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毒計
“你回李家了?”祁蓁蓁詫異地看向江氏。
江氏柔弱一笑,“臣婦放心不下幼子,也顧念夫家恩情,所以還是回了夫家。”
“如此也好。”祁蓁蓁點了點頭,并不全然相信。
李家大兒媳梅氏轉達了李夫人的盛情邀請,和李府上下對公主駕臨的期待。祁蓁蓁推辭不過,只得答應了。
顧珣得知後,淡道,“既有遇刺的經歷,出門須留個心眼。”
“我知道。”祁蓁蓁輕輕一笑。
“等我忙完,便去接你。”顧珣道。
這家夥,終于不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祁蓁蓁甜甜一笑,“好。”
李尚書愛梅,專門修了一個院子來種梅。此時雪後千萬朵寒梅綻放,紅白相映成趣,暗香浮動,甚是美麗。
諸多女眷圍着祁蓁蓁和李夫人,邊賞梅邊聽李夫人介紹梅樹的品種與來歷,适時地錦上添花幾句,氣氛甚是和諧。
只有祁蓁蓁一臉無聊。
梅氏與江氏幾個晚輩兒媳,則端來幾壺梅花釀,放在火爐裏溫好了,倒給來客們品嘗。
“這是我親手釀的梅花飲,特地找蜀地的名師請教了方子,還請諸位賞臉嘗一嘗。”李夫人笑道。
“誰不知李夫人是釀酒名手,今日能喝一次這梅花飲,我等有口福了。”一位貴婦盈盈笑道。
大家紛紛附和,陳氏也在人群裏,不過心事重重,沒有多話。
而祁蓁蓁看到陳氏,心裏的警惕又多了幾分。
江氏背對衆人,倒了一杯酒,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大拇指,細微的白色粉末從指甲縫裏滑出,落進酒杯,很快消失無形。
江氏端起酒杯,送到正無聊看花的祁蓁蓁面前,柔柔一笑,“公主,請。”
祁蓁蓁看看江氏,又看看酒杯,接過。
經過之前的那些事情,她現在信不過江氏,于是将酒抿進嘴中,對江氏感謝地笑了笑。
江氏回以一笑,轉身又去給別的人倒酒。
祁蓁蓁将酒吐右手厚厚的衣袖外層,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賞梅。
之後梅氏和別的人亦陸陸續續上前敬酒,祁蓁蓁照舊借着衣袖的遮掩,将酒吐了。她留了心,這幾次的酒,吐在了左手的袖子上。
祁蓁蓁對古人這些賞雪賞梅相互奉承的事不感興趣,加上早上又起得早了,這下有些犯困,打了個哈欠。
她才一打哈欠,江氏立刻上前,體貼問道,“公主可是有些乏了?”
祁蓁蓁看着她,差點笑了:她這個樣子,沒鬼才怪。
李夫人見狀問道,“不如在寒舍稍作休息?”
江氏低眉恭敬道,“臣婦帶公主殿下過去。”
祁蓁蓁看着江氏,微微一笑,“如此也好。”
“公主,這邊請。”江氏給祁蓁蓁帶路。
祁蓁蓁往前走,紅荔自動跟上。
祁蓁蓁看了看江氏的側影,問,“二少夫人,不知令公子年方幾何?”
她希望,江氏能看在自己年幼兒子的份上,不要作大死——雖然她還不知道那個大死會是什麽。
江氏身子一抖,聲音輕了幾分,步子卻并未停下,“他叫李錦,今年四歲。”
“你這般美麗,想必他也很可愛。”祁蓁蓁道。
“公主謬贊。”江氏帶祁蓁蓁走進最偏僻的那間屋子,道,“公主您身份高貴,不宜與他人共一處休息。這裏幽靜,請您安心歇息,稍後在寒舍用膳。”
祁蓁蓁卻想着,這麽一個地方,若真發生什麽,只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無門。
江氏在她神思困乏的時候,特意把她帶來這裏,到底是想做什麽?
江氏策劃得很周到。他夫君有一個堂弟,是個庶子,不學無術,好色好酒好賭。他知道今日府上有女眷間的聚會,必然會偷溜過來。
到時候她想辦法遣開紅荔,再對那庶子進行巧妙的引導,将他引到此處。他不認識公主,到時候見到昏沉的美人,必然會色心大動。
而此地如此偏僻,發生點什麽,肯定來不及發現并阻止。
江氏冷冷地想,公主如此輕慢她,那便也讓她嘗嘗被侮辱的滋味。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一個不貞潔的妻子,到時候顧珣冷落公主,她便有機會了。
至于那個登徒子,殺頭便殺頭了,死有餘辜。
而她自己,也許會受到牽連懲罰,但是肯定不會很重。即便有可能事情敗露——雖然那可能很小,但她已離開娘家,不會牽連娘家,也沒什麽好後悔的。
她想的很好。
祁蓁蓁覺得自己仁至義盡,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臣婦告退。”江氏轉身,祁蓁蓁伸手,卯足力氣,一個手刀朝江氏脖子側方砍了下去。
脖子是人體最脆弱的部分,有氣管和大動脈,驟然被襲擊,可能會因為供血供氧不足導致昏迷。
得虧江氏全無防備,本身也是個弱女子,祁蓁蓁一擊得手。江氏虛軟地栽倒,祁蓁蓁連忙将她抱住。
“公主,您這是?”紅荔十分震驚。
“她要害我,我們反擊。”祁蓁蓁艱難地抱住江氏,“你過來,幫我把她擡到床上去。”
紅荔更加不可置信,眼睛都瞪圓了,“她要害您?”
“你聽我的就是了,快來幫一把,手要麻了。”祁蓁蓁道。
兩人将江氏擡到床上,祁蓁蓁帶紅荔出門,躲到了屋子旁的一叢竹子後面。
紅荔還要開口問,祁蓁蓁伸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一名二十左右的男子翻牆進來。偷偷摸摸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朝最偏僻的這間屋子走來。
紅荔臉色一變,祁蓁蓁握緊了拳。
孤男寡女,尤其是那一個寡女還神智昏沉,能做的并不多。
如果不是她警惕心強,那麽現在,受害者就是她了。
江氏好陰險歹毒的手段,倒不如杜夫人那直爽的一刀。
祁蓁蓁心裏又冷又氣,厭棄地閉了一下眼,打定主意什麽也不管了,扯了扯紅荔的袖子,帶她離開。
江氏,你自求多福吧!
祁蓁蓁又回到賞梅的地點,對李夫人笑了笑,“休息了一會兒,這下又精神了。梅花釀還有嗎?”
“還有。”李夫人笑道,“公主若喜歡,帶兩壺回去。”
“如此多謝了。”祁蓁蓁微微一笑。
李夫人四處看了看,大約是沒看到江氏在這裏候命,臉上閃過一絲嫌惡。
梅氏過來給祁蓁蓁倒酒,祁蓁蓁又喝了幾杯。
一刻鐘之後,江氏披頭散發地過來了。
她衣冠不整,眼神極木,也極冷,臉上有挨打的痕跡,光着腳踩在雪地上,似乎感覺不到冷。
在場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她。
李夫人皺眉,呵斥道,“老二媳婦,你這是怎麽回事?成何體統!”
江氏根本不聽,眼神冷冷,筆直朝着祁蓁蓁走來。
祁蓁蓁覺得不妙,下一刻江氏舉起手裏的一把尖利簪子,瘋狂地朝祁蓁蓁刺來。
在場女眷紛紛大驚失色,尖叫着散開。
“老二媳婦,你瘋了!”李夫人大喝。
忙亂間有人跑去前廳報告男主人。
這一次紅荔終于鼓起勇氣去,張開雙手,将祁蓁蓁護在身後,喝道,“不許傷害公主!”
這種時候還展示什麽忠心!祁蓁蓁拉着她就跑。
江氏原本虛弱,但是她心裏有一股極端的絕望與瘋狂,拼着命去追殺祁蓁蓁。
雪地上逃跑并不方便,祁蓁蓁滾得一身泥與雪。後來她發現江氏的目标只有自己,便松開了紅荔,只管自己跑。
她對梅園不熟,也不辨方向,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肩膀被一只大手扶住,整個人被攬在來人身側。
她問到了淡淡松香的味道,擡頭,看到顧珣英朗的側臉,心裏頓時一暖。
顧珣抓住江氏的手腕,手指一彈,江氏不由自主地松開手,簪子掉落。
顧珣松開手,江氏跌落在地,看着顧珣,終于流出了眼淚,哭吼道,“顧珣,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殺了這個賤.人!”
她擡手又要去撿簪子,顧珣皺眉,抱着祁蓁蓁拔地而起,退遠。
祁蓁蓁猝不及防間飛了起來,吓了一大跳,連忙抱住了顧珣的腰。
顧珣穩穩落地,低頭看向祁蓁蓁,擰眉,“怎麽回事?又被刺殺。”
對哦,怎麽她又被刺殺?祁蓁蓁覺得,難道她是拉仇恨體質?
“問你話呢。”顧珣手還攬着她,按了她肩膀一下,示意她回神。
“我不知道。”祁蓁蓁垂下眼。
顧珣低頭打量着祁蓁蓁。
雖然少女的聲音和表情有幾分可憐,但是一絲驚慌也沒有,未免令人懷疑。
李家嫡長子李彬終于姍姍跑到,喘着粗氣對祁蓁蓁行了一禮,“微臣惶恐,讓公主殿下受驚了。”
江氏被家丁按住,爆發過後,她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靈魂,呆愣楞地坐在雪地上。
“這?”李夫人皺眉,“之前還好好的。”
祁蓁蓁默不作聲。
李尚書來的慢一些,對祁蓁蓁拱手道,“無論如何,她當衆刺殺公主,膽大包天,微臣絕不姑息,這就将她送去法辦。”
江氏終于有了反應,她霍然擡頭,瞪向顧珣和祁蓁蓁,表情猙獰若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