是同樣規整的建築，他走出來的那條小巷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