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軍訓既枯燥又辛苦,生活上還極不方便。
蕭子翀一來軍營,把床鋪好後,就迅速地把軍營觀察了一番,其中非常重要一件事,便是确認澡堂在哪裏。
但到晚上要休息之前,讓他崩潰的事出現了。
軍訓帶他們的小兵教官說:“這裏澡堂太小了,而且熱水有限,所以只提供給女生使用,男生就自己想辦法,在洗手間裏用點水洗洗就得了。男人嘛,沒那麽嬌氣。”
蕭子翀聽到這個消息,愣了很久回不過神。
有些男生小時候光腚在田野裏跑,上初中還毫無顧忌在河裏洗澡,根本不在乎在洗手間裏用冷水洗澡,但蕭子翀不行,他從小就過得比較精致,不适應和一堆男生擠在一起洗冷水澡。
但不洗澡也斷然不行,經過一天的忙碌,身上又是汗又是泥,不洗澡沒誰受得住。
其他人都去洗澡去了,蕭子翀煩悶地坐在闫然的床上,拿着一本書看。
那本他父親布置的作業《萬歷十五年》他已經看完了,現在在看他媽布置的達爾文的《物種起源》。
《物種起源》的大名如雷貫耳,但蕭子翀看起來,覺得比《萬歷十五年》更加枯燥,他上初中時,他媽就要求他看這本書,但看了很多次開頭,實在堅持不下去,現在是不得不看了,但也只能快速浏覽才不打瞌睡,好在有他媽以前給他講過很多生物進化論的知識打底,他看得飛快,倒也能把握住精髓。
作為朋友,本該是要一起洗澡才算瓷實的。
但闫然一想象自己要和蕭子翀一起洗澡,他就莫名覺得緊張和不安,于是不敢多琢磨,被宣布只能洗冷水澡後,他就趕緊端了自己的水盆,拿了毛巾沖進了洗手間,完全不敢邀請蕭子翀一起。
即使他跑得快,但也沒占到什麽好位置。
洗手間就一二十平米的空間,每層卻有近百學生,他沖到洗手間裏,裏面已經有好些人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他認識的,他不認識的,各據一盆,或者自己洗着澡,或者互相幫助在搓澡。
闫然對着這麽多人的身體,在心裏哀嘆了一聲,心想不如過會兒再來洗,但一想,要是過會來洗,蕭子翀邀請他一起洗,他到底是拒絕,還是接受?
沒得選擇,他只得硬着頭皮擠到了水龍頭下去,接了一盆水,就勉強找了個角落,勉強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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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們在一起洗澡是一件堪比打仗的事,有的人非要犯賤,摸這個人一下子,拍那個人一巴掌,明明還都沒滿十八歲,卻要比胸肌肱二頭肌了,當然,還要比大小……
闫然默默地躲在一邊,心想這些人真是無聊得緊。他又一直關注着門口,注意蕭子翀是不是來了,好在是一直到他洗完,都沒看到蕭子翀出現。他松了口氣,心想幸好蕭子翀沒來,不然和這些無聊的人在一起,蕭子翀平白地也被拉低了格調,最主要是要被這些人看,這實在不好。
闫然就是一只消瘦的排骨精,在男生裏,屬于被人瞄一眼,就再也不會多給他一絲關注的那一類。
他穿好睡衣,端着盆子出去了,他走到門口,看到洗手間外面已經排起了隊。
大家一窩蜂地進洗手間洗澡不是個事,但這樣的半大少年們,讓他們自主地排隊,也并不容易。
兵營裏的教官站在門口一個個地吼了,大家才規矩起來。
教官是個剃着平頭長相很張揚的高大男人,大概也就剛二十出頭,但比起他們這些十五六歲的少年,給人的感覺已經滿身都是成熟的荷爾蒙了,和這些高中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帶着碾壓式的強勢和力量。
闫然是只弱雞,只瞄了教官一眼,就趕緊飛快地往宿舍走去。
他有些怕這名教官,但他非要經過這人身邊才能走回宿舍去。
闫然作為一個敏感的人,總覺得教官一直盯着他,這讓他十分不安,于是,他只得把腦袋低得更厲害了。
這時候,教官伸手一把拍在他的背上,說道:“你要多吃點啊,瘦得滿身都是排骨了。你這樣,比女生都要弱。之後軍訓莫要暈倒了。”
闫然被他拍得很尴尬,心裏有種很奇怪的很介懷的感覺。
他沒有回應教官,在排隊的其他男生的哄笑聲裏,他飛快地跑了。
闫然回到宿舍,眼睛一瞄,就看到坐在他床上的蕭子翀了,而除了蕭子翀,房間裏此時沒有任何其他人。
闫然一邊擺放自己的用品,一邊偷偷瞄蕭子翀,他見蕭子翀沉着臉盯着書,好像是不高興,就問:“你還不去排隊洗澡嗎?”
蕭子翀把目光從書上擡起來,看向闫然:“現在洗手間肯定像下餃子一樣,我才不想和一群男的擠在一起洗澡,說不定洗幹淨了又要被挨髒了。”
其實倒不至于洗幹淨了又被挨髒了,但闫然沒說。
他腦筋一動,問:“蕭子翀,你是不是有潔癖啊。”
蕭子翀桃花眼微微挑着眼尾,他漫不經心地看着闫然時,很有桃花春風裏的風流感覺,“你怎麽知道?”
闫然說:“我爸說你媽之前是做檢驗的,潔癖的毛病是職業病。”
蕭子翀呵了一聲,道:“還好吧。潔癖是一種有強迫症症狀的精神問題。我和我媽根本不是,只是稍稍愛幹淨一點而已。”
“哦。”闫然意識到蕭子翀不喜歡別人認為他潔癖。
排隊洗澡的人太多了,等大家都洗完,洗手間空下來時,已經接近十一點。
蕭子翀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要去洗澡,正端了盆,突然,燈滅了。
樓裏響起鬼哭狼嚎的聲音,“怎麽停電了。”
教官在吼:“小兔崽子們,都給我安靜點,趕緊睡覺了,熄燈了!”
蕭子翀:“……”
蕭子翀還是端了水盆出去,闫然躺在自己床上,放下蚊帳,默默關注着他,直到他走出宿舍房門。
很快,蕭子翀又回來了,宿舍裏有其他同學在聊天,蕭子翀鬼鬼祟祟撩開闫然的蚊帳,鑽進他蚊帳裏小聲叫他:“闫然,你來一下。”
闫然被他這樣突然接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還沒來得及詢問蕭子翀是有什麽事,蕭子翀又無聲無息地出去了。
闫然只好穿了拖鞋趕緊跟了過去,蕭子翀一直帶着他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裏現在有燈,但沒有人。
蕭子翀說:“剛才,我正要洗澡,有只老鼠突然跑過去。你可不可以在這裏陪一下我。”
闫然:“……”蕭子翀居然怕老鼠?!
闫然無法拒絕,只得站在一邊。盯着蕭子翀脫衣服洗澡,他是絕不敢的,但是一眼不看蕭子翀,好像又非常不正常,于是只得面紅耳赤,心神不寧,在蕭子翀同他講話的時候,不時回頭瞥他一眼,其他時間,就只敢盯着在燈泡周圍起舞的飛蛾了。
蕭子翀做別的事都快得驚人,腦子的運轉速度是一般人的好幾倍似的,偏偏洗澡奇慢無比,這對闫然來說,真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折磨。
等蕭子翀總算洗完了又穿好了衣服,他才松了口氣。
結果,兩人回宿舍時,正好遇到教官們來查房,見兩人還磨磨蹭蹭從洗手間回宿舍,教官不僅吼了走在前面的闫然一句,還要拍他一巴掌,只是,他那巴掌才剛擡起來,一個聲音阻止了他:“不要随便拍人後腦,這樣很危險。”
那教官瞬間板了臉,想要罵出聲的人一句,轉頭一看,見是蕭子翀,他就自然而然閉了嘴,語氣變得随和,“趕緊進去睡覺,明天早上七點起床。”
經過晚上一二班的答題比賽,蕭子翀現在是在軍營裏出名了,不只是學生都認識了他,各個教官也都認識了他,大家在承認這是一個天才的同時,不由就會高看他給他便利。
闫然和蕭子翀匆匆向教官道謝,進了宿舍。
闫然躺在床上,望着架子床的上鋪,他知道上面躺着蕭子翀,他的腦海裏不由就會浮現之前看到的,蕭子翀雪白的皮膚,他在心裏嘆息——蕭子翀可真白啊,像牛奶一樣。只是不敢多看。
有這個想法後,他就有種渾身燥熱的感覺,不由趕緊用手捂住了臉。
第一天的軍訓生活實在算不得什麽,之後日複一日地站軍姿,練習左右看齊,左右轉,踏步走,齊步走,跑步走等等,太陽大,疲累,枯燥,滿身是汗水和操場裏的灰塵……
每個學生,不管他們是處在多麽像花像嫩草的年齡,這下都被/操練得像泥猴子一樣了,男生女生同等,沒有區別。
大家筋疲力盡,晚上也絕沒有什麽精神再去玩什麽活動。
不止沒增進同學感情的輕松好玩的活動,倒是有各種讓人郁悶的訓練。
這晚,淩晨一點,所有學生睡得像死豬一樣,鈴鈴鈴,鈴鈴鈴,警報響了。
有人起來了,沒起來的,馬上被總教官通過大喇叭傳出的聲音吓了起來:“緊急集合,十分鐘沒完成的同學,晚上站軍姿兩個小時!”
這下大家屁滾尿流地爬起來,飛速穿衣服,兵荒馬亂跑去集合。
軍訓時,闫然站蕭子翀前面,這時候,蕭子翀站在隊伍裏了,他才發現,闫然沒來!
咦,他四處都沒看到闫然,又問了周圍幾個同學,都說沒看到,蕭子翀只得從隊伍裏又沖了出去,往宿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