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殺心
對于祁蓁蓁的問題,顧珣并沒有正面回應,只垂眉低聲道,“我身後,還有幾個如同孫勇一般的人。”
祁蓁蓁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回府後她果然不再出門,愉快地過起了鹹魚人生。
四月的一個良辰吉日,盛寧帝終于對糾纏不休的立後一事徹底不耐煩了,宣布封淑妃為後,祁瑞弘為太子。
受封大典上,寧國公未來,太監總管言明了原因,“寧國公派人來報,他因貴妃之事急火攻心,卧床不起了。”
盛寧帝身居高位,底下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清楚。祁蓁蓁生生按耐住看向顧珣的沖動,不悲不喜地垂下了眼睫。
寧國公是皇帝心中牽制顧珣最大的力量,現在這個牽制看起來病重了,不牢靠了,盛寧帝會怎麽做?
盛寧帝憂心道,“既如此,便準他好生休息。五福,回頭你替朕去看看他。”
太監總管忙道,“奴才遵旨。”
祁蓁蓁憂心忡忡地捱完慶典,準備随顧珣離開時,盛寧帝身邊的太監攔住了她,恭敬道,“公主殿下,皇上留您敘話呢。”
祁蓁蓁示意顧珣先回,微微一笑,“勞煩公公了。”
盛寧帝将祁蓁蓁帶到了禦書房,也沒有虛與委蛇,直接從抽屜內拿出一個青花瓷瓶,道,“安怡啊,如今寧國公病重,朝局不穩,顧珣只怕越加勢大。你是父皇最看中的女兒,也懂事,這個你拿着。”
祁蓁蓁恭敬接過,疑問道,“這是何物?”
盛寧帝眼睛一眯,殺意彌漫,道,“三日內,你須找到機會,将瓶中之物混入他的飲食。這物無色無味,他定然不會察覺。”
是毒藥。
祁蓁蓁心下一突。
盛寧帝的猜忌之心,已經重到完全不在乎錯殺良将動搖國本了嗎?
哪怕祁蓁蓁已經篤定地和他說過,顧珣并無異心,原來依然消弭不了他的偏執狹隘之心。
他提要求理所當然,卻似乎完全沒考慮過,身處顧珣勢力中心的祁蓁蓁,若真的對顧珣下殺手,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也或許他考慮過,但是不在乎。
盛寧帝道,“你替父皇排憂解難,父皇都記着,他日必給你無上榮耀。”
祁蓁蓁心裏冷笑,面上已不欲再廢話,跪下謝恩,意味深長道,“兒臣必不辱命,願我祁氏江山千秋萬代,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此甚好。”盛寧帝滿意颔首。
一臉冷肅地離開禦書房,祁蓁蓁迎面被一個急匆匆而來的婢女撞倒。
那婢女臉色驚惶,一邊扶起祁蓁蓁,一邊告饒道,“沖撞了公主,奴婢罪該萬死。”
然而在兩人靠得最近的時候,那婢女忽然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帶大殿下走。”
祁蓁蓁一愣,那婢女又跪在地上,道,“奴婢罪該萬死,請公主責罰。”
禦書房的大太監聞聲趕來,斥責了婢女幾句,給祁蓁蓁賠笑。
祁蓁蓁回過神來,道,“人有失足,罷了,下次小心。”
“公主寬容,多謝公主。”那婢女連忙道。
祁蓁蓁一步一步離開禦書房,明白剛才那個婢女,應該是顧珣設在盛寧帝身邊的眼線。
想必是顧珣猜到了盛寧帝的意圖,通過婢女告訴她,帶祁瑞恒走。
即便有親屬關系,男臣也不好随意出入後宮,但身為公主的祁蓁蓁可以。
當即祁蓁蓁轉身前去惠妃寝殿,行走之間垂眉思考該如何帶出祁瑞恒。
到達惠妃住處,祁蓁蓁握住了惠妃的手,神情凝重道,“惠妃娘娘,大将軍讓我來看看你。”
祁蓁蓁異常的表情引起了惠妃的警惕,惠妃當即遣退下人。
祁蓁蓁急道,“娘娘,皇上對大将軍動了殺心!”
惠妃臉色劇變,怒道,“他便如此容不得珣兒麽!”
祁蓁蓁道,“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大将軍令我帶恒兒離開。皇上令我三日內動手,時間緊迫。”
惠妃冷靜下來,道,“好,先帶恒兒走,我留在宮中掩護。”
一起帶走惠妃與祁瑞恒,目标只怕太大,易惹人懷疑。
祁蓁蓁與惠妃來到祁瑞恒房間,祁瑞恒正披衣在榻上看書。經過月餘的休養,他好轉不少,飲食正常,已能下床短時間走動。
然而少年整個人的精神氣質大為改變,眉宇間混雜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憂郁。
“恒兒,”惠妃嘆了口氣,“你父皇……對你舅舅動了殺心。”
祁瑞恒一愣,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父子、親人離心,實在是慘痛的事,但再慘痛,也必須面對。
祁蓁蓁道,“恒兒,父皇已下令命我三日內給大将軍下毒,大将軍恐怕不得不盡快遠走。然而你和惠妃在這裏,他走也不安心。”
她望定他的眼睛,懇切問道,“你可願随我們走?”
“我……”祁瑞恒目露茫然和掙紮,“你也要随舅舅走麽?”
“恒兒,這皇朝,早已爛透了,”祁蓁蓁目光灼灼,“你随我們走,我們一起去開創一個新天地。”
這話裏的意思,不可謂不驚天動地。祁瑞恒神色一凜,盯着祁蓁蓁。
他的皇姐亦看着他,雙眸熠熠生輝,仿佛映照着光明的新天地。
祁瑞恒慢慢握住了拳,“我知父皇他……我曾想過,以皇長子、太子、乃至新皇的身份,拯救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但是我失敗了,父皇已漸漸遺忘了我……”
少年的聲音逐漸變得堅決,神情也漸漸趨于堅定與奮發,“既然如此,那我便随皇姐與舅舅一起,試試別的路!”
“好!”祁蓁蓁握住了他的手,“事不宜遲,我帶走你。只是恐怕得委屈你一下。”
“我不怕委屈。”祁瑞恒擔憂道,“但我走了,母妃怎麽辦?”
“別擔心,我會再找機會出去。”惠妃目光也染上了堅定,“你舅舅也會幫我想辦法的。”
這時婢女禀報,“娘娘,有麗妃宮裏的婢女求見。”
麗妃?祁蓁蓁一怔,下意識地與惠妃對視一眼,下一刻想起來,道,“興許是大将軍派過來的。”
兩人來到正廳,見了婢女,正是顧珣安在麗妃身邊的眼線。
婢女給惠妃、祁蓁蓁行禮,壓低聲音道,“奴婢擅長易容,大将軍命我前來。”
祁蓁蓁心裏一松,暗道顧珣倒是想得周到。
時間緊急,祁瑞恒起身,那婢女在他臉上塗抹了一會兒,很快,少年原本俊秀端方的臉龐,就變得平平無奇,叫人記不住了。
惠妃給他找了一套體形相當的太監服飾,令他換上。
祁蓁蓁想了一套說辭:這太監是惠妃手下,奉命去大将軍府拿東西的。至于拿什麽,現在宮裏,應該沒有誰追問祁蓁蓁。
祁蓁蓁帶着祁瑞恒,特意選了避開盛寧帝的路線,提着心朝外走。
祁瑞恒身體虛弱,走得久了狀态便很不好,腳步不穩,臉上冒出虛汗。
但好在,他們已經看到了将軍府的馬車,而顧珣也等在那裏。
看左右無人,顧珣趕快扶着祁瑞恒坐進了車裏,祁蓁蓁也鑽了進去。
馬車悠悠駛動,今日大典,宮內護衛比平日更嚴格一些。
但宮門處的守衛認識将軍府的馬車,祁蓁蓁又出去說道了兩句,守衛也未檢查,便放了行。
終于出了皇宮,祁蓁蓁長舒一口氣,從袖子裏拿出盛寧帝給她的瓷瓶,陰沉着臉道,“父皇令我下在你的飲食裏。”
顧珣頓時皺起了眉頭,眼神一片森寒,冷道,“終于等不及了。”
他伸手接過藥品,打開塞子,湊近鼻子。
祁蓁蓁一急,擡手阻攔,“小心!吸進鼻子裏怎麽辦?”
“無礙。”顧珣鎮定回道。
祁蓁蓁稍稍安心,坦白道,“父皇說這東西無色無味,還令我三日內必須動手。”
顧珣冷哼一聲,塞好瓷瓶,“如此怪不得我了。”
也就是說,他确定要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