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聖瑪利亞

李友惠真急了,指着顧裁縫道:“老顧,你什麽意思?你真要把我家湘姐兒嫁去王家啊!”

“這有什麽不可,我告訴你,人王家養了兩個好兒女,一個做了方家的姨太太,一個可是在方家廠子做了領班經理了!”

“什麽?這,這是真的?”一聽這話,李友惠瞬間陰轉晴,轉過頭就露出了喜色,“喔唷,那王家小子字都不識幾個,能做經理?”這方家可是有名的土財主,現在又開着廠子,是實打實的鄉紳,如果王家靠着方家,那倒是比之前給湘姐兒挑的人家好多了。

顧湘還不算太笨,好像王家沒她以為的那麽窮,心裏也抖了。想起她剛剛丢人的舉動,對着顧念回了一個尴尬的笑。顧念臉上努力繃住了嚴肅正經的表情點點頭,心裏啼笑皆非,表面上當家的唯利是圖、太太潑辣、大姐兒溫柔和善,原來都是向錢看齊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就這樣,顧王兩家的親事定下來了。過了兩天,顧裁縫給她做了兩身西式的新衣服,一套春夏季的學生裝,上衣是月白紗衫罩白色細棉的立領寬袖,下面的及膝裙是黑華絲葛的,裏面也用細棉布做了裏襯。另一套是現在可以穿的,鵝黃的長袖旗袍式小裙子,裏面配着一條鵝黃紗衫褲,外面還配有一件雪青的長外套,都是用方老板送的洋布做的,雖然沒有繡花但是素淨得十分漂亮。

湘姐兒就不說了十分羨慕,顧家雖小康可沒有多餘的錢給他一個女孩兒做衣服的,她那套學生裝讀書時穿了三年不說,現在在家也就穿土布做的舊式襖裙。李友惠更是心疼得難得兩天了沒給她一個好臉色。顧裁縫此人真是甚妙,自己的兒女老實驽鈍就給他們安排好生計出路不操心,一發現她這個便宜女兒好像有利可圖,立馬加大投資,連親生女兒都沒舍得做的衣服都做了,而且真的要送她去聖瑪利亞女子中學去嗎?這所學校可是在百年後都大名鼎鼎的啊,于現在的上海可是上流社會人士就讀的貴族學校啊,顧裁縫可是要大出血了。

1850年,美國聖公會傳教士裨治文夫人格蘭德感慨于中國婦女教育程度之低,在上海創立裨文女塾。這是上海第一所女子學校,标志着基督教在上海開辦女子學校教育的開始。其後,上海的教會女子學校紛紛創辦。至19世紀末,上海教會女子學校已有10餘所,約占全國教會女子學校總數的三分之一。【1】其中最為知名的就有創辦于1881年的聖瑪利亞女中,還有創辦于1861年的清心女子中學和創辦于1892年的中西女子中學、創辦于1897年的晏摩氏女中等。1952年中西女子中學和聖瑪利亞女中兩校由上海市人民政府接管,合并命名為“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學”。

如果真的送她去不管是否別有意圖她都會将這份恩情銘記在心以圖後報的。誰知道顧裁縫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他原本就是随口一說,方老板家的女孩兒在聖瑪麗也是屬于最普通的家境,他顧奉先可沒那能耐送孩子去那讀書,他是準備送顧念去湘姐兒之前那所女學堂的,就在南市老西門附近,聖瑪利亞可是在公共租界白利南路,他壓根就沒去過,可是沒想到秀姐兒一聽他要送家裏女孩子讀書,就把事情攬下了,如今說方先生幫忙在聖瑪利亞女子中學報了名,這會兒快開學了,就逼得他不得不帶着家人往聖瑪利亞女中去做個樣子。

已經快到春天了,租界裏幾乎都是五光十色的,連綴成片的西式建築群在街邊排開,兩邊的商店琳琅滿目,到處都是西洋小轎車、黃包車,人流如織。大家都打扮得很時髦,顧家人今天都穿着最體面的衣服,可是當進入租界後,一瞬間連潑辣如李友惠都變了一個人,她像個最溫柔賢惠不過的妻子緊緊地靠着顧裁縫,湘姐兒見好多洋人就在心裏想學過的洋文,可是她只能想起‘哈喽’和‘擺擺’,其它的一片空白,緊張的一直低着頭。最大方的就是顧裁縫和顧念,一個心裏野心勃勃,各種想法亂冒,激動得紅光滿面,一個欣賞着複古的上海景色新奇贊嘆,都特別享受,在外人看來,這還真是親身的兩父女啊。

終于到了白利南路1187號,顧裁縫拿着方老板給的介紹信帶着顧念進了學校,李友惠和顧湘看着聖瑪利亞女中希臘式的漂亮建築說什麽也不進去就在門房等她們。

聖瑪利亞女校校園內的草坪以北是教學區,主建築為二層混合結構中西式教學樓和一座20米高的鐘樓。有教室9間,藏書4、5萬冊的圖書館和學生閱覽室。大樓北側是一座具有教堂色彩的禮堂,設有百餘個座位。草坪的東面為生活區,另一幢二層混合結構中西合一的樓房裏,有食堂和宿舍及其附屬設施,草坪以南主要是體育活動場所。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呈現一片豔藍色,修剪整齊的綠色草坪在腳下展開,顧念走在希臘式的建築回廊中看着開放式的白色拱形柱子上爬滿了不知名的墨綠色的植物,美得像一幅油畫。

可是很快這幅畫就被打破了,教務處的老師收了一年學費84元,相當于上海普通工人8個月的工資。入學以後還有別的雜項開銷需要錢,學費貴就不說了,居然要入學考試。因此,提前領了書本的顧念和內心依舊掙紮不已的顧裁縫一路靜默着原路返回。

一家人興奮的去了公共租界,又各自沉默地回了家。家裏人現在都知道顧念進去需要入學考試了,顧裁縫居然是最難受的,李友惠和顧湘還恍惚的回味着租界五光十色的店鋪和那些時髦女人的打扮很久都沒回過神,至于考試,她兩都覺得考不過是正常的,要考基礎知識就算了,還要求用英語寫一篇小短文呢,怪不得是只有家境富裕的上流人士能送家裏人去入讀的貴族女校。

湘姐兒還安慰她:“什麽大不了的事呀?!過段時間我帶你去我讀的小學堂,一樣的讀書。”雖然這麽說着,可是她眼睛裏的目光分明是拙劣的可惜和一點點慶幸和愉悅。最近這個被她忽略的妹妹存在感越來越強,莫名的讓她有了點緊張感。

顧念沒想和個小姑涼較勁,心思早飛了,手腕從交了費開始就一直在發熱,她知道她是逃不掉的,必須考過,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所以斬釘截鐵的說:“我會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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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顧裁縫的頹喪勁兒才消散了一些,雖然明知不可能可也期望的看着她,租界的生意攀不上,自家能培養個聖瑪利亞女校的學生,就算只是小學畢業也是極好的,他今天在教務處聽了,那兒的學生還有紡織、剪裁等西式裁縫的選修課程,手藝人收再多的錢也教不了這些,這學會了未來可都是金光閃閃的錢啊,所以明知道不大可能還是撐着肉疼交了學費,再說了也是顧及方老板的面子。

李友惠和湘姐兒權當她是小孩子說大話,笑笑也就是了,今天她們見了租界的場景大氣兒都不敢喘,就算湘姐兒羨慕的不行,可假如真讓她免試入學她都不敢去,更別說要考英文了。

這一天,就要在一家人的心思紛亂中過去了,顧念回到自己的廂房後卻照舊開啓了她的學霸系統,像個得了絕症的患者一樣盼望着接下來能有些什麽挽救自己這個不明死期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标有數字的地方說明有1到3句經作者修改的百度資料哦,順便,小貼士提醒各位小可愛月白是淺藍色,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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