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詩雨的聲音,讓詩風和莫逆如夢初醒。
詩風用了全身的力氣從莫逆懷裏掙`脫出來,然後跟着詩雨一塊兒回了卧室,留下莫逆一個人在客廳待着。
詩雨全程都用一種八卦的眼神看着詩風,回到卧室之後,她就開始纏着詩風問個沒完沒了。
“姐,剛才什麽情況?我是不是壞了你們倆的正事兒?”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詩雨根本沒注意到詩風慘白的臉。
詩風沒有回答詩雨的問題,她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臉,強迫自己鎮靜。
她不斷地用林增勸過她的那番話自我寬慰:嗯,她絕對不會再遇到那個人了。
那個人帶給她太多痛苦,她絕對不會再對他心動。
詩風費了很大的力氣,總算是睡着了。
**
莫逆一個晚上只睡了三個小時。
其餘的時間裏,他都在努力回憶六年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眼睛看不見,所以只記得她的聲音,她又很少說話……
印象中,她說話最多的一次,就是他們發生關系的那晚。
那天莫逆犯病了,兩個人半`推半`就地發生了關系,她可能是害怕,哭得撕心裂肺。
偏偏莫逆聽了她的哭聲更加興奮,動作也越來越放肆。
小女孩是第一次,她說很疼。
那也是莫逆的第一次。
後半夜,莫逆意識清醒了一些。
當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事情之後,根本沒有辦法面對她。
那個時候,她把他當成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他卻把她丢到了一邊。
……
詩雨一大早就在廚房忙活着做早飯了。
詩雨精力旺盛,平時早飯都是她做的,所以詩風一般一起床就能吃到早飯。
莫逆和莫南骁也起得很早,洗漱完畢之後,父子兩個人一塊兒去了廚房。
詩雨本來在忙着做三明治,聽到動靜之後,她轉過身看了一眼。
她笑着問莫南骁:“三明治,喜歡嗎?”
莫南骁沒有反應,他下意識地往莫逆腿上靠了一下。
詩雨知道莫南骁的情況,所以也沒有特別失望。
她把做好的三明治放到盤子裏端上餐桌,對莫逆說:“莫老師,吃早飯吧。”
莫逆:“謝謝。”
詩雨受寵若驚,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應該的,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
詩雨這句話算是說到莫逆心坎兒裏了,他微笑了一下,拿起一個三明治放到了莫南骁手裏。
莫逆和莫南骁吃過早飯就離開了,詩雨本來想挽留,但是又覺得不合适,于是就閉嘴了。
**
詩風一覺睡到了九點多。
她起床的時候,莫逆和莫南骁已經走了,詩雨今天出去采風,也走了。
不過,走之前,詩雨給詩風留了一份早飯。
看着餐桌上的早餐和詩雨留下來的字條,詩風心裏滿滿的都是感動。
她們姐妹兩個人從來沒有吵過架,詩雨雖然是妹妹,但是卻一直照顧她。
昨天晚上和莫逆的那場争吵讓詩風到現在都沒什麽精神。
吃過早飯以後,詩風給林增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詩風對林增說:“我真的沒辦法了……你幫幫我吧。”
林增聽到詩風這麽說話,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安慰詩風:“你別着急,今天有時間嗎?你過來我這邊,我們好好聊一聊。”
詩風說:“我有時間,我馬上過去。”
“你路上小心。”林增這樣囑咐她。
詩風“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挂上電話之後,詩風回到自己的卧室準備換衣服。
剛打開櫃子,一條男式內`褲瞬間掉到了地板上。
黑色的,全新的,好像是昨天莫逆買的……
詩風蹲下來把它撿起來放到一邊,從櫃子裏拽了一條連衣裙換上。
詩風穿了一雙帆布鞋,拎着包出了門。
從家裏到林增那邊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詩風過去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
林增今年三十七歲,大學和研究生都是在美國讀的,算是國內比較有名的心理醫生。
詩風抑郁的那段時間輾轉找過好幾個心理醫生,最後還是林增把她給治好了。
詩風對林增沒有一點敵意,甚至還有些依賴,遇到負面情緒的時候,她會和林增傾訴。
詩風在林增對面坐下來之後,林增便開始詢問她最近的情況。
“最近狀态怎麽樣?心情怎麽樣?”
詩風沒有回答。
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擡頭問林增:“有沒有可能,他真的是當年那個人?”
林增皺眉:“為什麽這麽說?”
詩風說:“感覺。他做的一些動作,和那個人一模一樣。昨天晚上,他用食指點我的額頭。那個人把我救下來的時候,也對我做過這樣的動作。”
“單憑這個,你就可以确定嗎?”林增問詩風,“比較科學的證據,有嗎?”
詩風搖搖頭,她低聲說:“我真的覺得就是他。”
“好,我們就當他是過去的那個人。”
林增順着詩風的意思往下說,“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和他劃清界限,還是繼續在一起?”
林增這個問題把詩風問住了。
對啊,就算莫逆是當年的那個人,她能怎麽樣呢?
恨他怨他麽。
見詩風不說話,林增開導她:“現在證明這些東西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不管他是不是當年那個人,對你都不會有什麽影響,不是麽。”
“你現在過得很好,有很好的工作,有家人給你的關心和愛,你有很光明的未來,不應該被過去羁絆。”
林增說,“如果你喜歡他,就不要糾結于他是不是過去的那個人。感情已經到位了,你并不會因為他傷害過你就不喜歡他。對吧?”
林增的話說得很有道理。
詩風不是那種想不開的人,之前的那段經歷已經讓她練就了一顆無比強大的內心。
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她都能第一時間想通,或者是經過林增開導之後想通。
**
莫逆回家之後就一直在等詩風過來,從八點鐘等到十二點,詩風都沒有動靜。
不但沒過來,連電話短信都沒有一個。
莫逆坐在畫架前,拿着鉛筆胡亂地在紙上勾線,速度越來越快,用的力氣也越來越猛。
最後,鉛筆芯啪地一聲斷裂。
莫逆停下手裏的動作,看了一眼面前的畫,暴躁地把鉛筆扔到了地上。
垃圾,都是垃圾。
他擡起手來揉了揉臉,從兜裏拿出打火機把畫撕下來點燃。
莫逆做這些動作的時候,莫南骁一直在旁邊看着。
莫逆把水彩紙點燃的時候,莫南骁也沒有露出一點害怕的神情。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火蔓延到了他的腳邊他都不曾眨一下眼。
……
直到空氣中出現皮肉燒焦的味道,莫逆才意識到莫南骁還在。
當他看到莫南骁的小腿被火烤着的時候,如夢初醒。
莫逆把旁邊的水桶端起來,把燃得正旺的火潑滅。
莫逆跪到莫南骁面前,看着他被燒得一塌糊塗的小腿,眼底一片猩紅。
莫逆二話不說,扛起莫南骁就往醫院跑。
莫南骁全程都沒有哭鬧,看他的表情,和平時沒有一點兒區別。
這就是自閉症兒童最讓人心疼的一點:他們永遠都沒有辦法向別人訴說他們的疼痛和難過,因為他們的世界裏只有自己。
莫逆一路飙車到了醫院,莫南骁被推進了急診室,莫逆一個人站在樓道裏。
他靠在樓道的白牆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幹力氣一樣。
莫逆閉上眼睛,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事情,緊接着,他的耳邊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他猙獰地笑着:“你就是全世界最沒用的人,縱火燒了自己的兒子,你活得真失敗。像你這樣的人,早該去死了……現在,走到醫院的天臺,你從那裏跳下去,就當造福世界了。”
這個聲音好幾個禮拜沒有出現過了,莫逆以為他這一次已經徹底被殺死了,誰知他又再一次死而複生。
那猙獰又恐怖的笑聲在他耳邊不斷地回響,就像魔音。
莫逆擡起手來摁着頭,死死地閉着眼睛,他依舊沒有消失。
莫逆實在受不了了,他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他咬緊牙關,用頭狠狠地撞了幾下身後的白牆。
連續撞了五六下,那笑聲總算是變小了一些。
就在莫逆準備繼續撞的時候,莫南骁被從急救室推出來了。
醫生走到莫逆面前,對他說:“你家孩子的情況有些特殊,他不配合,我們沒辦法,只能給他打安定。”
莫南骁有多排斥陌生人,莫逆是知道的。醫生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的。
莫逆對他點了點頭,一個人抱着莫南骁回到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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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逆坐在病床前,看着莫南骁被紗布纏着的腿,愧疚感幾乎要将他淹沒。
這時,那個聲音又來和他說話了。
“你這個父親做得真是失敗啊,你看看你兒子的傷口,都是拜你所賜,你給不了他任何愛,你只會傷害他,你就是個廢物!”
莫逆猛地從椅子上起身,沖出了病房。
他一路狂奔,跑到了醫院的天臺上。
“走過去……跳下去,然後你就可以解脫了。”
莫逆頹然地坐到水泥地上,雙手摁着太陽穴,咬緊牙關隐忍着。
“原來你連死的膽量都沒有,果然是垃圾。就像你畫的東西一樣,全部都是垃圾。”
“滾——你給我滾!”
這一聲,莫逆吼得嗓子都啞了,最後一個字已經破了音。
莫逆用盡渾身的力氣從兜裏掏出手機,從最近通話裏找到詩風的號碼撥了出去。
嘟了三聲之後,詩風終于接起了電話。
“莫先生?”電話那邊,詩風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莫逆摳住手下的水泥地,啞聲喊出她的名字:“詩風……”
詩風聽到莫逆這麽說話,神經立馬繃緊:“怎麽了?”
“詩風,救我。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