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別亂跑。」這個時代沒有天氣預報,只能根據經驗來判斷飓風的動向。成靖寧扒着飯,點了點頭。
飓風比想象中的來得快,昨日還是豔豔高照,今日便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風卷着豆子大小的雨點呼嘯而過,一波接着一波,撕裂天地一般的肆虐着。
外面大雨傾盆,樹被吹得東倒西歪,與去年相比,今年的飓風已算得上溫柔。木門被大風吹開,爐子上的火随着灌進門的風搖曳不止。成靖寧關了門之後,顧子衿招呼她進屋:「來試試看合不合身。」
「又長個了。」成靖寧換上新做好的的衣裳後,顧子衿上下打量一番後說道,接着又搖頭道:「還是太瘦了。」
成靖寧換下衣裳,疊好了說:「可我結實呀,娘,你別擔心。」這副軀體從小到現在都像豆芽,又瘦又弱,三歲之前一直靠藥養着,身體好些了之後無論吃什麽都不長肉,後來她開始跟着成振清學拳腳,傷寒咳嗽等病症才少了。顧子衿只笑了笑,心酸又無奈。
三日之後,天才放晴,飓風過境之後村裏一片狼藉,好在損失不大。來福跟在成靖寧身後,一路走走停停,和其他土狗叫喚掐架。用釘耙挖開決口,開始放水,成靖寧把魚筌放在決口處,黃昏時分就能收獲小半桶魚蝦。
還沒到家門口,來福突然大叫起來,屋裏的打鬥聲激烈異常,刀劍相撞,發出清脆的嘶鳴。與上次遭賊不同,這次來的顯然是武功高強的殺手!
「爹!」
門關着,看不清裏面的情形,成振清急促的聲音傳來:「靖寧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現在她不過是十歲不到的小姑娘,對方是冷血無情的殺手,她留下除了添亂幫不了任何忙。權衡利弊之後,成靖寧拔腿就跑。
「想跑?」一名刺客破門而出,朝成靖寧追來。來福此時撲上前死死咬住那人的大腿,無論黑衣人如何捶打,片刻不曾松口。
成靖寧回頭時,看到來福龇牙咧嘴的和黑衣人搏鬥,頭上鮮血淋漓,不敢再看。等刺客擺脫了來福,人早已沒影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成不了氣候。搜尋無果後,黑衣刺客回到成家。他的同夥都死了,成振清夫妻受了重傷,不知是死是活。那人要成振清的人頭,現在只剩他一個回去複命。
「你……」
黑衣刺客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胸口處,剛才還昏迷不醒的成振清突然清醒過來,迅捷的給了他一刀,正中心髒。「哐當」一聲,他高舉的長劍落在地上,手再也無力舉起。
成振清身上各處受了傷,最後一擊已使盡全身力氣,黑衣刺客的血噴了他一臉都是。他拔出刀來,推開身上溫熱的屍體,将受傷昏迷的妻子抱回裏屋。
離開家之後,成靖寧躲進已經抽穗的稻田裏。四周除了水流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她捂着嘴,害怕因恐懼而叫出聲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什麽人要殺他們一家?她的父母,到底對她隐瞞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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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家和三灣村的村民格格不入,而且沒有任何親戚友人。這裏是後世的三亞,雖然是旅游城市,但在大祁朝,算是野蠻未開化的蠻荒之地,成振清和顧子衿是逃避仇殺才躲到這裏來的嗎?成靖寧這才發現,她對這一世的父母一無所知。
天漸漸暗了下來,在水裏泡了一下午,雙腿已經麻木。成靖寧才回到小路上,站在荒野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無奈時,痛感傳遍全身,低頭就看到小腿上吸飽血的螞蟥,只得回家之後淋些白酒了。只是她的家,還回得去嗎?
刺客要他們一家的命,也許現在正在村裏找自己,回去也是送死。逃,除了這一世的父母,她沒有任何親人,也沒地方可去。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橫豎是個死,不如回去看看,也許那殺手沒把她一個小姑娘放在眼裏。成靖寧撕了身上的衣裳,擦了小腿上的血,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她怕驚動黑衣人,挑偏僻的小路回去。繞到石屋後面,家裏沒有任何動靜。她輕手輕腳的打開窗戶,裏面靜悄悄的,空氣裏有濃濃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強忍着惡心想吐的欲望,她在牆角蹲了下來。萬籁俱靜,除了她的心跳,聽不到任何聲音。那群兇神惡煞的殺手走了,還是死了?
成靖寧推開窗戶往裏面瞧了瞧,沒有任何動靜,她大着膽子爬進去,看到一長串血腳印,剎那間只覺心快從胸腔裏跳出來。顧子衿躺在床上,臉色煞白,成振清倒在床榻邊,渾身是血,不知是生是死。
她從沒見過死人,怕得要命,好半天才回魂,半晌才挪動一步。還有氣息,成靖寧繃緊的弦一下松開,雙腿不聽使喚癱軟在地,不停地安慰自己: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找到打火石,點燃燭燈後去廚房打水,路過堂屋時吓了一跳,橫七豎八的擺着五具屍體,血濺得滿屋子都是。她沒見過這麽多死人,登時被吓得魂飛魄散,慌得丢了手裏的油燈。微弱的黃光突然消失,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月光映照下的死屍,露着詭異陰森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成靖寧慌得爬進去裏屋,重新點燃一盞燭燈,蜷縮着身子守在燭燈旁邊,靠着豆大的光亮取暖,該怎麽辦才好?
「靖寧……」
冷寂之中,成振清突然開口吓了成靖寧一跳。
「爹,我在。」成靖寧端着燭燈跪走到成振清身邊,握着他沾滿鮮血的手。
「怕嗎?」受傷之後,成振清聲細如蚊,成靖寧湊到他跟前才聽得清楚。
上一世的世界海晏河清,和平安樂,她連一只死豬都沒見過,哪裏見過這麽多血和死人?成振清問她,她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別怕,家裏還有三七,你拿去磨了……」
「爹,你別說話,我知道該怎麽做。」成靖寧打斷他的話,顧子衿體弱多病,家裏經常備着藥材,家裏又有幾本醫書,無事時時常翻看,因此知道一些簡單的病症的處理法子。
鼓起勇氣穿過堂屋,點起火燒了開水,她拿出三七來,研磨成粉。研碎的三七一部分外敷,一部分用溫開水沖調後喂給成振清服下。
清洗過傷口之後,成靖寧撕了幹淨的葛布給成振清包紮傷口。這幾日田裏漲水,她得了幾條鲫魚,幫成振清包紮好之後回到廚房,殺了魚,熬了鲫魚粥。「爹,吃點兒東西吧。」她舀了一勺粥,送到成振清嘴邊。
成振清這會兒緩過勁兒來,攢了些許力氣,說:「我自己來吧。」
「娘還好嗎?」重傷的成振清已經醒了,顧子衿還昏迷不醒。
「我點了她的昏睡穴,睡一覺就好了。」
成靖寧擦了顧子衿臉上和手上的血,換下她身上衣裳。心中疑點重重,忍不住問道:「爹,是什麽人要殺我們?您和娘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喝了一碗鲫魚湯熬的粥,成振清的精神稍稍恢複一些,說:「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等時機到了,再細細說給你聽。別擔心,爹不是奸佞之人。」
成振清說中她的心事,成靖寧稍微安心。「接下來該怎麽辦?」家裏死了五個人,想起來便覺滲得慌。若是被村裏的人看見,情況會更糟糕。
「這裏不能住了,我們得搬家。爹現在身上有傷,暫時動不得。你到後面茅屋挖一個坑,越大越好。處理好了,把這裏燒了。不用擔心銀子的事,剩下的夠用了。」成振清沒有精神再說話,吩咐完之後昏了過去。
屋裏只剩成靖寧一個清醒的人,現在,她只能靠一盞油燈驅逐心中湧起的源源不斷的恐懼。發了一會兒呆,她才端着燈臺,在竈房拿了鋤頭和鏟子到茅屋。也幸好他們家是單家獨戶,離聚居的村子有一裏的距離,家裏有動靜也不會很快傳到別家,現在飓風剛過,村民都不怎麽出門。
寂靜的夜裏,成靖寧不敢多想,專心致志的挖坑,一鋤接一鋤,不知疲倦。他們的房子建在水田上,往下挖十分容易,等成靖寧緩口氣時,已挖了半人來深。五個人,不能草草埋了了事,成靖寧回廚房喝了一口粥後回去繼續挖。
晨光熹微,大坑已經挖好,她爬了出來,筋疲力盡的坐在坑邊。她家地方雖然偏僻,但不能保證沒有人來,那堆麻煩,必須盡早埋了。她殺了另一條魚,煮了稀粥,蒸了六個包子。端了熱水穿過堂屋到卧室,顧子衿掙紮着起來,堂屋還沒清理幹淨,她忙阻止道:「娘,先洗臉,暫時別出去,我等會兒把早飯端進來。」
昨天發生的事她還記得,閉上眼就能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