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些愚勇-1

在宋雨樵的印象當中,警方打擊黃賭毒案件大多在晚上進行,他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會在白天出警,而且還被他正好遇上了。

雖然警方圍了隔離帶,但圍觀的市民依舊很多。宋雨樵站在馬路對面,遠遠地望見警察人手押送一名嫌疑犯從“小周天”出來,一時有些恍惚。

和宋雨樵一樣站在公交車站臺上等車的乘客同樣被這樣難得一見的場面吸引,因為距離遙遠,他們毫不顧忌地評論嘀咕。

“怎麽都是男人啊?”一個大姐奇怪道。

一個拎着菜籃子的老大爺冷哼一聲,道:“就是男人在賣!簡直作踐,早該抓起來了!”

一旁的大媽聽了,大吃一驚道:“男人賣?那、那女人呢?”

大姐聽懂了老大爺的話,厭惡地扁了扁嘴巴,咂嘴道:“是男人賣給男人,賣屁股。哎喲,真是變态诶!”

“什麽?!哎呀呀,真是真是。”大媽連忙掏耳朵,“真是,光聽見也覺得髒死了。岳塘什麽時候多出這種東西?”

宋雨樵之前以為“小周天”只是一個漁場,同志們相聚相會的秘密場所,但沒有想到其中還提供賣淫的服務。如此一來,性質就大不一樣了。

真是如此,被端掉也不可惜,他只可惜少了那麽一個讓同志相識的地方,岳塘本就不大,少了一個公共澡堂,活在背光處的人又少了一處尋光的去處。

正這麽想着,隔着街道,宋雨樵居然在人群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喬宇頌!

說熟悉也不算太熟悉,他們籠統沒見過幾次面,可喬宇頌長得出衆,還穿着校服,宋雨樵很快就發現他在人群中看熱鬧。

鬼使神差地,宋雨樵掏出手機。等翻開電話簿,他才發現自己沒有喬宇頌的電話號碼。

他只好把手機放回口袋,猶豫了一陣子,見公交車遲遲不來,便通過人行橫道,過了馬路。

看着警察把最後一名嫌疑人從公共澡堂裏押出來,喬宇頌的心猛然收緊。他沒有看錯,那個耷拉着腦袋的小胡子确實是nick。

nick被抓了,不知道是以嫖客還是b的身份。想到此前他慫恿自己來“小周天”的樣子,喬宇頌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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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全是咒罵同性戀和變态的話,一句句都以“活該”結尾,少不了對民警的大力贊揚。喬宇頌的內心忐忑不安,十分慶幸當初沒有理會nick的拉攏,否則搞不好被帶走的就是他自己了。

但nick被抓,漫畫店今後怕是去不了了。這個念頭冒出來以後,喬宇頌才轉念想起,他曾發誓再也不去漫畫店。現在看來,哪怕高考結束,也去不了那家漫畫店了。

人群漸漸散了,喬宇頌轉身往公交車站走,沒想到卻先看見從馬路對面過來的宋雨樵。

喬宇頌下意識地想趁着沒被宋雨樵發現趕快離開,但宋雨樵很快就朝他看過來。對上宋雨樵的眼睛,他心裏咯噔了一聲,只好朝他讪讪笑了一笑。

宋雨樵沒有笑,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喬宇頌窘道:“好巧。”

“嗯,我來換眼鏡。”宋雨樵的近視度數加深了。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喬宇頌出現在“小周天”門前,他高興不起來,問:“你怎麽在這兒?”

“我嗎?”宋雨樵語氣中的質問讓喬宇頌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這人明明比自己小幾歲,怎麽說話總是這副別人都得聽他的腔調?不過,回答他倒不是難事,喬宇頌道:“我去了書城買書。”

“買書?”宋雨樵意外道。

喬宇頌點頭。

他問:“什麽書?”

喬宇頌再次覺得宋雨樵這人真的沒有身為弟弟該有的禮貌,但他雖然比宋雨樵大幾歲,卻都是虛長了。宋雨樵去析津大學讀書板上釘釘,他要去哪裏讀大學還沒有着落。想到這裏,喬宇頌連書包裏裝着的複習資料也不好意思向他展示,簡單地回答:“就是一些複習用的模拟題。”

上回,他們在公交車上遇見,喬宇頌的确說過要抓緊時間複習。現在看他确實付諸行動,宋雨樵隐隐有些高興,說:“那挺好的。”

看見他笑,喬宇頌不禁恍惚,疑心這是不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笑容。好像不是,不過,喬宇頌忘記上次看見宋雨樵笑是什麽時候了。

他不得不承認,宋雨樵笑起來很可愛,只有這時他才能确認宋雨樵的年齡。他甚至覺得宋雨樵笑起來有點兒甜美,像是融化的雪糕。

喬宇頌笑了,脫口而出道:“你真可愛,笑起來的時候。”

聞言,宋雨樵一愣,立即收斂笑容。

看見他面紅,哪怕他沒再笑,喬宇頌更覺得他可愛了。不過,如果他繼續笑,宋雨樵搞不好要懷疑他在取笑自己了,他于是問:“你來換眼鏡,現在度數多少了?”

“哦。”宋雨樵冷冷道,“左眼三百,右眼三百五。”

小小年紀,度數這麽深?喬宇頌訝異,想了想,說:“看來,你平時很努力學習。”

這話和很多長輩如出一轍,宋雨樵努了努嘴巴,不置可否。

随着警車的離開,擠在公共澡堂前看熱鬧的人全離開了。

馬路上人來人往,好像剛才沒發生過什麽大事,更顯得他們在路上的相遇十分偶然、十分尴尬。

宋雨樵既然剛過馬路,剛才應該也留意了出警的事吧?喬宇頌沒來由地忐忑,擔心宋雨樵聊起此事——主要是不希望聽見宋雨樵談到任何與同性戀有關的話題。

不過,以他對宋雨樵淺顯的了解,後者似乎不是一個會主動帶起話題的人。如果他們要回家,得在馬路對面乘車,可宋雨樵才從對面過來,這着實讓喬宇頌疑惑。

難不成,是看見他在這邊,特意過來的?喬宇頌被這樣的猜想吓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議的驚喜。憑着這份驚喜,喬宇頌建議道:“你喝奶茶嗎?那邊有一家‘攬風月’。”

聞言,宋雨樵驚奇道:“開了分店?”

他點頭,說:“好像是。”

在奶茶店看菜單時,他們都發現宋雨樵的質疑成了真。

這家“分店”的菜單和啓行樓下那家店不同,起碼上面根本沒有宋雨樵常喝的那款奶茶。

“請問需要什麽?”店員問。

兩人對視了一眼,喬宇頌把菜單還回去,說:“我們不喝了,不好意思。”

說着,他們都沒有看店員的表情,轉身離開了門店。

“是山寨?”等距離奶茶店足夠遠,喬宇頌提出疑惑。

宋雨樵聳了聳肩膀,眼看着喬宇頌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他心中詫異,忽然道:“要不要喝那家?”

喬宇頌停步,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見是一家大品牌的奶茶店。看來,宋雨樵确實想喝奶茶了,他點點頭,說:“好。”

雖然是周末,不過門店裏有空餘的座位。兩人在門口附近的座位坐下,沒過多久,便被告知奶茶做好了。

喬宇頌拿回奶茶,将其中一杯遞給宋雨樵,自己則咕嚕咕嚕吸了許多顆珍珠。

宋雨樵喝了一大口奶茶,咀嚼着嘴裏的絹豆腐。看見喬宇頌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大馬路,他好奇地往外望,沒看見什麽有趣的。

他看向喬宇頌放在空椅子上的書包,捅了一會兒杯

子裏的絹豆腐。待到絹豆腐幾乎全被他搗碎,他問:“你複習得怎麽樣了?”

聞言,喬宇頌收回目光,窘促地笑了笑,說:“馬馬虎虎吧。”

馬馬虎虎?宋雨樵下意識地皺眉。

“呵,挺緊張的。你應該沒有這種心情吧?已經被保送了。”喬宇頌試圖讓話題的中心往宋雨樵的身上轉移。

宋雨樵确實不緊張,不過不知怎麽的,聽見喬宇頌這麽說,他的心裏不太舒服。他辯解道:“就算被保送,同樣要經歷高考。如果過不了一本線,保送照樣會被取消。”

他鄭重其事的模樣讓喬宇頌忍不住發笑,說:“但是,你不可能過不了一本線嘛!”

這話宋雨樵無法否認,他聽完語塞,想了想,不甘心地說:“保送其實沒什麽。”

“‘保送其實沒什麽’?”喬宇頌學着他的語氣說話。

換做以前,他肯定覺得宋雨樵這人站着說話不腰疼,不過現在各種各樣的事實擺在眼前,他知道即便是保送也不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所以再聽見宋雨樵這麽說,他的酸葡萄心理少了一些。

喬宇頌作為一個永遠不可能得到名校保送資格的人,如今聽見這種話,除了羨慕以外,只能無奈于宋雨樵的不接地氣了。

宋雨樵聽他說話陰陽怪氣,沉了沉氣,道:“我不需要保送也能考上析大。”

“你想試試?”喬宇頌驚訝極了,他不知道宋雨樵哪裏來的這份意氣,生怕宋雨樵真拒絕保送,到時候他豈不成了罪人?那麽一來,就算宋雨樵确實有那本事,他也得被宋雨樵的媽媽和徐傲君罵死。思及此,喬宇頌連忙道:“這個沒必要證明吧?你能被保送,就說明你有能力上析大了,何必再靠高考證明呢?再說,高考考上析大的線,同樣也能證明。拒絕保送什麽的,根本沒必要。”

既然如此,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宋雨樵莫名其妙地看他。

他的眼神讓喬宇頌莫名地不安,擔心他繼續糾結于此,到時候真意氣用事了。喬宇頌急忙把話題拉回自己身上,羨慕道:“啊,能去析津上學真好。”

宋雨樵眨了眨眼睛,說:“你可以考析津的學校。”

“我嗎?”喬宇頌用加粗的吸管戳着杯中的琥珀珍珠,戳中一個,提起吸管,珍珠又落回奶茶裏。他忍不住想,宋雨樵真是說什麽都如同理所當然一般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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