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何所起朝朝暮暮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天晴了。連抹雲彩的沒有，瓦藍瓦藍的晴空配上耀眼奪目的陽光，從屋裏看着就覺得一陣暑熱。
只不過孟舒苓醒的時候還是清晨，尚有晨起的涼風吹過，不那麽讓人煩躁。
“方天揚呢？”早晨起來沒看見他，這會早膳都上了還是沒看見他。孟舒苓見芍藥在這，便問道。
“方公子昨夜就在外間桌子上支着睡了，天不亮就醒了，一早去了我們院裏的小廚房，這會還沒回來。”
“廚房？”孟舒苓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他去廚房做什麽？”
“奴婢不知道。沒有郡主吩咐，也不敢多問。”芍藥恭敬答道。
孟舒苓擡起頭看向芍藥：“你們怎麽了？這方天揚很特殊，怎麽你和春蘭都這麽小心翼翼的？”
“方公子說他留在這是郡主默許的，而且王側妃也不會宣揚出去。奴婢和春蘭不知道這是何意，不敢輕易動手。”
孟舒苓的院子，所有人自然只聽孟舒苓一個人的吩咐。昨天夜裏方天揚是在孟舒苓的屋子裏睡了一晚的，別的下人不知道，可春蘭和芍藥知道。這件事她倆自然要小心處理。
院裏其他下人呢，看到春蘭和芍藥都對這位方公子那麽恭敬，自然就也跟着小心謹慎起來。
孟舒苓冷哼了一聲：“你們瞧着挺聰明的，竟然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她放下筷子起了身，随意找了件外衫披在了身上：“走吧，去小廚房看看方公子做什麽呢。”
“郡主你的身體……”芍藥有些擔心。
孟舒苓擺擺手：“你以為我是什麽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嗎？”
孟舒苓的院子占地不小，是王爺還未離京時就分給她的。外院與花園相連，內院有自己的小廚房。
她這裏的人都是當年母親與兩位皇兄留下和賞給她的，外院下人不少，內院卻人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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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春蘭芍藥，內院只小廚房的張媽媽和香兒，張媽媽是跟着她娘陪嫁過來的，香兒是張媽媽家的丫頭，今年才不過十二，平日就傳個話。
孟舒苓那穿過回廊不遠就是小廚房，還未走過去，就看見香兒蹲在門口咳嗽個不停。
“這是怎麽了？”她蹙眉，總覺得空氣中有股子奇怪的味道。
“郡主。”香兒見郡主來了，連忙行禮，“方公子一早過來說要學做飯，可他連生火都不會，娘親這會正教呢……”香兒低着頭，像是犯了錯一般。
“做飯？”孟舒苓眯起眼睛看向小廚房的門口。她廢了這麽大勁把方天揚留下，方天揚卻一大早跑來廚房做飯？
“方天揚！”孟舒苓走進去便喊道。
誰知屋裏煙味更大，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咳嗽得更厲害了：“你，咳，咳咳……”
“郡主快出來吧，奴婢去叫方公子。”香兒見狀趕緊跑上前攔着，芍藥也連忙跟上來扶着孟舒苓退了出來。
“郡主你醒了啊！”一屋子煙味裏傳出個熟悉的聲音來，而後，方天揚從屋裏走了出來。
後面張媽媽小心翼翼地跟着，看了一眼郡主，又連忙低下頭去。
“不關她們事，我自己非要來的。你也知道，我要來，她們也攔不住。”方天揚擡起袖子抹了把臉，原本就熏了灰的臉好像更黑了。
“你來這做什麽？”孟舒苓看着面前這人，昨天還心思深沉地跟她談條件，怎麽今天就開始做飯了？
“這是廚房啊，我來這裏當然是做飯了！”方天揚理所當然地笑笑，“你等下，我去拿啊。”
孟舒苓還未開口，他又重新跑了進去，不多一會，端着一盤子黑黑的東西又跑了出來。
“這是什麽？”孟舒苓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
“美食。郡主肯定沒吃過吧？”方天揚把那一盤黑不溜秋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坐在臺階邊上，小心翼翼地上手拿起一塊來。
“嚯，好燙！”他兩個手來回捯饬了兩下，倒像外邊街上耍把式的一般。香兒年紀小，一個沒忍住，捂着嘴笑了一下。
孟舒苓站在原地看着方天揚，頭一次有了一種毫無頭緒一頭霧水的感覺。
“哎，新鮮出爐的烤地瓜，郡主嘗嘗？”他把那一團黑黑的東西掰成兩半來，裏面金燦燦的，正冒着熱氣。先時不覺得，讓他這麽一說，好像真有股香味，在院子裏彌散開來。
方天揚起身，舉到孟舒苓面前：“你嘗嘗，我這好不容易學會了生火整出來的，給個面子呗。”
孟舒苓像看瘋子一樣看着他。這是什麽新的計謀嗎？烤地瓜？
“你們這沒這麽做飯的，我問過張媽媽了，給你弄點新鮮的，怎麽了，怕我下毒啊？”方天揚說完，拿起自己手裏的另一半，一大口咬下去，滿足地嚼了嚼。
“哎呀，那先不管你了。”方天揚把最大的那塊放下，從盤子裏又巴拉出幾個，一掰兩半，除了不在的春蘭，張媽媽香兒芍藥一人一塊。
“我這做點好吃的，你們給個面子啊。你們不吃，郡主怎麽敢吃？”他倒是精明，知道小孩子最好糊弄，最先哄着香兒吃。
香兒不敢，看向自己的娘親，張媽媽又看向孟舒苓。孟舒苓偏過頭去，張媽媽這才朝香兒點了下頭。
“怎麽樣？好吃嗎？”方天揚蹲在她面前問道。
香兒膽子不大，小小地點了下頭。
方天揚這才重新站起來，舉着剛才那塊大的，舉到孟舒苓面前：“你看，真沒毒。你嘗嘗呗。”
孟舒苓看了他一眼，一把拉起他胳膊來就往裏面走。
“哎郡主！郡主！你慢點，美食掉了很可惜的！”
“你閉嘴！”孟舒苓瞪了他一眼，一路拉着他回了自己屋子。
砰一聲，外面門關上了。
方天揚坐在椅子上，手裏還捧着兩塊烤地瓜，一雙眼睛無辜地看向孟舒苓。一點也看不出昨日那個氣定神閑勝券在握的樣子。
“方天揚，你到底想幹什麽？”孟舒苓站在他對面，這會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我，做飯啊。”方天揚眨眨眼，他是一早就起來做飯啊。
“你處心積慮進入了王府，又費盡心機逃出去，在王柔手裏什麽都不說，在我手裏也什麽都不說，你到底是什麽目的？”孟舒苓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很有耐心的人的，她昨夜也覺得，方天揚到了她這裏，她就算等也能等到他露出蛛絲馬跡來。
可是今天一早，方天揚就給了她一個大驚喜。一個昨天還命懸一線，差點死了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做什麽烤地瓜？
他難道不知道他在哪，他是誰嗎？
方天揚垂下頭，忽然笑了一下：“郡主，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我真是起來做飯的。”
“為什麽？”
他站起身來，就在孟舒苓的對面，舉着烤地瓜，咬了一口。
“我在你這，王柔知道，孟霈知道，他們肯定要盯着啊。我不整出點動靜來，怎麽對得起盯着我們的那麽多人？”
“所以你就一大早跑到小廚房裏，做了個什麽烤地瓜？”
“是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郡主這麽聰明，想來也應該看過些兵法吧？”
方天揚又咬了一口烤地瓜，味道不錯，就是稍微有點燙了。
“這王側妃肯定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我猜郡主也沒查出來。不過不要緊，王側妃她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你說這麽多，想表達什麽？”
“反正王側妃什麽都不知道，那還不是我們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在演戲給別人看？”孟舒苓眉頭微蹙。
“郡主聰明。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王側妃是要害郡主吧，她這麽處心積慮要謀害郡主，郡主難道就坐以待斃？”
“所以呢？”孟舒苓在椅子上坐下，支着腦袋看着方天揚。
“郡主要還手，我要保命，我們雖目的不同，但結果殊途同歸。”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孟舒苓輕笑。
“郡主昨天救了我，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郡主懷疑我，把我留在身邊才是最穩妥的；而孟霈想殺我，我在郡主這才是最安全的。兩全其美，昨天咱們不是就達成共識了嗎？”
方天揚手裏捧着兩塊烤地瓜，着實和他現在說話的樣子格格不入。只是他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只是看着孟舒苓笑，還把剛掰好的那一塊遞到她面前。
孟舒苓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這才把那半塊烤地瓜接了過來。
“嘗嘗，特別好吃。”
孟舒苓又看了他一眼，這才小心地咬了一口。
“這東西你是從哪學來的？”他倒沒騙人，這烤地瓜味道确實不錯。
“這你就別管了，我畢竟見多識廣，知道些你們不知道的也是正常的。”方天揚說完，就轉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砰！
茶盞重重擱在桌上，仿佛要直直被磕碎了一般。兩個侍奉的丫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垂着頭不住發抖。
王柔坐在上首的座位上，一只手緊緊地攥着，像是要把什麽東西掐死一般。
袁嬷嬷瞧見這樣子，便揮揮手讓那幾個丫頭都退了下去。
“側妃，如今不是生氣的時候啊。”
“哼，段實堅沒有成功便算了，霈兒竟然也被那個孟舒苓給發落了回來。現在好了，這方天揚身份不清不楚的，又回到孟舒苓手裏了！”
袁嬷嬷連忙給王柔順着氣：“側妃啊，這方天揚回到孟舒苓手裏，也不見得是壞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紅薯是在明朝傳進中原的，本文為架空時代，設定已有紅薯傳入，不過沒有烤地瓜這種做法。
感謝小天使 當初就不該下凡 的地雷和營養液~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