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千佳
? 天已大亮。
但源千景卻不想起來。
當千紘千歲早餐都用完了，她還是抱着千秋的胳膊繼續深睡着。
「不去山下逛街了嗎？」
千秋想了一下還是算了，「你們三個過去吧，注意安全，及時回來。」
「好吧。」
理事長也坐在一側靠着牆壁睡着了，千秋無可奈何的看着天花板，「真無聊啊。」
他本來也想下山去偶遇一些可愛的和服少女，只可惜放着兩個熟睡的人在旅館，真是有些不放心。
醒來的時候，身邊的源千景已經不在了。
理事長正在窗邊看着搖曳的風鈴，換上了一身和服，「她剛剛已經下山去了。」
千秋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昨晚去見了黑白院，他怎麽說？」
「他們一行人的目标并不在珍品身上，更何況知道珍品是源氏所有，他們怎麽可能前來掠奪。」
千秋撫過劉海，「明明知道是這種結果，我們的兄長大人昨晚居然同意了共處一室。」
理事長并沒有正面回應，撇開話題，「我聽黑白院說，他們族中有人叛逃，來北海道是為了把那個人抓獲。」
「沒有說具體原因？」
「能有什麽原因，大致是前任宗主的心腹，想要在新任繼位之前，先逃出生天吧。」
「如果這樣，我們就不必幹預他人的家事了。」
「正是如此。」
北海道的氣溫要比東京冷得多，但源千景卻一點也沒阻礙，穿着單薄的和服在黃昏的廟會人群中竄來竄去。
這樣從遠處看來，她就跟尋常的少女沒有兩樣。
她穿着木屐，白色和服，銀發盤起，末梢垂下，頭上插着一支花簪，因為她的跳躍，花簪垂下的玉珠，撞擊出輕盈悅耳的響音。
千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的身邊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源千景擡頭之際，嘴邊還有吃蘋果糖留下的一點紅色。
才想說什麽的千秋伸手幫她拭去，「像個小孩子一樣啊你。」
源千景只是望着他，眼裏全是簡單的快樂，「這裏很好玩呢，你怎麽到現在才過來？」
千秋只是一笑，拿過她手裏還剩下的半個蘋果糖，「把這個給我吧，為了找到你，走得有些餓了。」
源千景點點頭，轉而拉起他的手，「我們再去前面，還有好多好吃的！」
「慢一點！」
精于射擊的源千景，拿下了射擊小鋪的頭等獎，老板淚目送她離開。
然後不善于溫柔對待的源千景，一直撈不起金魚來，最後還被甩了一臉水。
千秋幫她擦拭着，源千景撅着嘴似乎在賭氣，手裏還固執的抓着破掉的紙網。
夜幕已經降臨，此時遠方突然升起的焰火，照亮了近在眼前的源千景的容顏。
這一瞬間，千秋瞪大眼睛。
他擦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這讓源千景有些着急。
「好了嗎？」
想把這一切，都刻在自己的回憶裏。
就算有朝一日在地底長眠，也希望睡夢裏全是這樣的流年光景。
「好了，我們去看煙花吧。」
「嗯！」
坐在高架之上，眺望遠方絢爛的煙火。
雖然遠離人群，卻還能聽到一點鼎沸之聲，仿佛穿越了時空，回響在耳畔。
然後再擡頭，盛大的焰火在夜空中綻放。
而興奮了很久的源千景，已經靠着千秋的肩膀睡着。
「千景……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那個人寧可改變你的過去也要守護着現在這樣的日子。」
這種日子太過平靜美好，就算親生經歷着也仿佛幻覺一般。
雖然虛假，卻幸福得讓人無法放手。
「如果這是所謂的理想鄉的話，那就讓我永遠活在這樣的世界裏吧。」
想要跟這個人生活在一起，不論是以戀人的身份，前輩的身份，還是兄長的身份，哪怕是陌生人也好。
總而言之，再也不要醒來。
「吶，千景……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把吸血鬼變成人類的方法呢……」
深夜。
千秋背着睡着的源千景，正在回去的路上。
這一路十分安靜，周圍路過的人群也因為嚴寒的夜色走得差不多了。
源千景身上披着千秋的外套，睡着的她似乎感到一點寒冷，抱緊千秋的背。
她一點防備也沒有，這種信任從兩個人成為協會搭檔開始建立，到現在差不多完全鞏固。
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面前不遠處是突然出現的千佳，她已剪斷長發，側臉還有明顯的傷痕。
這樣的她和以前的美貌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尤其是當她猙獰的眼神直視這裏時，「把源千景放下。」
在溫徹斯特親王一事上并沒有得到教訓的千佳，而後還繼續勾結着藤原深澤為難源千景。
「事到如今，你還要這樣做？」
「把她放下！如果不是她我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嗎！」
對于千佳的怒吼，千秋并沒有退讓，只是冷淡的回道，「只是你太過執着，咎由自取而已，千佳。」
「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我不是背叛你，只是無法茍同你的做法。」
「男人都不是什麽可靠的東西，藤原是，現在連身為親弟弟的你也是。」
「……你果然讓藤原深澤做過那種事嗎？」
「沒錯！」千佳也不隐瞞，「他想見我，我就讓他答應我的條件，這很公平。」
「那你現在的你一定讓他厭惡了吧。」
因為被親王重傷的千佳，臉部一側嚴重毀容，連頭發都稀疏了很多，這樣的她看起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所以才說男人不可靠，都是以貌取人的東西。」
「既然這麽厭惡男人，你為什麽就一定要為死去的那個男人報仇呢！」
看到千秋激動，千佳更是無法抑制，「只有他是不同的！可是源千景卻殺了唯一的他！」
「他有什麽不同，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逃跑都來不及。」
「閉嘴！我是你的姐姐，把千景留下，不然我會對你不客氣！」
千秋還要反駁，背上的人卻有了動靜，「怎麽了……」
源千景被兩個人的吵架聲驚醒，還在揉着惺忪的眼睛之際，瘋狂的千佳已經偷襲過來——
意料到千秋能力的千佳，閃身到了他的身後，源千景瞬間清醒，在她的利爪伸來之際，幾乎是立馬推倒了千秋，自己劃地後退數十米，「是你……千佳。」
這樣兩個人就拉開了陣勢，意料到不是源千景對手的情況下，千秋卻攔住了她，「停下！」
源千景才不聽他命令，可是千秋卻怒吼一聲，「我說了停下！」
不知是因為太過憤怒震懾到了源千景，還是因為受到了絕對服從的指示，就在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分神的源千景被對方一爪揮了出去。
當她伏地起身，臉上三道血淋淋的傷痕。
她動不了了。
因為絕對服從的命令還沒有停止，它遵循着千秋內心的想法，在控制着源千景。
千秋雖然喊了停下，是希望兩個人都停止，但卻對源千景一個人起到了效果。
這個人偏袒的是千佳，畢竟血濃于水。
源千景知道他的立場，也沒有喊他停止命令。
就在千秋猶豫的瞬間，近乎發狂的千佳已經撲食而來，掐着源千景的脖子将她按入泥土之內，「去死吧，賤人！」
鋒利的毒爪很快讓源千景面部，脖頸鮮血淋漓，于是同時，更是無法呼吸。
沒有還手的機會，她就只能這樣死去。
但是——
在這緊要關頭，一直冷漠的背對這裏的千秋卻握緊了拳頭于心難忍的再度下令了。
「……殺了她。」
亢奮的千佳口中含糊不清着，看源千景沒有半點掙紮，表情極為扭曲，「對！殺了她！殺了她！」
可是在她瀕臨那個極點的時候，絕地反擊的源千景已經一擊将她撂遠，等她再度站起，源千景瞬間移動，一手帶着破風強力，沒有任何遲疑立馬貫穿了她的左心房！
睜大眼睛的千佳尚未反應過來，只能帶着詭異的笑重重摔到了地上，「千……秋。」
碾壓式的秒殺。
眨眼的功夫就解決了。
被命令控制的源千景一旦失去這種指示，脫力一樣跪了下來，大口喘氣。
她睜大眼睛看着地面，手中滿是鮮血。
千秋他——
給源千景下了殺死千佳的命令。
這也讓源千景震驚不已，至今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直以來的禍患，就這樣被自己親手解決掉了，并且是在千秋的眼前。
千秋微微側過一點身體，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凜冽的山風吹亂他的金發，留下最後一句，「……我先回去了。」
到達旅館将近淩晨。
看到源千景的狀态大家都驚吓不已。
源千景先去沐浴更衣，回頭陸鬥他們都在房裏等待她的如實彙報。
千秋不在，她應該料到了。
「究竟是誰把你傷得這麽嚴重，千景。」
陸鬥第一個發問。
千歲擔心道，「難道是那個黑白院嗎？」
源千景搖搖頭，繼而正視擡頭，「是千佳。」
得知這個消息的大家都十分震驚，只有理事長卻依然冷靜，「你殺了她？所以千秋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回來了？」
源千景點點頭，「是我殺了她。」
「姐姐你……」
千歲捂住嘴巴。
陸鬥抽了根煙，「回頭得向協會上報一下了……應該，沒什麽問題，她本就在名單之列。」
源千景卻揪住自己的衣服，垂目着，「我只是無法理解……」
其實她還心存一點疑慮，沒有想要千佳的性命，但沒想到終結這種關系的人卻是最為親近的千秋。
「千秋……他眼睜睜的看着我殺了她。」
「這段時間就不要去打擾他了吧。」
「他一定……也很為難。」
理事長說道，「既然他做了決定，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源千景怕的就是這種情況，千秋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若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那麽自己是不是也該擔下重要責任。
「他在哪裏？我去找他。」
不等大家的阻攔，源千景已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
源千景找了一圈都沒發現千秋，等到就快放棄的時候，卻在院子裏眺望到遠處房頂的身影。
他的金發在月光下尤為閃耀，而本人卻對着月亮不知在思考什麽。
源千景三下五除二也攀上了屋檐，如履平地一樣走了過去。
看到源千景過來，千秋站起身顯然要離開。
「等等。」
千秋背對着她，低着頭。
源千景也沒有讓他刻意轉身，想說的話太多，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到了最後只有這一句，「抱歉……」
遠不止一句抱歉可以解決的事情，在千秋的心底一定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源千景想要伸手，但還是放棄，「千佳的事……」
「我願意負責。」
聽到這裏的千秋背影怔了下，但還是沒有說話。
源千景繼續訴說着，「不僅殺了她的愛人，還讓她生活在多年的痛苦之中，到了今天，我居然親手殺了她。」
那個人是千秋的姐姐，她卻沒能控制住自己。
「也許正如大部分人所說的那樣，自從加入協會，我就變得非常冷漠，難以親近。」
「嘴上說是保護着同類，實則摻雜了很多個人情感裏面。」
「吸血鬼傷害人類，我也在不斷的獵殺吸血鬼。」
「以暴制暴的我，應當也不是什麽善類。」
「之前是深作，而現在是千佳。」
「我将來也許還會傷害到你，但是——」
「這并不代表我會停止這一切。」
源千景的目光堅毅，注視着千秋的背影，「我所犯下的過錯，将來也由我一人承擔後果。把這些後悔的感情留給我，不要覺得是你自己的錯。」
「你的生命很漫長，我不想你一直生活在痛苦追悔中，千秋。」
背着她的千秋換一口氣仰望月色，「不想我這樣，那麽你呢？」
「讓我來背負。」
源千景斬釘截鐵的回答，卻讓千秋轉身揮手，大為震怒，「背負什麽！為什麽要你背負？我是你的哥哥啊，千景！」
源千景以為被責罵了，沒有出聲。
而千秋卻若有所思的看着臉上還未愈合的傷痕。
「為什麽在面臨死亡的時候也不向我求救？」
「如果我沒有改變主意，你是不是就這樣打算死在千佳的手裏了呢！」
源千景睜大瞳孔。
千秋已經将她抱住，緊緊束在懷裏，止不住流淚，「比起千佳，我更害怕的是失去你啊……」
上一秒還在煙花籠罩的夢境下想要跟這個人天長地久，下一秒卻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就要永生永世的失去她。
「就像你所說的，我漫長的生命如果失去你，才會只剩下苦痛和後悔。」
「所以……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再……多一點依賴我吧……」
少女懵懵懂懂的擡頭，看千秋像個小孩兒一樣哭得稀裏嘩啦，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對不起……我錯了。」
拼命抹着眼淚的千秋再度抱住她，源千景竟然覺得十分溫暖，她并不是木頭人，無法體會這一切，于是擡頭問道，「千秋……你喜歡我？」
事到如今，根本不需要再隐藏這種就要溢出來的感情。
「……嗯！」
但是源千景伸手阻隔了他就要湊上來的親吻，「那個……我已經有戀人了……」
千秋瞬間沮喪，但又馬上恢複，「沒關系，就算千景是□□我也可以的！」
源千景一巴掌把他揮倒。
來這兒勸說這個男人真是錯誤的選擇，完全可以讓這個人渣在房頂上自生自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