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放心

“将衣裳脫了！”

元敏一進門，猝不及防之下，就聽見馮悅猛然低喝一聲。

心念電轉之下，元敏略一遲疑，還是伸手一件一件将衣衫褪下。記得小時候屈指可數的幾次，馮悅動用了家法，就是只穿着小衣，杖責。

馮悅的眉心微蹙，心裏的疑惑雖然不像原來那樣重，可也沒有完全退去。女兒已經長大，就算她是為了親爹，也不能無所顧忌的讓她露出脊背。

一咬牙，馮悅拿起桌子上的藤條，不管不顧一下又一下，結結實實的打在元敏背上。元敏一聲未吭，默默承受了。眼看着血跡染透了衣衫，馮悅眼圈紅了，這要真是自己的女兒，這頓打着實是冤枉極了。

咬着牙打了十幾下，實在是不忍再下手了，卻聽見腳步聲急促響起，宋冉一下子推門闖進來，看見元敏跪在地上，背上早已經一片血肉模糊，不由大怒：“馮悅！你瘋了不成？敏兒哪裏犯錯了？你今天不說出個緣由，你如何對敏兒下的手，我也原樣将家法送給你！”

就算兩人共事一妻，都沒像這樣當面問罪，宋冉聽到消息還不太信，可親眼所見，實在是不敢相信溫溫弱弱的馮悅真的下了狠手。

馮悅臉上也是閃過一抹痛色，顫抖着手想去掀開元敏的衣服看看。宋冉目光微微一閃，又是急又是怒，恍然明白馮悅是在幹什麽，從懷裏拿出金瘡藥，遞給他道：“算了！打了就是打了，總歸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

咬了咬下唇，馮悅現在心裏九成九已經肯定就是自己的女兒了，這丫頭從小看似溫和，其實性子極為剛烈，挨打從來就不求饒的。

抖着手掀開元敏的衣衫，潔白如玉的脊背上道道血痕，肉眼可見已經泛紫紅腫起來了。掃見肩頭一顆朱砂紅痣，馮悅腦子轟的一聲炸開，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住元敏大哭起來。

宋冉鼻子一酸，扭頭粗聲道：“芳兒，扶你家主子歇會兒。”

芳兒嘆了口氣，心裏明鏡兒似地，原來小姐近些日子的作為，讓自己這位心思缜密的爺起了疑心了。小姐這頓打可真冤枉。

馮悅哭的喘起來，自己這手已經不聽使喚了，只好退回來坐在一邊，眼珠不錯地看着宋冉手腳麻利地清洗上藥，拿幹淨的細步纏好，彩夢早就紅着眼拿來一套幹淨的衣服，伺候小姐穿好，別說小姐了，就是他的心裏，也是有怨氣的。這為點什麽也行啊？

元敏穿好衣服，倒是沒生氣，只是和聲問道：“爹爹可是消氣了？”

沒辦法，就算白挨一場打，這個臺階元敏也得給。

馮悅長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元敏可以走了。臉上的淚痕雖在，可眼底卻是一半放心，一半心疼。

元敏走了，可宋冉沒走，看着人已經離開院子，宋冉嘆道：“你這是何苦？孩子已經夠可憐的了，沒有兄弟姐妹扶持，沒有娘親依靠，小小年紀一力承擔。你說你……你要是不放心，找個貼身伺候的問問不就行了？就算是皮肉之傷，怕是三五天也好不了！”

這話卻是賭氣說的，宋冉家傳的金瘡藥，兩三天準好無疑。

馮悅撲哧一笑，卻又嘆口氣：“現在我倒是不擔心敏兒了，有她這樣一個女兒，也算是不愧對元家列祖列宗，我也不怕敏兒記恨于我……”

宋冉斜眼看了馮悅一眼，騰地一聲站起來，冷笑道：“是啊，敏兒純孝之人，別說你這親爹打了一頓，就是我出手了，她也不會嫉恨的，可你就這樣欺負她？再說了，新婚燕爾，你就不怕澤華心裏不舒坦？還當她是孩子呢。”

話不投機，宋冉甩袖子走人。

馮悅臉上的笑容凝住，又是一聲長嘆，看看自己的右手，心裏百般滋味。

“主君，剛才有個自稱少主君奶爹的男子求見，人已經去見少主君了。”

芳兒本來早得了信兒，現在眼看着這位爺就要鑽進牛角尖兒了，趕緊找個話題開解一下。

馮悅本來還在傷感，一聽這話一愣，臉上的自怨自艾消失，想了一會兒道：“吩咐人查一下。”

芳兒點頭退下去安排，馮悅皺眉沉思。藍澤華的爹爹是南越國的王子，這件事兒知道的還真沒幾個，可他馮悅是知道的。女兒娶了藍澤華進門，馮悅就派人查了個仔細。

藍家夫妻曾經救過當今陛下的命，也是因為那次舍身相救，藍家夫妻雙雙亡故，陛下賜給一道免死金牌，将藍澤華寄養在唐家。除去自幼貼身的小侍慧兒，最親近的人就是一個名叫绛紅的男人。可是三年前绛紅突然離開唐家，如今出現……

馮悅手指輕敲桌面，大腦飛速運轉。

“查一下。”

又是一聲吩咐，窗外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各家都有各家的底牌，誰能想到，元家最得力的一支力量，是在柔柔弱弱的不問世事的二主君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