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帝卿出嫁
賀爽金榜題名的那個時候,賀宸為籌集那兩萬兩黃金幾乎愁白了頭發。賀景戴着戒指的手指頭就放在那個錦盒裏頭呢,她一閉眼就是自家女兒血淋淋的樣子,為了籌集這麽筆巨資,她整個人一下子就憔悴下來,本就瘦的臉眼窩都凹了下去。
賀宸就賀景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倒不是說她對她那死去的正夫情深至此,也不是她不想生,只是幾年錢她在某次做皮毛生意中遭山匪襲擊,命是保住了,不過傷了身體,再也沒有讓男人懷孕的可能。
就算她掙下偌大的家業,百年之後無人繼承又有什麽用。收到那根小手指的時候賀宸就了決心,等把賀景弄出來之後,就趕快找幾個漂亮點的男人過來,讓自己的女兒早些把她的孫女生出來。但是這建立在賀景自由的基礎上,因此在這之前,她必須得把賀景無損的弄出來。
兩萬兩黃金對她而言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不過錢財再重要也比不得賀家的香火重要。她找了人,想方設法和那群惡徒達成了協議:錢她會努力湊齊來,不過人的話不能再動了。要是她把錢湊齊了,人卻廢了,那她絕對拼了這條老命和對方兩敗俱傷。
對方也回了信,大致意思就是人會保住,之前那小手指不過是避免賀宸狠下心來送的小禮物而已,她們求得是財,當然也不會太難為賀宸,不過她們那邊最多再給半個月,半個月一到賀景可就不是現在這副白白嫩嫩的樣子了。
一想到要籌這麽一大筆,賀宸就想到了賀家。她是賀爽的姨母,在賀爽未起了性子管起賀家瑣事的時候,賀宸也經手過賀家的一些大生意,自然是曉得賀府到底有多富裕。當初給王氏辦喪事就花了差不多兩萬兩黃金。賀家的鋪子如今又做得這般大,要是問賀家要,兩萬兩黃金肯定不是難事。
要是換做從前,她多和賀爽說兩句,說不定這筆錢就能拿到了,不過在賀爽手裏吃了幾回虧之後,她也曉得自己這個侄女已經對她有了戒心,那次把那兩間鋪子給她便是仁至義盡了。
當然這麽大的一筆錢,面子總歸不如錢重要,盡管一開始就不抱希望,賀宸還是去了一回賀家的,賀爽那個時候不在,她被那些眼生的下人攔在了賀府外頭。在賀府外等了大約有三個時辰。天下起傾盆大雨,還是不見賀爽出來。
最後還是這府裏的新換的年輕管家出來了,還帶了錢出來,說是家主的一番心意。管家聲音溫和,話裏話外都在哭窮:“賀老板你也知道,我們主子年紀這麽輕管這偌大的産業也不容易,賀府自己府上有那麽多嘴要養活,鋪子也投入大周轉不開。原本就和您分得清楚了,不過親戚一場嘛,我家主子也是希望堂小姐能夠平平安安的出來的,這是她盡的一份力。賀家也沒多少錢了,您也要體諒體諒我們,總不至于為了堂小姐一個人,讓我們賀府幾百口人都餓死吧。”
賀宸把對方手裏的包裹拿了過來,打開一開就是十錠沉甸甸的雪花銀。一錠銀子是五十兩,這些一共是五百兩。這麽點銀子,在京城最貴的酒樓裏也就只能吃一頓比較好一點的飯,大概就只能買到一尺賀記布莊新出的布料,還不夠兩萬兩黃金的零頭。
那年輕的管家見她臉色還在哭窮:“我們賀家除了這府裏的這些人,還有鋪子裏頭那麽多人要養活,要是讓人鋪子裏的丢了差事,她們就沒錢去養活自己的夫郎還有孩子,那得有多少人……”
賀宸沒聽她再嚎,青着臉色拿了那包袱就走了。在別人眼裏賀爽确實仁至義盡,對哪家來說兩萬兩黃金都不是個小數目,賀爽和她又不是母女這樣的血親,自然不會有人說賀爽不孝。
在分家分得利落的情況下,人拿了五百兩銀子就很不錯了。要是真拿那麽多出來,說不定還會有人覺得賀爽蠢呢。
通過那些以往交好的人借了些錢,賀宸狠了狠心來,把自己最掙錢的那家鋪子和之前進的一批的皮草給賣了,當然因為她急着用錢,那些平日裏願意出高價錢買的把價錢往下壓了幾成。人家等得起,賀景可等不起。最後賀宸咬了咬還是把這幾筆虧本生意做成了,總算是勉勉強強地湊夠了兩萬兩黃金。
因為兩萬兩黃金目标太大不好攜帶,她按照對方的要求把這些黃金換成了等額的大額銀票。錢一拿到手她就立馬寫了封信,賭坊那邊也利落幹脆的很,馬上就叫人過來了,兩方定在的是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
為了避免對方使詐賀宸當然也帶了身手很好的護衛過去,對方把被綁着的賀景帶了出來,她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女兒,對方表面還是好好的,衣服穿得幹淨整潔,臉上也沒有紅腫青紫,看上去沒受太大的苦頭,就是說手指頭那裏斷了一截,十個手指變成了九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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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錢兩清,賭坊那邊并沒有多加為難。能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開得起地下賭坊還敢這樣綁人的背後絕對是有很硬的靠山,賀宸只是個做生意的商人,自然不敢和對方多加對峙。
人一回來賀宸就帶着哭哭啼啼的賀景回家了,手指頭都斷了一根後者自然不敢再去賭,家裏頭損失了那麽大的一大筆,賀宸也是頭疼得緊。她給家裏的下人下了死命令,找了些身子幹淨的年輕美貌的男子來整日“伺候”賀景,要是身子不行就開補藥繼續,反正等她的寶貝孫女出了世,賀景再鬧出這種事情她也懶得管她。
因為一下子失去一大筆錢財又失了最賺錢的鋪子,賀宸的日子過得自然是大不如前,而她的侄女賀爽卻是春風得意,金榜題名不說,甚至還要娶當朝帝卿。
作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商人,賀宸可不管那位安平帝卿是不是克妻命,她看到的就是容晏安平帝卿這個身份還有賀爽的前程似錦。
這樣的巨大落差讓賀宸變得有些喜怒無常。直到某個神神秘秘的人物找上門來,要和她談一筆交易。
賀宸一開始還是有些猶豫的:“賀爽她畢竟是我的侄女。”
對方的聲音沙啞,嗓音就像是石頭在砂紙上磨砺:“賀掌櫃的這話就說得不實在了。之前給你姐夫喝的藥裏七日醉害得賀爽沒了父親的也不知道是哪個。”
賀宸當即就變了臉色,她也沒問對方是怎麽知道的,只是手指用力抓緊了身邊方桌的桌沿。
冷聲質問:“閣下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
那聲音粗嘎難聽的女子聲音笑了兩聲:“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而且賀小姐會到如今這般地步,和那位賀當家可脫不了幹系。”
賀宸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只是說個實話而已。賀掌櫃的想好沒有,這筆生意能不能成可就在你這一念之間。”
賀宸咬了咬牙:“既然她賀爽不仁義在先,那也怪不得我這個做姨母的翻臉無情。你們把事情吩咐下來就好,我都按照你們說的做!”
賀宸做完這筆交易的時候,一從門口出來就和人撞上了。她擡頭一看那是幾個月前她從信得過的人販子手裏撿回來的一個的啞巴女人,按照對方比劃的,今年才二十出頭,不過個子高高壯壯,面上一道長長的傷疤讓女人本只就勉強稱得上清秀的臉變得有幾分猙獰。
啞巴沒有名字,賀宸就随便給他取了個賀安,這賀安鬥大字不識,雖然不會說話,但做事做得很不錯,把院子裏的那些花草和平常用來和人聯系的信鴿都侍弄的極好,性子又沉穩,也是沖着這一點賀宸才決定把這啞巴女人長久留了下來。
賀宸心裏有事,自然被下了一跳,當下就橫眉冷眼職質問:“不是讓你伺候小姐,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啞巴賀安也被她吓了一跳,連忙手慌腳亂的比劃,然後遞了張紙條給賀宸。後者接過來一看,紙條上頭的歪歪扭扭的顯然是賀景的字跡。
賀宸盯着那啞巴的臉:“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又沒有聽到什麽?”
賀安比劃了幾下,示意自己是剛剛過來的,什麽都沒聽到。
賀宸想着兩個人談話的時候門關得很好,她并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而且賀安性子老實忠厚,她只是冷着臉訓斥了兩句:“不用管她,下次除非她暈了不然別過來找我!你回小姐屋裏伺候着吧。”
賀安啊啊啊了幾聲拿着那張紙條折了回去到晚上的時候,她借着賀景房裏的紙寫了幾行小字,然後把小紙條卷得極細綁在鴿子腿上,又乘着夜色将那精神奕奕的灰鴿子放飛了出去。
那白鴿從賀宸的府邸飛出來,在城東賀爽的大宅裏挺了下來,竹袖正在疊雲夏給她縫好的小褂,有着灰色羽毛的鴿子就撲簌着飛了進來,兩只爪子緊緊地抓住了挂在窗邊的鳥架子上。
她伸手把綁在鴿子上的信取了下來,看完之後把那信紙燒了喂了鴿子幾粒青豆又将它給放飛了出去。
賀爽正在看羅列出來的聘禮的清單,賀爽原本是舉人,為了和帝卿配得上,皇帝除了婚诏還賞賜了她一個官位做,和上一世一樣的位置,是個五品的閑職。
賀家地位當然及不上當初的夏家,但夏家絕比不上賀家的家境殷實。上一世的時候,這聘禮是賀宸和王家那邊的人操辦的,對這樁婚事她沒有多少期待,因此賀爽只是簡單看了一下一切全按流程來走。
這一世因為她沒有父母,王家那邊的人還是派了人過來協助,但大部分還是雲袖邊問邊看着置辦的,賀爽只是看着把不合适的去掉,以及添上幾件分量重的聘禮。
按規矩,聘禮要用大紅什盒裝好,一擡什盒三尺寬,四丈長,四層裏第一層需放置裝了拜單的禮匣,能放的東西實在有限。尋常人家娶正夫多用六十四擡,賀爽詢問了自己的祖母,把這大紅什盒提到了八十八擡。
除此之外還有六角柱體籠裝的“鵝籠”,“魚池”等。更要添上尺頭料子,頭面首飾、四季衣裳等。所有數目均要對稱還得是個吉利數字。
當年王氏陪嫁的一些貴重東西也被賀爽添了進去,林林總總的細碎東西加起來列了頗長的一張單子。
她把這份禮送上去的時候,雖說沒有富裕到讓世人震驚的地步,但确确實實也讓君後看到了賀家的家底以及她的誠意。在大燕一般家境殷實的人家嫁兒子給的陪嫁比女方的聘禮要多得多。
大燕國庫充盈,賀爽這份賀禮送出去的時候,君後就在自家兒子的陪嫁上手一揮又添了四五成的物什。出于對容晏的愧疚,他這回出嫁君後給添置的嫁妝可比當初嫁夏家的更豐厚許多。
出嫁的那天是天聖十四年四月廿六,宜出行、動土、嫁娶,忌辦喪事。
除了君後,啓文帝的其他男人自然還得送上添妝禮,林貴君第一回送的一樽一尺高的紅寶石珊瑚樹,這次還是一樣,不過樹變成了兩件,還是更難得的兩尺高的寶物。
不管林貴君有沒有別的意思,東西容晏是欣然納下了。容晏第一次出嫁遠不如這次隆重,為了避免出亂子,君後特地派了好幾個有經驗的公公來為容晏上妝和穿嫁衣。
為容晏梳頭的還是上次陪他出嫁的乳公,他一邊梳着容晏烏木色澤的長發,口裏還念着吉祥的話。作為随嫁的小葉子則在容晏的身後捧着那火紅色嫁衣的蓋頭,一臉豔羨地看着鏡子裏的大紅色嫁衣的佳人。
這回君後喝令決不能讓容晏騎馬,而容晏就坐在八擡大轎裏頭等。差不多快到吉時的時候,同樣一身喜服的新娘騎着高頭大馬繞過長長的宮牆總算是到了地方。
跟着隊伍後頭的唢吶聲響起的時候,喜轎的轎簾無風自動。在看到高頭大馬上的人之後,那簾子連着新嫁郎的蓋頭一起落了下來,容晏懸着的一顆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