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久，才反應過來她不是不明物，而是錦瑟。

她也盯着我瞅了很久，眼圈紅紅的，語帶哭腔地問：“阿十，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略帶愧疚地攬了攬她的肩，回道：“最近腦子有些不大靈光，我當然是認得你的，認得的。”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最後斟酌着說：“你困不困，要不回去睡一覺？”

我好像确實很久沒有休息過了，想了想便點頭同意，回去的路暫時也不是太能想的起來，幸好錦瑟在身邊，帶我洗了個澡，又把我安置在床上。

我不大能感覺到痛，也不大能感覺到被子的柔軟舒适，不過好在錦瑟燃了些寧神的香料，又在旁邊為我彈琴，起初我沒怎麽注意到她的琴聲，後來聽進去了些，柔柔緩緩的，果然身邊有些動靜，還是舒服很多。

過一會腦子開始暈暈沉沉，雖然之前也不見得有多靈光。意識裏一片混沌，于這混沌裏裏我恍惚看見了光，開始有些踟蹰，可最終還是卸下心房，放松了全身，跟着這光走。

然後就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一個宣陽走進來，兩個宣陽排排坐……無數個宣陽闖進我的視線。

我站在這群影像中心，莫名地想要流淚，你說讓我想起你，這句話是真的，你也是真的，那你說讓我等你，這肯定也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盼頭。

待我再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好的。

因為夢見了宣陽，我十足不情願醒來，但外力不可抗，我撐不過錦瑟各種粗暴的召喚大法，最終還是無奈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在受着瀑布無情的沖刷，轟隆聲震耳欲聾，水柱沖得我險些毀了容。

本星君大聲喊道：“瑟瑟啊，我們墨守成規就很好，這樣下去你是想把我丢到魚肚子裏嗎？”

錦瑟同樣無情地踹了我幾腳回道：“你不知道這次我用了一個月！一個月時間才把你叫醒來!你以為你沒進過魚肚子？”

我趕忙嗅了嗅周身，一想到自己曾經在魚的胃裏和各種食物殘渣胃液攪在一起，整個仙都不好了。

錦瑟缺德地笑了起來，片刻後終于醒悟，笑聲戛然而止，繼而快跑過來拽着我的衣襟，把我提起來後問:“你記起來了？”

冗長歲月後的老友相逢，我不知該感慨滄海桑田，還是該感謝滄海桑田後我們還能相聚。我緊緊抱住錦瑟，在她背上拍了幾掌，終是開懷大笑：“瑟瑟啊瑟瑟，我想死你了！”

她輕輕執起本星君的手，将其放在臉頰上摩挲，用肉麻到不行的語調回道：

“你我之間

相隔的不是距離

而是時空

多少次午夜徘徊

我都希冀

掌管記憶的神靈

能把你還給我。”

我趕忙制止她要撫胸長嘆開始作詩的尿性，這時候只能用及其特別非常勁爆的話題将她引到別處去，否則什麽事都不能打斷她情緒來時會持續幾天幾夜的詩興大發。幸好平日裏她情緒波動不會太大，她上次感覺來時還是因為昱清向她表白，當時怕吓到昱清就自己生硬憋着，等昱清走後才跑來我這裏，直吟了七天七夜，讓我一個武将聽得差點暈厥。上上次是在我和宣陽關系最糟糕的時期，那時我把宣陽揍得半死，該是出于仙道，她瞞着我去了趟骊山，初衷可能是想要兩邊調和一番，讓宣陽和我的關系不要這麽形如水火，結果回來後直接念詩，以批判我對待宣陽的種種惡行。雖然本星君自認為沒錯，可擋不住這位姐姐晝夜不休的文藝轟炸，最終喪盡仙尊，哭着簽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保證要把宣陽寵上天……

往事不堪回首，所以我及時握住她将要放在胸口的手說：“我們去看大哥吧。”

昱清就是我大哥，崇明是二哥，我是玉帝的唯一的女兒，本名施榮，王母阿娘盼着我圓滿，就一直喚我的乳名阿十。

錦瑟果然安靜了下來。

在那場打鬥中，大哥因我而受傷，後又為保護我，祭出大部分元神，把當時消散的我包裹了起來，只留下一小部分維持着他自己的身體，所以昏迷至今。好在如今我記起了所有，好在我元神裏屬于大哥那部分的清氣被保護的很好。以前我分不出自己的真身，只覺得一片混沌，如今想來，那是大哥的清氣在溫養着我薄弱的真身，而屬于我的那團疏疏拉拉，與大哥的混在一起，難怪分不出。

也因為我是在大哥元神的溫養裏逐漸拼湊乃至恢複了意識，最終借着玉帝的劍化出軀體。所以和以前長得并不相像，反而比較像大哥。不過只要将大哥元神奉祭回去，當自身的元神恢複時候，就可以變回以前的模樣。

我與宣陽不同，他屬禽類，修為會存在內丹裏，元神與內丹有一個受損就是重創，現出真身時候是內丹裏的修為湧進元神，然後幻化，所以內丹沒了之後，修為蕩然無存，若元神再受到傷害，極易化成碎片消散無蹤。

而我與大哥，二哥真身都是一團清氣，這團清氣直接形成我們的元神，修為也一并融于之中。在我受重傷，元神碎成沫沫的時候，因本源相近，大哥祭出元神才能把我包起來，讓我元神的一片片小碎末附在其上慢慢彙聚起來，此時若身邊換了別人，恐怕我的元神直接随風飄走無法找回，就真的是煙消雲散無影蹤。

想想都會後怕。

自然，祭出元神這種事從來都不好玩，離了本體的部分元神往往沒有意識，只帶着最初祭獻者的目的，不會停歇地勇往直前。

所以錦瑟，你眼見着我與宣陽的消失，又承受昱清的昏迷，情況剛有了些好轉，現如今卻再次遭遇了一遍。如此這般還要在我面前歡笑，你眼裏深處極力掩蓋的哀傷，讓我只能在心裏一遍遍地安慰，我怕一旦說出口，你會崩潰，崩潰在周而複始的恐慌，崩潰在眼見我們一次次消失的痛楚，崩潰在剛有了希冀卻被打倒的絕望，崩潰在不敢繼續等待的未來。

然而，我還是說出口：“他們都留下希望，告訴我們，只要勇往直前，這樣勇往直前，定會再次相遇。”

因為他們就在前方。

相信他們，也相信我們。

第 24 章

大哥毫無生氣地躺在冰玉床上，面無表情。雖說他以前就是個面癱，可臉色從來沒有這般蒼白過。我小時候每次犯錯，都是由大哥處置，以至于一看到大哥我就各種犯慫，連玉帝阿爹對我都沒有像大哥這樣嚴肅板正過，更別提處罰都是清洗魚塘泥沙，把五谷堆裏的谷子分類挑揀之類的……必須純手工，對于一個武将來說簡直就是酷刑，傷害點數直逼天際。

可大哥從來不舍得我受一點傷，以前我做武曲星君的時候，出任務大哥都會跟着，盡可能地替我擋住所有傷害，我才能輕易上前一擊必殺。大哥昏迷這幾萬年，我每次打鬥大大小小總會受些傷，想到這裏，我的鼻子很酸。

以前總覺得大哥管的太嚴，有陣子還為此與他一直對着幹，大哥最終只說了句“世事難料”，不久後我與宣陽在一起，大哥就再沒這麽管過我，頗有種終于把麻煩送出去的感覺。對此我很有些不爽，宣陽得知我別扭的心情後還無奈笑問：“你到底是想要被大哥管，還是不想讓他管”本星君糾結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再理會。結果忙忙碌碌昏昏然幾千年過去，還沒來得及和大哥好好談談，就發生了那場打鬥，再次見到大哥，卻是這般情景。

我以為無所不能永遠不會倒下的大哥，卻躺在冰冷的玉床上。

我以為柔弱溫順不能忍受痛苦的錦瑟，卻擔起了最大的絕望。

我以為傲嬌卻一直不會離開我的宣陽，卻在我眼前消失無蹤。

這時我才明白大哥說的“世事難料”，因為難料，所以在還能管着我的時候用心盡力，這是他寵我的方式，宣陽得到了他的認可，他才放心地松手。

作為神仙，漫漫歲月無盡時光，一直被教導的是随緣莫強求，相聚是緣離別也是緣。可能有一天，你以為可以永遠存在的夥伴卻消失無蹤再也不見，這都是緣法。

小時候翻看神仙譜，卻怎麽也找不到上古時期最後一位神仙的歸宿，王母阿娘回答我說他找自己的夥伴去了，當時我還傻傻地問道：“他的夥伴都已寂滅，他如何能找得到？”王母阿娘笑了笑，只摸着我的腦袋說等我長大就會知道答案。

如今我已長大，體會過踽踽獨行，終于明白那位神仙，他找尋的盡頭，并不是他的夥伴，而是荒蕪與黑暗。他沒有随緣放下過往，我同樣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