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峰連翠山霧漸開
孟舒苓好像比她記憶裏要更成熟穩重了些。聽聞她自打廣平王妃去後就不怎麽靈光,這會見了, 倒好像還好。
“确實好久不見容妃娘娘了。看容妃娘娘氣色, 實在保養得宜,讓人羨慕。”孟舒苓笑得甜,說話的聲音也軟軟的。
“前幾日明晔捎了信來, 還跟本宮提起了你, 郡主也瞧着比早些時候精神更好了。真是越長大, 越漂亮了。”
“明晔哥哥對宛儀好, 宛儀都記在心裏。”李容月忽然提起李明晔來,孟舒苓心下有了些考量,只不過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
“小時候你們幾個常在一起玩,後來大家都長大了,反而不如原先關系好了。明晔也漸漸年長了,事情比從前多了不少,連給本宮寫信的時間都要沒了。二殿下倘若遇見他, 還煩勞跟他說聲, 本宮這個姐姐,還在宮裏等着送家裏的點心呢。”李容月笑着道。
孟澈自然是應下:“娘娘與世子姐弟之情, 讓人羨慕。”
“有什麽好羨慕的,本宮瞧着二殿下與大殿下的手足之情才是讓朝野上下無人不歆羨啊。”
孟澈聞言,臉上展開一個略顯客套的微笑來:“父皇自幼以尊敬長輩,敬愛兄長教導,為免兄弟阋牆, 循循善誘,澈兒自當嚴于律己,謹遵聖命。”
“這是自然。”李容月臉上的笑容有點尴尬。她心裏瞧不上二皇子孟澈那毫無野心的樣子,只是這話不能明說,這會又被孟澈不冷不熱地攔回來,她不好受,自然也就不說了。
寒暄幾句,便也差不多了,孟澈和孟舒苓同容妃道別,便又接着沿禦花園的小道往外走去。
孟舒苓自然是要回府的,不過孟澈倒确實要去大皇子孟深那裏。
只是他沒想到,他到時,廣平王竟然也在。那二人正在下棋,屋裏靜悄悄的,兩旁立侍的宮女也是屏息凝神。
有個小太監通傳了,孟澈走進來。見那二人似乎仍在“酣戰”,他便也不說話,只在旁邊坐了下來。
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孟深落下一子,擡頭拱手道:“王叔謙讓,孟深愧不敢當。”
廣平王便笑笑:“殿下過謙了,是殿下讓着我這個老頭子罷了。”
孟澈這時候才起身,向廣平王行了禮:“見過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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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王見是他來了,連忙擡手:“二殿下不必多禮。”
“你這時候來有什麽事?”孟深擡眼看他,問道。
孟澈一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話能不能當着廣平王的面說。
孟深看出了他的猶豫,便道:“無妨,王叔今日來正是與我商讨前去幽州一事。”
孟澈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孟深的意思,繼而就開口道:“昨日已将一應文書都呈給了父皇,遵父皇的意思,此事暫時沒有通知幽州知州。近來也有奏疏,言及存縣等地,都道河道平穩,暫無汛澇之災。”
“方才我與大殿下也說起此事,不知二殿下那可有關于海邊的消息?”廣平王聽完問道。
“幽州只西面有一處臨海,近來倒是沒什麽天氣上的不對。只是……”
“但說無妨。”孟深道。
孟澈便接着說了下去:“只是有書信來說出了一批海匪,專在海裏搶奪漁船,幽州那邊,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倒是可以一起解決。”孟深若有所思地說道。
“還有一事。”
“說。”
孟澈便斟酌了一下,開了口:“幽州宣撫使段大人上月才調任,此後不久,便有水匪之說流出。段大人乃是吏部尚書王大人的姻親家,不知皇兄和王叔對此事有何看法?”
新的宣撫使上任不久便出了匪徒,這事實在有些耐人尋味,便是想忽視,也恐怕不行。
廣平王沒說話,孟深想了一會便道:“此事我知道了,二弟不必擔憂,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雖說幽州距離京城不遠,可到底不在皇城腳下,殿下又是隐匿身份而去,二殿下提醒得是。”廣平王點點頭,說道。
“我這也是提醒王叔呢。”嚴肅的事說完了,孟澈忽然朝廣平王眨眨眼。
廣平王也知道二皇子的秉性,并不生氣,便笑問道:“提醒本王什麽?”
“這次去幽州,方公子也要去,王叔要不要提前同落落說一聲啊?”
“哈哈哈,誰都沒有你機靈。”廣平王笑着拿手點了點孟澈。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孟舒苓一回來就沖去了方天揚那。她在宮裏時就念着方天揚說那個進展,也顧不得什麽主動不主動了。
只是她進了屋,卻見方天揚滿臉嚴肅地坐着,眼睛盯着地板直勾勾地看。
“哎,方天揚,你沒事吧?”孟舒苓被他這樣子吓了一跳。
“我沒事。”方天揚應了她一句,仍是一動不動。
“所以……你怎麽了?”他這麽個狀态,讓孟舒苓心裏一下沒底起來。她今天進宮可是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如果方天揚這邊出什麽意外……
“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麽大事了?”孟舒苓莫名其妙。
方天揚突然站起身,沉重地拍了下桌子:“計劃趕不上變化,恐怕我們之前說好的又要變了。”
“說好的?要變?變成什麽了?”
“沈珏确實來了,不過跟我想的不太一樣。”方天揚終于正常了,他看向孟舒苓,眼裏似乎有一點擔憂。
“你能不能一次說完?”
方天揚清了下嗓子,開了口:“我原以為沈珏會去找許從亦質問,事實是他也确實去了。兩邊核對的結果,就是沈珏出去和幾位大人吃飯,意外聽到了皇後有意為顏姑娘指婚的消息,而這個時候,王家找上了丞相夫人。
“第一次丞相夫人拒絕了,但沈珏因為不想娶顏姑娘,所以又請托了許從亦,由此,王家再登門時,丞相夫人也就同意了。而這時候,顏大人收到了那封密信。”
“這不是挺正常嗎?”孟舒苓不解。這和他們推斷得所差不多啊。
“怪就怪在這,太正常了。落落你想,此事從頭到尾,除了多出的那封密信,王家沒問題,丞相府沒問題,顏家沒問題,沈珏也沒問題,這可能嗎?”
“所以,你的意思,這背後另有推手?”
方天揚點點頭:“你仔細想想這前後過程。”
孟舒苓又細細理了一遍,然後忽然看向他:“所以這一切的起點,就是沈珏在聚會上聽說了皇後娘娘要為之岚指婚的消息。皇後娘娘是他姑姑,皇子們有聖上盯着,若是皇後試探,必定是為了他這個侄子。”
“明明只是後宮聚會上的幾句話,怎麽會傳到沈珏那,落落你想想,此事是不是有些特別?”
“所以下一步我們應該查查當日聚會上都是誰,以此來推斷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方天揚點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說是這麽說,可是沒時間了。”
“為什麽?”
“沈珏今天來說,王家不日就要上顏府提親了。顏大人要是拒絕了,後果你也知道。而我們如今還未查出是誰假造了證據,連預防都做不到。”
“我倒是不懷疑顏大人破釜沉舟,可此事事關他家小。便是他自己再無畏,有妻女在,又有年邁的母親在,恐怕他也難以抉擇啊。”方天揚心情有些沉重。
“這麽急?怎麽會呢?”孟舒苓也着急了,她努力這麽久,還是這樣的結果,莫說顏之岚,就是她也不會甘心。
“更關鍵的是,我本想勸沈珏求一求皇後娘娘,即使沒有賜婚,有個意思在,王家也得掂量掂量。可你說這世上的事能有多巧?沈珏偏偏就在今天來王府的路上救了個姑娘。”
孟舒苓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這麽說,他不會是對人家姑娘一見鐘情了吧?”
方天揚撇着嘴點點頭,這劇情,放到現代妥妥的就是狗血偶像劇。誰能知道他在這個時空還能親身經歷這種事呢?
“他來的路上遇見一輛馬車有些失控,險些撞了一個姑娘,沈珏挺身而出把人救了下來,為着這個,還在路邊的水坑裏滾了一身的泥。”
方天揚說到這,又重重嘆了口氣:“我說你們這的士人未免也太死腦筋了,因為他喜歡人家那個姑娘,所以堅決不答應以皇後娘娘出面這個方法緩解顏家的危機。”
“所以他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孟舒苓問。
說起這個來,方天揚更來氣:“這才是最讓人驚訝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是哪家的姑娘,走的時候還說回去就托人去問呢。”
孟舒苓實在不知道該說沈珏情深還是刻板了,她坐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終于讓自己不那麽堵得慌了。
“還有別的辦法嗎?”孟舒苓生無可戀。
方天揚在她身邊的凳子上坐下:“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看郡主敢不敢了。”
孟舒苓看向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好,明天我們一起進宮。”
翌日,是個陰沉天氣。
晨起便是陰雲密布,天光慘淡,瞧着似乎醞釀了一場大雨。
天悶熱得很,空氣似乎凝滞了,沒有一點流動。窗外的樹葉動都不動一下,像是被畫在了那裏一般。
孟舒苓坐在窗前,盯着外面靜止的畫面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