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２６章縮起拳頭
元敏的對面坐着姬無意，旁邊是有些坐立難安的姬無霜将軍。姬無意對着面前這個身材相貌絕佳，似乎溫柔到骨子裏的女子，一時間有些迷茫。
元敏的嘴角一直挂着和煦如春風般的微笑，姬無霜一看就是個熱血武夫，有勇氣少謀略，很難想象她可以成就邊關戰神的威名，現在看到姬無意，元敏明白了，眉目細長，朱唇如丹，幹淨秀美，清雅如竹，尤其是一雙睿智的眸子，偶爾擡眼，竟似可以看穿人心。
謀略驚人，算無遺策，說的因該就是這位無意公子了。
姬無意和元敏都能沉得住氣，姬無霜可忍不住了，本來以為元敏請她們吃飯是有話說，可這樣大眼瞪小眼的能解決什麽問題？
“元将軍，元老将軍一世威名，想來将軍也是深藏不露，舉重若輕，有什麽好主意說說，姬某不才，一定全力配合。”
元敏微微擡眉，突然問道：“姬将軍的奉銀不少，姬家的産業也不算少，姬将軍穿着似乎簡樸了些啊？”
姬無霜一陣呆滞，好一會兒才道：“邊關軍費有些緊張，姬家暫時先墊付了些，再說我的衣裳穿的也挺舒服的。”
元敏蔚然一嘆：“将軍可知道陛下這次準備的陪嫁，單單銀子就是五百萬兩。”
這句話出口，不止是姬無霜目瞪口呆，就連姬無意也是一滞，清明的目光中劃過憤怒。大燕國賦稅不少，百姓安樂，國度更是熱鬧繁華，軍中饷銀卻舍不得給足，這是個什麽樣的朝廷！
“來，你們來看看。”
元敏随手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畫出一幅大燕國的大概地圖。
“看這裏，你們走了以後，如果邊關軍隊不能有效阻擊，那大旗一路南下，就會在封邑關被擋上一陣子，如果守備楊文華真的人如其名，那這裏就是一場慘烈的守衛戰，最後結果一定是楊文華戰死，大旗接着揮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
姬無意眼神中都是哀痛，這個元敏說的沒錯，楊文華一定會血戰到死的。想着那個铮铮鐵骨的傲氣女子，姬無意心中一疼，幹淨的嗓音清潤開口：“局勢危急，元将軍但有所命姬家無有不從。”
元敏心裏一陣詫異，這都什麽時候了，居然還要保家衛國？
“說真的，女皇的打算我并不知道。以我之見，我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元敏試探着說了句，姬無意大怒：“靜觀其變？那楊守備怎麽辦？大旗揮兵南下，難道指着滿朝富貴閑人去擋？”
姬無霜很少看見淡然寧靜的弟弟如此憤怒，一時間竟想不起該說些什麽？
“這件事兒也不是沒有轉機，畢竟大旗三皇女不是要來了嗎？大燕國兵力衰微，大旗心知肚明，也許不像我剛才預計的那樣，也可能三皇女武力逼迫女皇臣服，那樣的話兵不血刃，才是上上策。”
這句話說出來，姬無霜也急了：“元敏！你還是不是大燕國臣民，口口聲聲都是喪權辱國，你太過分了！”
元敏點點頭，很痛快地承認：“說的也對，年年和親，今又和親，陛下不差那些錢，我們又何必枉做小人。我要記得沒錯的話，陛下可是交代了迎接大旗三皇女，和白林國三皇女，姬将軍就當是元敏閑談幾句，嘩衆取寵。我們好吃好喝，明天去領銀子辦事兒。”
元敏這段時間将書房中的書盡數浏覽一遍，再加上前世所學，見識廣博，言談風趣，不知不覺的，那樣不愉快沉重的氣氛也慢慢消逝，氣氛融合下來。
吃過飯，元敏喊來小二結賬。抱拳告辭，優雅離去。
她這一走，姬無霜心裏的郁氣猛然又升起來，一拳揮向面前的桌子，剛猛之氣盡顯，一拳下去桌子四下飛散。過了一會兒，沒有一個人上樓問話。
姬無意嘆了口氣，上前勸道：“走吧！”
姐弟二人下樓往外走，遂心樓掌櫃一臉和氣的送出來，姬無霜忍不住問道：“掌櫃的，我打壞了雅間兒的桌子，需要賠償多少銀子？”
劉掌櫃一臉溫善：“這酒樓是我家小姐的，小姐吩咐，姬将軍就算是心情不好将酒樓拆了，也沒關系。”
走在大街上，姬無意啞然失笑，一笑之下，眉眼彎彎，紅唇微揚，姬無霜一愣，脫口問道：“意兒笑什麽？”
“我笑啊，……姐姐，其實元将軍說的沒錯，你聽她的就好了。”
是啊，那樣清明睿智的女子，聽她的也沒什麽不好。
眼前就是一副死局，也許她能走出一條生路呢？
接下來的幾天，元敏盡量走哪兒都帶着姬無霜，看着戶部為接待大旗準備的迎接規格，姬無霜徹底無語了。她知道自己不算聰明人，想不通的事兒索性就不想了，意兒自幼聰明過人，聽他的沒錯。如今再加上這個看起來更為精明的女子，姬無霜心裏沒來由覺得踏實，想不通就別想了，自然有聰明的人去想。
“喏！這些銀子你拿去裝備士兵，你那五千兵馬可是戰場上下來的，一定要保持住戰鬥力。從明天開始，找個信得過的人來訓練士兵。”
元敏将五十萬兩銀子遞給姬無霜，姬無霜一愣：“這不是女皇讓你接待使臣的銀兩？”
“不是，你放心用好了，有責任我擔着，你盡管訓練好士兵就夠了，所有的裝備務必都要最好的。不夠的話來找我要！”
姬無霜感動的熱淚差點出來了，接過銀子，行了個軍禮，大踏步而去。
……
“意兒，我太感動了，姐姐我羞愧啊，你看人家元大将軍，一出手就是五十萬兩銀子，不夠再要。我們姬家拿出那點兒銀子，母親還不願意呢。”
姬無霜感動莫名的拿出銀子遞給無意，一臉感慨。
姬無意輕笑出聲，輕聲問：“你不會以為這筆錢是元将軍自己的錢吧？”
“當然是了！你看支出的銀子和用項我一筆一筆都記着呢，元将軍一文銀子都沒貪墨！”
“好了，姐姐陪我明天拜訪一下元大将軍吧。”
姬無意不再擡杠，溫言含笑。
姬無霜有些為難，準備事宜都差不多了，明天元将軍确實沒事兒，可她有事兒啊，這銀子有了，她得趕緊用到刀刃上啊！
“你別為難了，我給你推薦一人，準保訓練士兵，擴充軍備萬無一失，你就安心陪我走一趟好了。”
多年的姐弟，姬無意自然知道姐姐的想法。
門簾一響，一個三十歲上下，身材碩長，胸前飽滿，腰肢柔韌，五官端正的女子走進來。姬無霜一下子跳起來，又驚又喜道：“楊文華！你這丫頭也回來了？”
“是啊！”楊文華一身儒雅，一路風塵之色雖然還在，可不影響她的精神，眉宇間的傲然之氣任在。
最初的驚喜過後，姬無霜陷入沉默，這樣一來，大燕國就真成了上好的沒有反抗能力的肥美羔羊，想吃的話，張口就行。
“你來看看這封信，就知道我為什麽回來了。”
☆、第章春風滿面
姬無意看着抵到自己面前的紙，疑惑地接過來，掃了一眼，大吃一驚。
通篇都是謾罵，結尾的落款很清晰的寫着，姬無意！
要說別人或許不知道姬無意，可楊文華是知道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姬無意，楊文華慢慢開口道：“真沒想到在無意眼中，楊某人就是個不顧百姓生死，沽名釣譽的小人！”
這話說得嚴重了，姬無意臉色也不好看了，本來對于楊文華趕回來他還挺開心的，怪不得那樣陰陽怪氣的，說啥都行，敢情是憋着一肚子火等着他呢。
是自己太異想天開了，眼光再一次落到信紙上，不經意和遂心樓三個字重疊，姬無意吐出口氣無奈道：“這信可不是我寫的，看這筆跡，倒是和元大将軍相仿，明日一早，一起去将軍府問個明白就是了。”
楊文華愕然，雖然知道姬無意絕不會寫出這樣的信，可那就算這樣罵人，也通篇不帶一個髒字，還罵的她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這樣的文采，倒是有幾分無意的風骨，她才一氣之下回京問個明白。好在她的雪玉龍腳力不錯，一天一夜足以回到京城。
眼看着弟弟也惱了，姬無霜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楊文華去客房休息。姬家在京城的房間不少，姬母嫌兒子女兒太敗家了，一年前已經搬回老家，京裏只留下打掃看門的下人。
……
就像是忽如一夜春風襲來，京都的大街小巷随處可見沿街叫賣的童子，滿面含笑，熱情如火。
“賣報！賣報！天天讀報，三國風雲，京都趣事，熱點消息，大旗三皇女不日前來求娶我國皇子，日前車隊已經過了封邑，今日預計到南臺。”
“浮生辛苦甚奔忙，盛世華筵終散場。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連載的話本一夢紅樓，曹小姐驚世奇作，走過路過的不要錯過。”
“精裝版的一兩銀子，簡裝的十文，天天讀報！天天讀報！”
這點兒銀子對于富庶的京都百姓來說，不算什麽。有賣的就有買的，何況誰也不差那點兒錢 。随手抛下的銀子，大多數買的都是精裝版，丢不起那個人。
姬無霜一大早就去軍營忙活，楊文華是來興師問罪的，當然是指望不上了。就算如今手裏有了一大筆錢，這銀子可是有用項的，終于忍不住好奇心，也随手買了份簡裝版的天天讀報，一看之下，大有趣味兒，京城大事小情，那家店鋪新開了張，誰家娶夫納寵，甚至添了個大胖丫頭，曼玉樓和春藕居的花魁各有千秋，容貌特長，甚至昨晚登臺的舞蹈也描繪的極為生動。
娛樂版後面，是一副金匮大陸的版圖，後面介紹着另外兩國的風土人情，趣聞轶事。
小說連載是一個從未聽聞過的傳奇話本，光是個開頭，就讓人心馳神往。
在元敏書房裏，姬無意和楊文華也看見了熱傳的連載話本，不過是接下來的。
“……因嫌紗帽小，致使枷鎖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哄哄比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因為這段時間姬無霜幾乎天天來，今天一看來人自稱是無霜将軍的屬下和胞弟，下人自然熟門熟路的領她們去書房候着。
這張紙就大大方方地擺在書案之上，姬無意和楊文華的眼力都不差，看看自己手裏的剛才買的報紙，不由一陣苦笑。
這位大将軍門兒清，看看這形勢看的多準。可還有閑心弄話本！
元敏邁步走進書房，看見來的是這兩位，含笑問好，極為熟絡的請他們坐下喝茶。
楊文華一口茶飲盡，終于忍不住笑道：“将軍大才啊，這文筆如此的好，當個将軍屈才了。您要是做個風流才女，那一定是萬人空巷，不知道會傾慕了多少男兒心。”
元敏倒是沒客氣，認真道：“這故事越讀越有趣兒，你要是感興趣，我把下一回拿來你看看？”
楊文華點頭：“好啊，先睹為快，我還不用花錢了。”
元敏随手從桌子裏抽出幾張紙，遞給楊文華。姬無意也一眼掃過去，一目十行。
“……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姬無意自語出聲，不由一嘆。
頃刻之間，楊文華也看完，放下手裏的紙張，正色問道：“楊某前些時候收到的書信，可是元大将軍寫的？”
元敏點點頭，嘆息道：“不用這招，文華姐你想必也不會這麽快回來。失禮之處，就請姐姐你海涵了。”
楊文華臉色變了數變，終于忍下口氣問道：“為什麽？”
這下子輪到元敏啞然了，半響才道：“你還沒明白？你在那裏的作用，就是個拼死一搏而已。然後大旗依然會攻破，不過遲上幾天而已。我想了想，你活着比死了有用，而且大燕國能征戰的士兵也不多，何必做無畏的犧牲呢？”
元敏對楊文華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視而不見，繼續說道：“我要是你，就回去把兵馬帶到二十裏外的鷹崖嘴，那裏易守難攻，可以保存下你三千人的戰鬥力。要是大旗鐵騎攻來，一看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估計也不可能大開殺戒。”
楊文華臉色變了數變，終于開口道：“陛下到底想幹什麽？”
元敏無辜的聳聳肩：“現在的情形看，應該是也意識到了情況不是太好，這不姬無霜的五千兵馬已進入京了？要是和親不能解決問題，五千兵馬不是保衛京城，就是護送陛下南下。畢竟出了京城不過百裏，上清江。天塹難越，也算是一道天然屏障，陛下可以在江南，繼續做大燕國女皇。”
楊文華騰地一聲站起來，怒喝道：“這裏呢？半壁江山難道要拱手他人？”
元敏沒說話，女皇的暗衛這段時間活動頻繁，如果不出意料，招遠城就是女皇決定移都之處。姬無霜的五千人馬是一定要帶走的，這從女皇不遺餘力想要裝備完善彪騎營，就能窺視一二。
“他爹的！國破家亡就在眼前，你還有心情弄這個！”
楊文華也不傻，終于想清楚利害關系，一把将手裏的報紙扔過去。
元敏一笑，輕微側身躲過：“宮闕萬年都做了土，興亡不過是百姓苦，那麽認真做什麽？百姓關心誰做女皇嗎？不能保家衛國，保她何用。大旗尚武，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栖，你這樣能征慣戰的勇者，大旗一定會捧為上賓，高官厚祿，不好嗎？”
姬無意睜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元敏，這位的妙計居然是不戰而降 ？
楊文華噌的一聲拔劍而出，劍尖兒微顫，寒光四射，直直指着元敏。
元敏微微閃身，避開鋒芒，呵呵笑道：“我就是這樣一說，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萬古流芳。”
楊文華眼光一閃，二話不說，提劍就刺，元敏身形轉動，潇灑應對，步伐精妙，游刃有餘。
劍光不離元敏的周身，可就是差之毫厘，書房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劍氣籠罩的範圍之內，一片狼藉。眼看着元敏要是再躲，一劍肯定就要劈到桌子上，元敏不再閃避，斜身側步，伸手一彈，手腕一轉，楊文華的寶劍就落到元敏手中。
嗖嗖挽了個劍花，元敏神色不改，滿面春風笑道：“別的随便，可這桌子不行。這可是我娘生前最喜歡的，弄壞了我怕我爹的家法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