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轉折
沈家總宅。
沈家在上海有新舊兩處總宅,舊的在靜安寺附近,是占地頗大的江南園林樣式,每年消暑全家就會去那住上幾個月。新的是當初專門請了洋人建築師花了十幾萬大洋造的,雖則比不上白公館汪公館等上海一流的花園洋房,可也是一座位于幽靜東平路的小巧別致又不失闊氣的典雅居所,要知道後來宋美齡和□□結婚後就住在東平路一座宋美齡的陪嫁的別墅裏。
顧念因想提高工作室的效率從系統多方比對兌換了比現在中國用的縫紉機械更優化版本的圖紙想盡各種辦法誘導着沈致一步一步從原來的的版本修改完成才敢拿出來用的,這麽謹小慎微怕的就是拿出來的東西不注意太超前了一是被人盯上有禍事二是擔心破壞歷史萬一把新中國搞糊了那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要是別的什麽人有這個機會在民國一定會聯系上革命黨人憑借後世的見識結識大佬攪風攪雨,說不定飛機大炮都提前搞出來了。
可是顧念的生活經驗告訴她愛出風頭的小看‘古人’的統統會被歷史潮流搞死,不然的話就是一不小心扇動蝴蝶翅膀造成新中國的出現有了新的變數,在不能掌控這個變數是好是壞的情況下她是不敢亂來的,只能做點服裝時尚了,這個對勢力大事件大浪潮估計沒什麽不好的影響。
如果以後有機會再能對革命紅軍支助點金錢教育上力量她是很願意的,可是參與戰争啥的敬謝不敏,她就是一個小女子,沒什麽大志願和大能力,有錢以後多出點錢,有力在戰争侵略和□□的時候幫忙多保存點老祖宗的寶貴文化遺産那她就很光榮了。
可沒想到這麽小的一設計圖紙沈致這個機械狂人有天賦做出來不說他還給寄去國外申請的大學教授那去了,現在聽說國外的芝加哥大學物物理系和機械工程的幾位老師來信高度贊美了沈致的才華并肯定了他之前寄去的求學材料同意他的入學申請。
這下好了,沈家那邊老爺太太聽說了再也不覺得小兒子愛搗鼓的東西是破爛了,好歹都是文化人一下子意識到了其中的好處,經濟利益到不是他們的追求,小兒子以至于沈家從中獲得的名聲和家族名譽才是核心。
沈家六房主支十二房旁支一共十八房,三房主支都在北平從政從軍,他們這支在上海低調處事,還有一房在天津從商,其他的旁支在最強的嫡脈主支的統領下一半在蘇揚老家一帶耕讀傳家,一半去了廣州西北等地低調經商。
他們上海這一支去世的老太爺和老家主支嫡脈是同宗同源,可是嫡脈主支家訓是永不從政參軍幾百年的規矩了只能在老家統領大局地位很高實力不強。實力強的是北平的三支但一向和他們這邊不遠不近。
可是廣州經商的那支和他們關系一向很親近,有了這個新式的改良縫紉機,那就大有可為,年節回老家他們這支也能在族中多獲取些資源,不說別的,這時局眼看着就要亂,要是萬不得已總能退回老家本地去暫時蟄伏起來就是打起仗了也能多些保障。
要是兩手空空的只有點家財回去了以後他們這支後人就很難再發展起來了最多一個積富之家,所以沈家大老爺一直混在書局也希望大兒子能混出個文人名聲以後在老家也能多受族人看中些多給後人留些讀書進學成長壯大的機會,他們這支在主支裏畢竟還是偏弱的不多為後代子孫計是不行的。
再說光證明小兒子有這個西洋學的天賦,雖說不是什麽體面的書香文脈,也勉強算是個實幹的學問,那就了了一件心事總算對小兒子放下點以後會無所事事做個纨绔的憂心了。也有些原因是沈大老爺最近在書局出的著作文章上越發覺得這洋人的東西不全都是壞的,風氣在變時代在變這不警醒些用個不用繼承家業的小兒子留條後路那就是是傻子他沈大老爺大智若愚這麽多年了和傻字可不能沾邊。
所以一聽是顧念給的靈感和時不時的建議才最終成功的,又是小兒子看中的兒媳也不多等了,直接讓孫穆蘭遞了帖子讓她去家裏做客。
顧念去之前又被顧老爹一封急信先叫了回去只好讓孫穆蘭稍後來接她,要曉得孝道大于天,盡管只是養父也是一個道理,這時期的社會倫理道德可比後世要嚴苛一些。
可顧念萬萬沒想到她到了老西門的家才一露面還沒把和人開店的驚喜告訴家裏人就被顧老爹和湘姐兒關進廂房鎖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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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姐兒就坐在門口守着她她就是兌換個東西暴力破門也沒什麽用。顧念就是再傻也曉得這顧老爹來信說李友慧病了是假要送她去給方老板做小才是真吧,這一瞬間,顧念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似得大夏天的來了個透心涼!
振作了一下來到門邊,“娘呢?娘在哪?”。
萬幸的是李友慧是真病了躺在床上而且就是被顧老爹和湘姐兒要送她去做小這件事氣病的。湘姐兒還在抱怨,“你說說這是多好的事!你不願意那是你傻,你年紀小哪裏知道什麽天高地厚!娘還向着你,不讓你去。哼!你可別不識好人心,我這個姐姐嫁得好了能不為你多想想不成?聽我的總沒錯,管教你以後吃穿不愁做個穿金戴銀的姨太太,比你姐姐我都強,以後你得寵了可不要忘了我這個媒人,記得有好東西多多孝敬我這個姐姐!”。
給人做小那是什麽沒臉沒皮的事,李友慧這種要強的早就被丈夫女兒氣的躺着了,可偏偏這個怕老婆的顧老爹這回竟不聽老婆的話了,一旦這種時候就是處理家裏的大事了,可李友慧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們家還沒奮鬥上中産可也不是什麽小門戶了,不是什麽吃不上飯的人家何苦要去賣女兒!簡直幾輩子的老臉都丢盡了!
可是撒潑大鬧以往的手藝都使一個遍老顧就是死活不松口,這是中了邪不成?
這李友慧這麽折騰不全是對顧念這個移了情的小女兒有幾分疼愛的故,她生氣的是這個家裏她說的話做的事不中用了,其它也就算了,生意買賣那是男人的事老顧一言堂也就得了。可是家裏的兒女親事那是她這個當家主母的權利,這男人說幾句就行了還插什麽手。
李友慧越想越頭疼,連着以前最聽話的湘姐兒也跟着亂來,她是管不了這個家了。所以忽然就生了病,這病因一半是真的被氣得一半是演的,還有沒有她立足的地兒了?這一向強勢了幾十年的母老虎今個兒被打了臉是一定要找補回來的,否則,她也想不出來否則個什麽,反正她不依!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在協大洋做學徒的兒子回來了!看見回來探病的兒子顧海黑了瘦了,想起這當母親的就過不去。一問這老師傅也沒将衣缽傳給自家兒子,他每天起得比雞早幹的比牛苦吃的比鳥還少,這當初湊得一大筆賄賂錢還要不回了!
李友慧看見旁邊老顧還安慰自己,“是這大師傅沒眼光雲雲。”,又想起當初決定送兒子去協大洋吃苦的就是這個老不聽的,一捧心口又演上了,“哎喲喂我這個命苦啊,丈夫臨老了嫌棄我這個黃臉婆哦,要把我和不順眼的賠錢貨我心肝上的小女兒攆出去不管啦!哎喲!如今兒子也丢了工了,一家幾口吃白飯的就更要被人嫌棄了!我死了算了反正這個家是沒人要我這個老婆子的了!死了算了我呀!”。
顧老爹頭疼的想要撞牆,“哎喲我的姑奶奶你這是又幹啥?!兒子這麽大了還讓他看笑話是不是!這長輩的體面要不要了”。
顧海也是個老實的,真以為老娘生了大病又受了委屈,一副悶牛的樣子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爹,只差給他□□絕情的爹跪下了。
顧老爹氣個倒昂兒,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好了好了,都像個什麽樣子!老不休的!就我是個惡人不成?去去去!把人都叫來!”,看妻子兒子都懷疑的看着他心口一整翻騰,我這裏外不是人了我。
一陣惡吼,“還不快去!”将個剛回家的五大三粗渾身肌肉的兒子吓得跟個鹌鹑似的縮着脖子跑去叫人。
顧老爹一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又是喪氣又是窩火不是老妻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盯着他他非得動家法好好教訓教訓兒子不可!當然以前他也經常這樣拿出爹的氣勢,就是在李友輝的淫威下不了了之,沒什麽下文了,可這些顧老爹是不記得的,他只記得他發了威了,是當家做主了,其他的細枝末節不重要的不重要的。
顧老爹咳咳嗓子等包括顧念在內都到齊了,捋了捋他的胡子,可是短短的沒啥好捋的又尴尬的把手背着,道,“你們都說我心狠,要把小女兒賣了氣死太太是也不是?”。
其他人沒說話,意思就是是,不然呢?
顧老爹又幹咳一下,“你們都覺得我是貪圖方老板的那點子錢不成?”。
其他人又沒啥好說的,意思這麽明顯的事直白的說出來幹啥,還不能要個遮羞布了?有這麽個爹當兒女的都不好意思了。
湘姐兒都蒙了,果然是我爹啊,比我厲害多了,我這還是作人臉皮不夠厚啊。
顧念的憤怒在李友慧的真病之後已經降了些,現在看一家人都整整齊齊的她就放心了,寒心的就是顧老爹!她給家裏這段時日賺了不少錢了就一個方老板就不要自己這麽個眼見着錢途不錯的乖女兒啦?!要不要這麽迫不及待的,啊!
顧老爹也不擺架勢了,再擺下去要全體兵變了。
“你們就這麽想我這個爹的?你們曉得個啥?是我要把念兒送去方家的不成,那不是方家之前來說了,之前我是不同意的,大女兒過去作人小輩的姻親,小女兒又去做長輩的姨太太,這麽喪盡天良的事我能做得出來嗎?”。
這下全家人表情都懶得擺,就看着他,一股子莫名的尴尬氣氛誕生了。
顧老爹也不指望家裏有人給他捧場了,頗有些落寞的繼續說道,“不是我的意思,之前我繃着毀了這門親的想法擲地有聲的去方家說過了,這門親事我老顧是一萬個不同意啊...可是,那不是什麽,那不是回頭前段時間方老板就讓人斷了我家的布源了,我這,實在沒有辦法...”。
說着,眼冒淚花的對着顧念苦口婆心的道,“念兒啊!這家裏的生意都是靠着之前進的存貨在做啊,再這樣下去,這斷了布匹來源,這生意怎麽做?啊!怎麽做?”。
李友慧一聽也歇了火了,這一家子的生計往小了說關系到日常的吃喝拉沙,往大了說可就是關系着一大家子的生死存亡啊。這,這可怎麽了得?這姓方的真的這麽不講情面要做的這麽絕?!
其實事情不是方老板做得這麽絕,是秀姐兒搬起石頭反砸了自己的腳,現在還後悔呢,可是不行啊自己誇下的海口不把人弄到方家去這大房那邊就有口子進人了,那更不行。
早知道她何必因為嫉妒人進了聖瑪麗又對自己清高非要拉人進火坑呢?這下好了只能瞞着方老板讓弟弟威逼利誘斷了顧家活路先把人弄過來再說。她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顧家人不曉得是她這麽個小姑娘在搞鬼啊,這賴以生存的活路被斷都想不出什麽法子來只能耗着等死呗,實在不行了能魚死網破嗎?看大家都沉默不語顧念就知道了,不能。
一時間,湘姐兒看還是要按自己想的來,撇撇嘴又勸起來,“妹啊,要我說心氣兒就不要那麽高,我曉得你是上了洋學堂的人,覺得跟我這樣的不一樣,可是說句實話啊。你就算上完中學畢了業了不起也就是找個打工的小市民嫁了,無非比我好一點兒。那又怎麽樣?有去方家做姨太太享福嗎?不可能的!”。
見顧念還是沉默不語,以為自己猜中她的心事了,挑挑眉,不屑的說道,“我曉得了,你是在租界的洋學堂和那等名牌上的人見久了就覺得自己也是個金貴的人物了是不是?想吊個金龜婿從此以後嫁到上等人家去做太太是不是?我勸你別做這種春秋大夢了!就你?也想做太太?千萬不要說出去你這麽傻的是我妹妹,惹人發笑,我可丢不起這麽個人!”。
話才落地,門被人一推開,穿着閃閃發光上等缂絲杭稠料子的孫穆蘭冷着臉邊跨進門來邊發着冷笑,“你說誰做夢?誰又不知天高地厚?我看是你吧!”。
她到不是為了顧念,是因為早幾年她還沒和沈大少明面上定下來時身邊的小姐妹們和三姑六婆就将這等話對她說了個遍,她最是讨厭這等子上不得臺面的多舌婦人!
等孫穆蘭後面一溜兒下人随從将帶來的禮物擺滿了顧家一樓,盡是些難見的金貴布料和點心吃食,其它裝在盒子裏的只有更好的沒有更差的!
這一屋子的東西将顧家人的眼都快閃瞎了,別看平日裏顧老爹威嚴得很李友慧也潑辣四面八方都沒個敵手的,見了這等人物和東西已經是摸不着頭腦戰戰兢兢的了,在聽人一說是接顧念去做客的,這話裏話外的什麽意思,顧老爹會聽不出來,就是沒那個意思從今兒以後他做主了那也是相看的意思了,更不敢提什麽是正頭太太還是偏房的姨奶奶,哪裏還敢問?做個養在外面的外室都夠他顧家一輩子發達的了。
湘姐兒也只有跟着秀姐兒在難得一見的舞會上見過這樣的小姐們一次,別說秀姐兒了,就是方老板在人面前都只有點頭哈腰的分,她心裏一陣酸一陣怕,臉上變來變去煞是好看。
顧老爹這也才想起剛才他們說的話人在門口可是都聽見了,只有腆着臉混過去了是。
一會兒,孫穆蘭就講話說完了,在未來弟媳家威風也擺夠了,也算是幫了顧念的忙挽回了一點之前的關系。邊想着還好來之前看不起顧家将沈太太首肯的禮單減了好些,沒見着顧家人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嗎?按原來的送別把人吓着了,想完心裏舒坦了許多,帶着顧念上車走了。
到了東平路的新洋房,顧念欣賞了一番,民國時期的房子真是別有風味,太美了。
整棟雙層的樓房是面南背北而建的,由外型不一的東、西、中三個單元構成主樓,有很強的層次感。東部比其它部分向前跨出一截,而中部的券門較寬闊,有內廊。當初一樓的東部是作豪華客廳用的。主人在這裏接待各地來賓,廳裏的布置頗為風雅,柚木地板、高級沙發,牆挂名貴的字畫。
卧室在二樓東面,面積約100平方米。它連通着衛生間,寬敞明亮擺設簡潔。設計者還很周到地在卧房前備有一條秘道,以便在特殊的情勢下經此通到室外。東西部之間的地帶是書房和餐廳,以作起居生活之用。西面的詳情就不讓來客知道了,因為那是随從、秘書和廚師栖身的所在。這個神秘的區域需從邊門進入,另有專用樓梯上樓,有門通向會客室外的過道。
周圍大片的草坪園子,種着一片梧桐樹,兩旁是月季園等,中間坐落着秋千等。這是主屋,附近另有五座小樓房,大大小小的屋子數下來,有一百多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