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刺
這日陽光溫暖,祁蓁蓁躺在枯黃柳樹稀疏的樹影下曬太陽。
惠風和暢,氣溫宜人,樹影婆娑。花圃裏開了一叢叢品種各異的菊花,香氣四溢。
顧瑤惬意得快要睡着了。
“公主殿下,”忠叔走進,平板板地報告,“杜夫人求見。”
“哪個杜夫人?”祁蓁蓁懶洋洋地問。
“戶部尚書杜夫人。”忠叔道。
祁蓁蓁覺得這個官職和姓氏有些熟悉,在書裏似乎出現過,但又記不太清,只站起身道,“請進罷。”
興許只是來攀交情、拉關系的。
不一會兒杜夫人進來,帶着一個婢女,給祁蓁蓁行禮。
那夫人四十出頭,個子瘦高,裝扮隆重,臉上卻有濃妝豔抹也掩蓋不了的憔悴。
杜夫人從婢女手裏拿過一個寶藍色錦盒,恭敬道,“公主新婚,臣婦特來恭祝,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她恭謹地彎着腰,雙手捧着錦盒往祁蓁蓁跟前送。
祁蓁蓁笑了笑,“你太客氣了。”
別人有誠意,于是她也十分有誠意地親自伸手去接。
忽然間杜夫人就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匕首,臉露兇狠,瘋狂地朝祁蓁蓁撲過來。
“你去死吧!”
眼前寒光一閃,祁蓁蓁大驚,下意識閃躲。但隔得太近,她根本來不及,本能地側身朝後退,擡手阻攔。匕首劃開她的小臂後,筆直朝她腹部刺來。
血流如注,情勢危急,紅荔驚聲尖叫,将洗好的葡萄撒了一地。
千鈞一發之際,匕首刺進一寸,忠叔終于趕了過來,扯住杜夫人往後一甩,杜夫人撲倒在地。
紅荔撲了過來,焦急詢問,“公主殿下,您怎樣?”
祁蓁蓁按着腹部的傷口,疼得呼吸急促,額頭上沁出了冷汗,快要站不穩。紅荔趕緊扶她坐在貴妃椅上。
婢女素蘭大喊,聲音急迫,“快找大夫!”
另一個婢女疏影扯來一件披風揉成一團,按在祁蓁蓁傷處,給她止血。
杜夫人被扯得摔倒在地,掙紮着爬起來,還要來刺殺祁蓁蓁。
“還我女兒命來!”杜夫人舉着匕首,臉色猙獰地大叫着。
忠叔轉身狠狠踹了她一腳。這一腳帶了功夫,杜夫人跌倒在地,當場吐出血來。府裏男丁連忙按住了她。
紅荔手足無措,素蘭連忙跑去拿金瘡藥粉和繃帶。
一個新婦在室外包紮必然不妥,忠叔呼喊着兩個男丁過來,要将祁蓁蓁連帶着貴妃椅一起擡進室內。
這正亂成一團的時候,顧珣下朝回來了。
“怎麽回事?”顧珣驚詫地皺眉,看着祁蓁蓁素淡衣服上的殷紅血液。
忠叔急忙道,“公主被杜夫人刺傷,匕首無毒。”
“入內包紮。”顧珣利落地說了一句,快步走上前,彎腰,輕輕抱起了祁蓁蓁。
祁蓁蓁皺眉忍痛,閉着眼睛埋首在顧珣胸前,聞到他身上混着淡淡松香味道的男子氣息。
他抱着她,仿佛不費力氣,步伐很穩,心跳很沉,一下一下,充滿了力量感。
那一刻,祁蓁蓁忽然覺得心情變得十分奇異,仿佛安定了不少,又仿佛多了幾分敬畏。
顧珣大步流星,将祁蓁蓁抱進內室,放在床榻上。
包紮必然要寬衣,顧珣猶豫着,打算找個理由也離開。
但紅荔第一次見這麽多血,手抖得不行,根本沒辦法麻利地給祁蓁蓁包紮。
而且大夫還未來,在場幾人,只有刀裏來血裏去的顧珣對刺傷有經驗,看得出傷勢輕重。
顧珣見少女慘白的臉色,皺眉沉沉嘆出一口氣,接過藥瓶,道,“我來罷。”
紅荔蒼白着臉退開。
顧珣坐在床邊,拉住少女的手臂,扯開袖子,便見白皙的小臂上一道猙獰的傷口,血流不止。
他利落地扯開瓷瓶塞子,神色凝重地灑下一層層藥粉,然後拿繃帶纏了一層又一層,動作只管效果,談不上輕柔小心。
祁蓁蓁拿另一只完好的手臂遮住眼睛,終于忍不住輕輕抽泣起來。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委屈的。
她想她來以後,被麗妃打耳光,被盛寧帝責罰打板子,摔下樹,被下毒,如今又被刺殺。
而且顧珣暫時還不信任她。她實在摸不準他對自己的殺意解除了沒有,這藥會不會……
但她沒有反對的餘地,甚至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懷疑。
顧珣耳力極佳,聽到少女輕微的哭聲,心裏一動,轉頭,看見少女咬唇忍耐的樣子,心軟了兩分。
腹部的傷口實在不便,但也沒辦法。
“素蘭,給公主寬衣。”他面無表情道。
“是。”素蘭便利落地去解祁蓁蓁的腰帶。
層層系帶解開,露出少女白皙的腹部和弧線優美的纖腰。
皮膚接觸到空氣的寒意,祁蓁蓁抖了抖。
委屈的情緒慢慢沉下去,尴尬湧了上來。她用剛剛包紮的手臂按住上身重要部位的衣物,吸了吸因流淚不痛的鼻子。
為了緩解尴尬,她啞着剛哭過的嗓子,低聲問,“杜夫人的女兒是誰啊?”
顧珣意外地掃了她一眼,輕輕按了她腹部一下。
祁蓁蓁疼得抽了一口涼氣。
還好傷口較淺,應當沒有大礙。顧珣一邊給她灑下藥粉,一邊道,“先麗妃娘娘,你不知道?”
我去!
祁蓁蓁終于明白過來,忍不住激動地動了一下,頓時疼得龇牙咧嘴。
她總算知道“戶部尚書杜夫人”為何熟悉了。原書中惠妃被麗妃害死後,顧珣簡單提到過麗妃的名字和娘家。只恨她沒有早點記起來,不然就不用受這遭罪了。
麗妃竟然是戶部尚書的女兒。
她怎麽會知道啊!麗妃一個炮灰小角色,書裏沒着重寫,她也不是真的在這裏生活過十五年的那個祁蓁蓁啊!
她一定是腦子痛糊塗了,才會這樣傻兮兮地問了出來。
可是再後悔也沒用。
顧珣這個問題,祁蓁蓁沒法回答,只得當沒聽到,嬌弱道,“好疼……”以此轉移顧珣的注意力。
聽到少女嬌滴滴的痛呼,顧珣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少女被咬,握着手腕時的那一臉可憐兮兮與委屈來。
這麽怕疼的人,一下受兩處刺傷,當真是有的熬。
不過,竟然會不知道養母麗妃的姓氏與娘家嗎?這倒是有趣。
傷口包紮完畢後,大夫才姍姍來遲,顧珣向他交代了傷情,大夫又查探一番,開了消炎止血的藥方,交代須好生養着。
顧珣一一應了。
因為之前露餡,祁蓁蓁有些心虛,弱弱讨好道,“夫君,勞煩你了。”
顧珣瞥她一眼,只見她眼眶還泛紅,唇色卻蒼白,有心思讨好,卻就差把心虛兩個字刻在臉上。
全然沒有慶霞宮裏,進退沉着的風範。
顧珣淡道,“你受傷不便,應當靜養,這幾日我便在書房歇息。”
“哎,”祁蓁蓁一愣,轉而覺得顧珣這樣決定太理所應當了,于是乖乖應聲,“好。”
顧珣将杜夫人送去法辦。
盛寧帝得知公主與此的消息,大怒,當下便命人去捉拿戶部尚書,最後下令将杜夫人處死,杜尚書與兩個身居要職的兒子官降五級,貶出京師,終生不得再回。
聽紅荔禀告這個結果,祁蓁蓁很是唏噓了一會兒。
這會兒她傷已經恢複了一些,可見藥是沒有問題的。
祁蓁蓁放心不少。
紅荔怨道,“麗妃娘娘被打入冷宮之事,是她罪有應得。皇上沒有株連,她應感恩才是,怎能怪到公主頭上呢?也不想想我們公主北海成什麽樣了!”
素蘭利落地給祁蓁蓁換藥,接口道,“杜家家大業大,杜尚書又妻妾子女衆多。杜夫人沒有兒子,只有先麗妃一個女兒。先麗妃一死,杜夫人一來是喪女,二來失了在杜府立足的憑仗,發瘋也是難免。”
祁蓁蓁不由得看向素蘭,這姑娘眉清目秀,年紀不大,倒是挺沉穩聰明的。
想想也是,能被顧珣留下任用的婢女,能不聰明嗎?
因為受傷,祁蓁蓁理所應當地更鹹魚了。往日她還要在顧珣面前裝裝樣子,現在顧珣搬離,她索性放飛,每日吃吃睡睡,無聊的時候看看話本,日子好不美哉。
不過日子美是美,祁蓁蓁也沒忘記之前給寧國公府找不痛快的計劃。
十五六歲的年紀,生命力旺盛,她的傷口恢複得很快。
這一日她吃過早膳,披一件藕色金絲繡花披風,帶着紅荔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