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概沒有人嫉妒我的美貌
“你是不是感冒了?”
遇安望着他憂心忡忡問出口,立馬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恨不得把自己舌頭給咬斷,心裏默默獨自唾棄了自己老半天。
怎麽過了這麽久,還是這樣?這麽沉不住氣?
而顧淮陽因為遇安的一句話,微微怔住了,卻不過剎那。擡頭掃了眼因為窘迫而聳搭着耳朵有些頹敗的女孩,她的沮喪表情一覽無餘。
他微微蹙眉,也不知道為什麽不愛看她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面上波瀾不驚地緩緩開口:“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算是對她的回答,又是一陣沉默。遇安張了張嘴,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裏莫名的失望。
和以前還是一樣,只要她不找話題,那麽他便永遠不會張口,總是她一個人在說。他就是個自帶冷凍系統的移動冰箱,行走的雕塑。只不過行走的雕塑本意是精美動人,而他是冷漠凍人。
宋遇安局促不安地看了看門口,那幾個去哪了?搞什麽啊?怎麽還不回來?心情有些急躁,随意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你在國外被打劫了?”
“咳咳咳。”他突然冒出的不鹹不淡,輕飄飄的話,讓她喝果汁都嗆到了。
她擡頭看見他放下了手機,朝她走來,遞給她紙巾,低頭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她還是有些咳,接過他的紙擦了擦,對上他打量的目光,她的眼神又開始飄忽起來。待她冷靜下來後,又不自然地朝他道:“謝謝。”
她後知後覺想到他的問題,有些狐疑地看着這個不知道何時回到座位上的男人。
“你剛剛說的。”
大抵是遇安的熾熱目光,顧淮陽竟然還好性子地提醒她。
原來,他聽得一清二楚,記得明明白白。不過……你是在沒話找話聊嗎?她記憶裏的顧淮陽可不是個會找話題的人。
Advertisement
“呃……對啊。”遇安機械地回答。
其實也不算打劫,不過是那時候初到美國,比較獨來獨往。本來就是異國他鄉,在別人眼裏就是異類,而她也是一副不愛搭理人,不愛交朋友的樣子,的确惹人生厭,所以才有那些被堵挨打的日子。
“你過的還好嗎?”遇安想到那些又轉移話題問。
“嗯,也沒有被打劫。”
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他似乎思忖了下,沒有去看一眼她,又一本正經補充,“大概沒有人嫉妒我的美色。”
對于照搬她的話來堵她,遇安此刻一臉黑線,瞠目結舌,哭笑不得。他清冷臉上是慣有的漫不經心,要是別人的話,遇安覺得是在調侃開玩笑,可是他是顧淮陽,什麽時候學會開玩笑了?這是他嗎?他大概都沒有去仔細想想這句話,畢竟顧淮陽的心思一直都落在工作上。
看着他沒有絲毫神色變動,他大概也沒有去思考那句話。她莫名的心安。
嗯,他過的很好,在沒有宋遇安的日子裏,大概會異常的好,沒有人會去吵他鬧他纏着他。可是在沒有顧淮陽的2000多個日子裏,宋遇安過的一點也不好。走路會發呆,吃飯會失神,睡覺也會驚醒過來。你影響了我未來的每一天,可是,貌似我連你一個小時也沒有影響到。
遇安想到此,不由得有些心酸。可是她又知道,她沒有理由恨他,畢竟在他們之間,他沒有給過她期待,也沒有刻意傷害過她,只不過是……顧淮陽不喜歡宋遇安。
宋遇安無法用語言去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如很久以前,只是因為他說的一句話,就能開心很久。而此刻她也是這樣,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悸動在慢慢複蘇,在她心尖蕩起一層層漣漪,也許這種感覺從沒有遠離,只是被她刻意掩藏了。
那時候的她頭發只到齊脖的長度,臉也沒有這麽尖,齊眉的劉海,白皙的皮膚。也是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兩個人也是這樣,沉默地坐着,邀請他們的主人還沒有出現,她沒話找話聊,那時他也是在看手機,并不覺得那沉默的氣氛有多尴尬。
只要他在她身邊,什麽也不幹,她也覺得很滿足。也許她刻意忽視了那些細節,他随意的回答,不過是敷衍。
她拿起桌上的果汁,洩憤般用力吸了一口,然後也不再看他,只是刻意擺弄手裏的飲料或茶杯,轉移她此刻的注意。可是越是裝作不在意,越是忍不住看他。在過去那麽多時光裏,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此刻就在她面前。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個男人貌似對他的手機很專一,一如往常,并沒有看到她坐立難安的窘态。她貌似老是被他忽視。
“八樓到了。”電梯機械的女聲響起,她吸了一口氣走了出來,心緊張地快跳出來,完全不似決定要來時的一鼓作氣。
站到手術室門口,腦袋有些空白,呆滞地盯着走動的人群。
終于在第三個護士從手術室走出來時,還是陪她來的卓敏庭沒了耐心,問:“你到底喊不喊顧淮陽?我可沒時間陪你瞎胡鬧!”
他說完,便不由分說拎着遇安的衣領,毫不客氣地拖走,攔住了推車的護士,這才放了遇安。因為卓敏庭帥氣張揚的外觀,護士頓住腳多看了幾眼,連帶他沒禮貌的那一聲喂也沒在意。遇安在卓敏庭虎視眈眈的濃厚威脅眼光裏,突然就有了決心,板正着一張臉,走在護士的前頭,問一頭霧水的護士:“請問,顧淮陽在嗎?”
那個護士有些微胖,戴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臉,本來被突然走向她一臉嚴肅的遇安吓得往後挪了挪。此時聽到遇安的話,才展了展眉頭,不明深意地笑了笑,歪着頭,想了下,點頭:“在的。”
遇安安心地點頭,聽到那護士說:“我幫你叫他出來。”
“不用了。”
遇安着急地擺手拒絕,可是護士已經熱心按了牆上門禁卡的鈴,裏頭傳來細碎的聲音,屏住呼吸的遇安知道接通了,胖護士又對亮起紅燈的黑色擴聲器裏頭道:“顧淮陽,有人找你。”
她說完又好奇地打探宋遇安幾眼,才推着車走開。她壓根沒想過會見到他,只是想确定這個消失了一個星期的人是否在。現在卻弄得她十分緊張,也夾雜着些許欣喜。
而卓敏庭則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近石化狀的遇安,不禁好笑地嘲諷:“宋遇安,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顧淮陽?哭天搶地要來的是你,現在還敢擺出視死如歸的表情。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是來領認遺體的。”
宋遇安:“……”
遇安嘴角微微一搐,朝一臉嗤笑的男人翻了個毫不留情的白眼,會不會說話?什麽領認遺體?
可是手仍舊很誠實地摸上自己的臉,她真的有這麽……悲壯嗎?
躺在床上的遇安,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她伸手打開了床頭的臺燈,坐了起來,看了眼鬧鐘,00:30。揉了揉雙眼的她,猛然聽到外邊一陣清脆的聲音,有點像玻璃撞擊的聲音。她疑惑地拉開門,走出去,客廳裏還遺留着白色刺眼的光,看到奶奶正蹲下身子撿破碎的瓶子,屋內還充斥着不算太濃烈的酒味。
“奶奶。”她過去幫奶奶拾掇地上的玻璃,蹙眉不滿道:“大晚上的喝什麽酒?我來吧。”
奶奶也不掙紮,徑直坐在一旁,低頭看遇安收拾好碎片。等待遇安拖過椅子坐在她一旁,宋奶奶喃喃開口:“怎麽還沒睡?”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白幟燈燈光的原因,奶奶的臉上有些蒼白憔悴,聲音也透着些許疲乏。
“奶奶大半夜的這是鬧哪樣?”宋遇安指了指一旁的白酒,還有垃圾桶裏破碎的玻璃瓶子不滿地說。
“睡不着。”宋奶奶随口一答,便要去喝小玻璃杯裏頭的酒。
“還是別喝了。”宋遇安握住奶奶手裏的杯子,阻止道。
“也不知道還能喝多久?”宋奶奶語氣裏透着些悲涼,幽幽看着遇安,讓遇安心頭一緊。
“奶奶大晚上是喝醉了嗎?”宋遇安不滿地指責說着,不由分說搶過杯子。
宋奶奶任由遇安搶走杯子,上下打量着遇安,嘆氣道:“奶奶這輩子平平淡淡的,過的很好。如今就希望有個人能照顧你。”
“奶奶大晚上這麽感傷幹什麽?”宋遇安心裏有些心疼,給陰郁壓在心頭,仰頭一口喝掉了杯子裏的酒。很久之後,她才明白奶奶當時話裏透着的悲涼。
“奶奶只是高興,我們家小崽子回來了。”宋奶奶有些紅了眼看着她。
“其實……小崽子多半是指一歲左右的幼獸。”遇安一本正經地解釋。
“……”
才過去半個月,忙裏偷閑的時間裏,李柯很快領着遇安參觀了醫院每個角落,還有她熟絡的醫生護士,她的熱情,遇安都來不及也不忍拒絕,由着李柯拉着她在清閑的時間把醫院踏了個遍。
醒目的小兒科門口,李柯指了指裏頭正拿着針頭對着勇敢無畏的小男孩的醫生介紹,“徐醫生。”
病房裏,男人往小男孩的手臂緩緩紮針。小男孩就那麽睜大烏溜溜的眼睛,單純無辜地盯着徐弈博給他紮針,他哭也不哭,甚至也不喊一下,堅強地咬着唇。此時的徐弈博,溫和如玉,雖然眼角噙着笑意,卻又透着一股從未有過的認真嚴峻,散發着令人心安的氣息。和遇安心裏那個愛開玩笑,毫不正經的師兄判若兩人。果然,工作的男人最認真,也最帥,遇安突然發現蘇文青能看上徐弈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看那小男孩對他也是一臉崇拜。
“我們醫院最佳的好男人,徐弈博徐醫生,能幹長的帥,風度翩翩,又幽默風趣,醫院裏多少妹子喜歡他啊,可惜……唉,有女朋友了,聽說是老師。”
宋遇安笑着也不說話,聽她侃侃而談,提及徐弈博有女朋友時那副惋惜模樣,果然和讀書時一樣。他們幾個雖然各有各的性格,但一如過往的都是人見人愛,備受關注。
裏頭被誇的徐醫生結束了工作起身,邊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烏海的頭發,湊近小男孩,貌似和小男孩說了什麽,小男孩便瞪大濕漉漉的雙眼,癟了癟嘴,突然哇哇大哭起來。無論一旁的護士怎麽安慰也沒有用。
門口杵着的遇安和李柯皆不明所以,徐醫生面上始終帶着一絲淺淺笑意,讓人看不出他真心實意的想法。驀然瞥到門口一角的兩個女孩,詫異也不過剎那,站起來朝她們走過去,也不管依舊哭泣着可憐巴巴看着他的小男孩。
“他怎麽哭了?”遇安有些納悶剛剛還勇敢打針的小男孩,怎麽打完針反而哭了。
徐弈博立于遇安跟前,高出她半個頭,懶洋洋地靠在門邊,慢悠悠地解釋:“嗯,剛才給他打針死活不肯,有個護士就說給他糖,他就不哭了。”
遇安和李柯相互看了一眼,皆是疑惑,滿臉霧水。
徐弈博又面不改色地補充:“打完針,我告訴他,醫院沒有糖,只有藥。”
聽着徐弈博理所當然的回答,遇安頓時哭笑不得,沒好氣地說:“你怎麽連孩子也欺負?”
“我只是讓他看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