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莫名碎語驚夢斷
自那天談話以後的幾個月,全組上下不知怎麽了,帶着些調侃的意味,對于安昙的稱呼一律改成了少夫人,雪女冰麗從此就用一種看仇人的目光看她,弄得她不明所以一頭霧水。而且每次她晚上去找陸生他都不在屋子裏,問他去幹什麽了對方也只是神秘笑笑,搖頭不語,既然是秘密那她自然也不多問。
只是……好無聊啊啊!
“噢,安昙丫頭。老夫我中午帶着陸生出去吃東西,要一起來麽?”滑瓢看見坐在廊上百無聊賴敲着木屐的她,這樣問道,“也順便讓你見識一下老夫的妖術哦。”
妖術?赤河童爺爺好像說過滑頭鬼的妖力很強來着。說不定正好可以趁此機會開開眼界呢。安昙轉了轉眼珠子,思忖了幾秒,揚起嘴角笑盈盈答道:“那安昙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滑瓢看着女孩眼中狡黠的點點精光,無奈地笑了,這丫頭……
自己卻不知臉上竟是一派寵溺與慈祥。
拉面店內。
安昙面前黑色的面碗很大,其中食物的量也很足,熱氣氤氲着眼睛,十分的舒服,她眯了眯墨瞳,豎起耳朵仔細地聽着一旁滑瓢講述當年的英勇的光輝戰績:“老夫帶領着百鬼夜行出于夜晚,當年人稱魑魅魍魉之主的,便是老夫了。”
“哇!爺爺好厲害!”陸生的贊嘆聲在一旁響起,語氣裏滿滿都是小孩子的天真與崇拜。
不知為何聽聞百鬼夜行四字,安昙心中陡然一塞,如同有什麽梗在心頭,難受得很,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按了按心口,對着身邊的滑瓢道:“滑瓢爺爺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
“哦好,你自己小心。”滑瓢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眼神複雜不明,只可惜安昙根本無心去覺察。
輕輕呼吸着店外的空氣,安昙擡眼看向人行道,雖然是正午時光,但是人依舊不算少,大多都是上班族一類的人,匆匆忙忙地趕着路。
“安昙?你還好嗎?”
背後有聲音響起,是安昙所熟悉的,不用轉頭便知道是那個有着棕色透徹眸子的男孩。她張口剛想回答,毫無征兆突如其來的一陣頭疼讓女孩按着額角彎下了腰:“唔!”
“安昙?安昙!”男孩的驚呼響在耳畔,她亦無暇去顧及。
太陽穴突突地跳着,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來一般,耳邊嗡嗡作響,而眼前卻是閃過許多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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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瞳的女子笑顏如花。
「小昙可是終歸要嫁人的呀,我可還等着吃我們家小昙的喜酒呢。」
誰?到底,是誰?
銀發的女子淚水濺落。
「抱歉。你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抱歉?為什麽?
紅衣的男子狂傲不羁。
「這丫頭倒長得不錯,你家的?」
這個聲音……是!!
“安昙!安昙!!”
“丫頭?安昙丫頭你怎麽了?”
好吵啊,能不能,讓我先安靜一會兒呢?我想一個人,靜一下呀。
她頹然松開了按着額角的手,不受控制地閉了眼,下意識地向前栽倒下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萬物模糊中唯有心跳脈搏最為清晰,那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生命律動。可是,那時候她聽到的,好像不止一個?
夢境中的天空沒有雲朵,那是極為豔麗的顏色,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空。
有人将她抱在懷中,緊緊地,懷抱熟悉又陌生,她想不起來是誰。有幾縷銀色的長發垂下,随着跑步的頻率觸着安昙的面頰,有些癢癢的。
到了一個類似于山洞的地方女人終于将她放下,伸手在牆壁上按下了什麽,安昙腳下驀然出現了繁複的陣法,銀發的女子跪下來,輕輕摟住安昙的手臂還在顫抖,雖然被極力遏止但她仍然覺察到了,女人的聲音溫柔,語氣竟是那樣絕望悲傷。
她說,昙兒,抱歉我們不能陪着你長大,看着你成家。
她又說,昙兒,你要好好活下去。
然後女子食指點在她的眉心,口中念着複雜難懂的咒語一樣的長句,有光芒環住她周身的時候,一切變回了黑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随後安昙醒來發現是在自己的被窩裏,屋外的光線表明現在已經快要黃昏了,她皺起眉頭,自己竟然昏睡了那麽久?支撐着起身,安昙卻發現棉被的邊上好像被什麽壓着,伸手扯了扯,沒有動靜。擡頭看過去,及目是一片溫暖的棕色,墨色和服的男孩伏在她的被子邊緣,呼吸平緩,似是睡着了。
正想着怎麽辦才好,紙門嘩地一下被拉了開來,暖黃的和服映在安昙眼底,若菜臉上有着溫暖的笑意:“哎呀?小昙醒了?突然間暈倒可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抱歉,就是突然頭疼了起來。”
“總之沒事就好了。”若菜輕輕撫了撫安昙的頭,随後将懷中的被子放到身旁的榻榻米上,麻利地開始收拾起來。
安昙不好意思地笑笑,擡手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太陽穴,看着婦人的動作似又想到了什麽,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個……若菜阿姨,陸生他……”
若菜聞言看了看自己熟睡的兒子,清麗的面孔上滿是母親的慈愛,頓了幾秒後她的視線又移到了安昙身上,微笑道:“這孩子擔心小昙你,自你回來以後便一直守在這裏,任誰說都沒用。”
“陸生他啊,把小昙你當作了我們的家人了呢。”
“……”看着男孩熟睡的容顏,安昙有些怔忪,家人啊……她上一次被當作家人對待,是在什麽時候了?
似乎……沒有哪。
遠野的妖怪雖然直率單純,赤河童爺爺也很照顧她,即使沒人真正說破,但她也心裏有數,自己其實和那裏格格不入,與他人都親近不起來,因為除了相熟的冷麗他們其他妖怪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敬畏,似是在看另外一個人般,連說話亦是畢恭畢敬的,這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奴良組的大家都很友善,雖然先前對于陌生的她有着些許防備。滑瓢爺爺雖然有時候看上去不怎麽正經,但是也是個很慈祥的好人(?)。若菜阿姨的話給她的是如同母親的感覺,既溫柔又賢惠,令她無比羨慕少主陸生有這樣的媽媽。
「孩子你沒地方去麽?若不嫌棄你便跟着我住罷,反正我也是一人,若有個伴倒是再好不過。」
「沒有家人麽?和我一樣呢。既然這樣,你可願喚我一聲阿姐?」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是……」
你……是誰?安昙蹙緊了眉,試圖聽清楚最後幾個破碎的音節,無奈腦中女子的聲音一閃即過,随即緩緩淡去。
如石沉入海,再無回應。
“小昙?小昙過來幫我一下。”
“啊,好。”猛然從沉思中驚醒,安昙睜開眼連忙應道,旋即走到婦人身邊,在看到另一塊榻榻米上整齊疊好的被子,她不禁疑惑,“若菜阿姨,這……”
“這孩子這樣恐怕我是叫不醒了,小昙今晚怕是要委屈你和陸生湊合睡一間屋子了。”若菜一邊拉着被角一邊滿懷歉意地回答安昙。
“不,怎麽會。”
寄人籬下的,本來就是她啊。
夜晚降臨,大抵因着白天睡得太多,安昙便有些失眠了,翻來覆去許久,終于決定出去走走,她輕手輕腳地阖上門,生怕吵醒了還在夢中的陸生。安昙發現木質的走廊質量卻異常的好,只要注意力度就決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有花瓣飄落到眼前,她伸手接住,擡頭望去,櫻花樹淡粉色的花朵綴了滿樹,開得甚是熱烈。遙遙地望見粗壯的樹枝上隐隐約約似乎有個人影,安昙眯了眯眼,露出一絲饒有興致的神色,她緩步走到樹下,擡頭看向正在欣賞風景的銀發的人,輕聲問道:“你是?”
樹上的人影動了動,轉臉看向樹下,面容雖因背光而有些模糊,還是依稀辨得出是個少女的臉,她沖着安昙彎彎嘴角,紫眸中盈滿了笑意,正開口欲言,突然一陣勁風掠過,櫻花瓣被風卷起落了一地,待風終于停了下來,安昙連忙放下擋在眼前的手臂,可樹上哪還有什麽女孩的影子。
方才的風将話語送至安昙耳畔,女孩聲音清冷,如鳴環佩。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 ̄▽ ̄)╮咩哈哈~少主妖化倒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