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問出什麽來了?”

散了宴席, 回到自己屋裏,安寧歪在榻上,小丫鬟手持着美人捶, 輕重有度捶着肩胛, 忙活一日,她也着實有些乏了。

适才她雖沒有明說讓張嬷嬷拿那桃紅來問話,但是以張嬷嬷的聰慧要猜出這點兒來,估計不難。

張嬷嬷也沒叫安寧失望。

她一把那桃紅拿下, 就讓人先把桃紅縮在小屋裏,請了太醫問完話後,就帶人去問話。

“福晉, 那桃紅現在還是死鴨子嘴硬, 不肯說出什麽話來。奴婢瞧着,餓她幾日, 等餓狠了,估計就肯說了。”張嬷嬷接過小丫鬟的美人捶,邊小心地捶着, 邊低聲說道。

安寧嗯了一聲, 道:“這事就交由你去辦,別的事情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要問出張氏是怎麽和董鄂氏勾搭上的。”

八貝勒府之前有不少釘子, 這些時日, 安寧都留神着,但蹦跶出來的都是些不重要的,被抛出來當替死鬼的。

真正厲害的, 還潛藏着呢。

好比說,這次張氏能和董鄂氏勾搭上, 這其中要是沒有人在裏頭牽橋搭線,安寧是怎麽都不相信。

“是。”嬷嬷利落應了一聲。

安寧又囑咐了幾句,說着說着,卻是不知不覺睡着了。

張嬷嬷發現後,慢慢地将捶子放下,示意丫鬟們都小聲些行走。

這一睡,就睡到了申時時分。

安寧睜開眼睛,瞧見屋子裏亮堂堂的,燭火高照,外頭寂靜無聲,皎潔月光透過窗棂縫隙射入屋裏。

她晃了晃神,肚子裏唱起了空城計,才發覺自己睡了有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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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了。”

裏屋裏傳來一把聲音。

胤禩從裏頭走出,手執着一卷書,笑吟吟走了出來。

外頭,嬷嬷和丫鬟們聽得動靜,都紛紛進來了。

安寧攏了攏微微散亂的鬓發,及拉上鞋,道:“爺,是幾時來的?我睡得深,竟沒聽見。”

“才來沒多久。”

胤禩見她發釵散亂,将将欲墜,便将手上的書擱下,替她把釵子理好,又道:“聽嬷嬷說你今日一早起來就忙着設宴款待嫂子們的事,我便不讓人出聲,想着讓你多休息會兒。”

安寧聽了這話,笑了下,心裏尋思,胤禩回來這麽久,想必今日府上發生的事,心裏也該清楚了。

她有些摸不透胤禩到底想怎麽處理這樁子事,索性冷眼瞧着,等着他來問話。

以往的事,她懶得和張氏計較也便罷了,今兒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張氏給她唱了一出好戲,她要是不對付對付張氏,心裏的那口氣卻是咽不下去的。

誰知道。

胤禩竟絲毫沒提起,只叫了人傳膳來。

等用完膳。

他換了一身衣裳,歪躺在床上,好似沒有想說這話的意思。

安寧心裏覺得古怪,坐在那梳妝臺前,就着銅鏡裏頭的反光看着他,邊将耳朵上的耳墜取下,邊試探地尋問道:“今兒個發生了不少事,爺聽說了嗎?”

胤禩撐着下颌,側身瞧着她梳洗,聽得這話,抿着唇笑道:“你是說張氏的事?”

瞧她剛才那鎮定自若的模樣,他還以為她是不在意,敢情在這兒等着。

“是。”

安寧将翡翠玉镯取了下來,轉過身來,道:“張氏實在放肆,臣妾命她在院子裏好生調養,還将那不懂事的丫鬟帶來調/教,爺覺得如何?”

她這話三分帶着試探,七分帶着随意。

無論胤禩的答案如何,她都不會改變主意。

即便那張氏是胤禩心尖上的人又如何,橫豎如今她才是八福晉。

這事,就算是捅到了惠妃娘娘那裏去,她也是那個有道理的。

“這事問我做什麽。”胤禩調侃地說道:“爺只知道福晉做的都是對的,旁的事,我是一概不管的。”

安寧聽他這番花言巧語,不由好氣又好笑。

真真不知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福晉不信?”

胤禩直起身來,含笑看着安寧。

安寧斜着飛了一記白眼,道:“信,怎麽不信。”

她要是信了,她就是傻子。

要她說,這世間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錢才是真正靠得住的。

一想到這裏。

安寧忽然想起了胭脂水粉的事情來。

她狀若随意地開口說道:“爺,可巧有件事得和你說一聲。”

“什麽事?”

胤禩邊看着她,邊問道。

“過些日子,我尋思着想把嫁妝裏的鋪子給賣了,做點兒生意。”安寧正過身來,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要做生意這件事是瞞不住胤禩的。

府上人口這麽多,保不齊哪日就會說漏口。

與其等日後被胤禩突然發生,以為她圖謀不軌,還不如早早說一聲。

在安寧想來,以她在胤禩心裏的地位,這件事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胤禩知曉了也不會當一回事。

然則。

胤禩聽到她要做生意這件事,卻是皺緊了眉頭。

他沉默片刻,道:“怎麽就要把鋪子給賣了?”

而且還是賣的嫁妝裏的。

安寧不知曉胤禩的心思,她道:“做生意可得有些本錢,爺不必擔心,臣妾賣的鋪子不過是些地段不好的,往年租出去也不值幾個錢呢,倒不如賣了做生意來的劃算。”

胤禩眉頭一皺。

他低着頭,心裏頭百感交集。

他如今在工部裏頭,孝敬是不少,但是要打點、交際,還要逢年過節給老的少的送禮,現在又已經出宮建府,花銷更加大了。

以他們的家當,安寧提出這個主意來,的确不奇怪。

然而。

胤禩心裏頭卻是不好受。

別人的福晉養尊處優不說,哪裏還用費勁在這些柴米油醬醋茶的事情上操心,不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換做其他人。

想必早已抱怨不疊。

唯有安寧從沒開口說個半句話。

安寧越是“懂事”,胤禩心裏就越過意不去。

他直起身來,道:“鋪子就別賣了,你要銀子做生意,爺去給你想辦法。”

老九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京城裏有名的財神爺,他厚着臉皮去找老九借筆銀子,日後再慢慢還也便是了。

安寧吓了一跳,手上一個不留意,扯斷了幾根發絲,疼得她倒吸了口涼氣。

胤禩立即從床上跳了下來,也顧不上穿鞋,幾步跑到安寧身邊,他打量了一會兒,見她手裏揪下來幾根發絲,無奈說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這能怪她嗎?

安寧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突然說什麽給她銀子的話,她哪裏會被吓得把自己頭發都給拔了。

“好,怪我,怪我。”

胤禩對她的眼神是心領神會,當下積極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不怪你,難道還怪我嗎?”安寧摸着揪出頭發的那個地方,無比心疼,這頭秀發養得這麽好,平日裏都沒掉過幾根,今日倒是飛來橫禍,白白“犧牲”了。

“福晉說得對極了。”胤禩毫無原則地點頭認錯。

安寧這才覺得替“犧牲”的發絲讨回了公道,她道:“銀子,爺就不必給了。我這邊還不需要。”

拿了胤禩的銀子,那她這生意賺的錢到底是給胤禩賺的,還是給她跑路賺的。

旁的事情不理清也無所謂,但這跑路的銀子還是要理清楚的。

安寧粗粗算着。

将來跑路的時候,她要帶的人不少,張嬷嬷一家和首陽、绀香她們都得帶上。

那個時候,倘若是胤禛坐了龍椅,那她們就得跑遠點兒,這車馬費便是一大開支;倘若是其他人坐了龍椅,那興許她們就不必跑的那麽遠,但是隐姓埋名,改頭換面,都是必需的。

這一筆一筆加起來,就成了偌大一筆數目。

何況,俗話說得好,窮家富路。

出門在外,保不齊有個頭疼腦熱、天災人禍,這錢,是越多越好。

胤禩皺了皺眉。

安寧見他一副不肯的模樣,連忙道:“我是真用不着,爺在外頭處處都需要用錢,那銀子,還是您自個兒拿着吧。您放心,若是真有需要,我必定會跟爺開口的。”才怪。

安寧這麽果決,胤禩也不好說什麽。

他嗯了一聲,像是把這件事就此揭過,但是實際上卻是把事情放在了心上了。

安寧合衣躺在床上。

胤禩曉得她今日累了半日,就沒折騰她。

熄了燭火後。

胤禩盯着安寧的側臉看,忽然問道:“福晉,打算做什麽生意?”

“做些胭脂水粉生意。”安寧懶懶散散地說道,絲毫不疑有他。

胤禩嗯了一聲。

裏屋裏漸漸安靜下來。

守夜的丫鬟漸漸地聽得裏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不禁打了個哈欠。

大半夜。

胤禩恍恍惚惚聽得耳邊有聲音,迷瞪着眼睛,豎起耳朵一聽。

只聽得安寧連在夢裏都在說着“賺錢”。

他覺得好笑又心疼,起了個身,幫她把被子系好,低聲道了聲:“小財迷”。

安寧這一覺睡得那叫一個香。

夢裏頭她被鋪天蓋地的銀子埋了起來,那銀子沉甸甸的,都有一座山那麽多了。

安寧是笑醒的。

一醒來,才發覺胤禩不知幾時已經走了。

她想了想,拉過被子,接着睡,繼續去她的金山銀山裏會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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