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适合喝酒的天氣
當遇安轉悠到醫院正門口時,便看到了顧寧,她一身淑女的嫩青色長裙,穿了一件短外套,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遇安覺得,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她,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顧寧正問服務大廳的護士,才問完就看到了遇安。她朝遇安丢來一個沁人心脾的微笑,招了招手,小跑而來,站在遇安面前:“遇安。”
遇安也溫和地朝她一笑:“小寧,怎麽來醫院了?”
顧寧想也沒想,那水汪汪靈動的眼就那麽盯着遇安:“來找你啊。”
遇安看着她那副生氣勃勃的模樣,淡淡笑了笑,想到了什麽,和她說:“你是來看顏嘉卉的吧?”
顧寧聽了她的話,詫異極了,狐疑問:“顏姐姐……她怎麽了?”
遇安看她那副神色緊張的樣子,大概是不知道。她好心安撫:“她沒事,腿骨折了,我帶你去看她。”
“好。”顧寧點頭,跟着神色怪異的遇安朝顏嘉卉病房而去。
兩人擡步到門口,門算微掩,遇安把門推開,第一眼就看到了顧淮陽,原來他在這裏,可是又怎麽樣呢?
顧寧已經看到了她家的老哥,還有床上的顏嘉卉,大步而去,幹笑了笑:“哥,你也在啊?”
顧淮陽淡淡看了眼她,顧寧又望向病床上的顏嘉卉問:“顏姐姐,你沒事吧?”
顏嘉卉搖頭,顧寧又想到什麽,大咧咧的補充:“我和遇安一起來的……遇安……”
顧寧才看向門口,哪裏還有遇安的人影?
裏頭的兩人聽了顧寧的話,都下意識去望門口,一個神色複雜,一個神色淡漠,顧淮陽不等顧寧說什麽,便擡步走了出去。
遇安失神地走在小道上想,剛剛那一幕,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躲起來,她有什麽好躲的?是為了掩飾那顆早就支離破碎的自尊心嗎?
遇安突然好笑,因為這樣悲天憫人,自怨自艾的自己。她走着走着,感覺頭上一陣悶痛,便失去了意識,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時候,被一雙手摟在了懷裏。她盯着那頭獨特的方便面卷發,戴着黑框眼鏡,正是羅伽。
羅伽把遇安置于大樹擋着的石椅邊,小聲望着遇安說:“要怪就怪關逸,誰讓他那麽變态,硬是要你的血呢?”
說完,羅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出了一把細碎的刀片和關逸丢給他的玻璃瓶,注射器呢?他摸遍全身也沒找到,用稍愧疚的神色望了眼昏睡過去的遇安,在遇安右手的食指上割了一道小口子,血就那麽流進玻璃小瓶,然後又貼心地把身上最後一個創口貼貼在遇安指腹,還小聲嘀咕:“就當是還我替你擋的那一刀了。”
羅伽說完起身,正要離去,卻又殺出一個黑衣男子來。羅伽郁悶地發現,他是不是招什麽人盯上了?怎麽這兩次都被準确無誤地逮住,難道他最近真是失意到影響了行動力了?
他邊胡思亂想,邊和那人對打,眼看着細微的打動要引來其他的人,他一急,望着高樓,一個跳躍往上爬去,身後那黑衣男人也跟着他,一躍而起。
一直趴在石椅坐在地上的遇安被一個路過的護士拍醒了,遇安揉了揉頭疼的腦袋,那護士疑惑問:“宋醫生,你怎麽睡在這了?”
遇安也是納悶,她怎麽會睡在這?她想了想,剛剛她明明在走路,然後……
宋遇安揉了揉頭,起身便感覺有點頭重腳,她對剛剛的昏厥一頭霧水,從後門走進門診樓。她看到火急火燎的陳遠跑過來,陳遠和她說:“遇安姐,過來幫忙。”
遇安強忍着頭的陣痛,跟着陳遠去了醫院門口,碰到迎面淡定而來的顧淮陽時,也只是匆匆一眼便躲開他的視線,不想離他太近。
又是CB區的追尾事故,那裏事故太為頻繁。
“1號手術室準備。”
遇安随着擔架跑過去,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整層樓都似乎搖搖欲墜,疼痛欲裂的大腦,感覺快要窒息了。
黑暗襲來,在她模糊的視線裏,她還能看到,她最想見到,又不想見到的男人。
“遇安。”
“宋醫生。”
“遇安姐。”
宋奶奶推開遇安的門,裏頭亂七八糟,書扔的到處都是,床上被子沒鋪,睡衣也是亂扔在一旁,她無語地搖搖頭,垃圾都快堆滿了。宋奶奶在瞥到垃圾桶裏熟悉的袋子,狐疑撿起來,裏頭散落出兩天前去附近醫院開的藥,原封不動的躺在那。
這個瘋子!!宋奶奶臉垮了下來,往外快步走去。
陽光和煦卻不熾熱地稀疏灑在地面,也許是
因為深秋,輕輕吹拂的風有些寒冷。
雲夢廣場下,遇安裹着厚大衣坐在臺階上,她的冬天一向比別人早,眼睛不停的落在身邊經過人身上,帶着忐忑不安,還有幾分期待。原來,即使他那樣對她,即使他不想再見到她,她還是想再見他一面。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六點,七點,八點,九點,十點。廣場上只有她一個了,遇安始終固執得不肯離開。手機過早的沒有電,她也不敢擅自離開,只是反複看手表。
晚上比白天的氣溫要冷很多,突然下起了大雨,有路過的學生打着傘狐疑看着獨自坐在臺階上淋雨的遇安,也沒有停下腳步。遇安那時候固執地連去拿把傘都沒有。
一坐就是一個晚上,從雨落到雨停,從夜晚到天亮。
宋遇安緩緩睜開眼,看到自己手裏緊握的大手,再順着手看清楚握着的人,病全吓跑了,你瘋了嗎?遇安在小聲警告自己。
昨天宋遇安暈過去,顧淮陽第一反應就是抱起她去檢查,高燒到39.5度,她真的是不會照顧自己,這些年,顧淮陽在想她是怎麽活下來的。
“持續的高燒,宋醫生是怎麽忍的?再多耽誤下,就不是高燒這麽簡單了。總之,先退燒。”
他看到她安然入睡,想離開,右手卻被她抓住,他想掙開時,聽她輕聲低喃:“顧淮陽……”
她慢慢放下的手卻在空中被他抓住,這一刻,他好像不想離開。
遇安不知道睡了多久,當她睜開眼的時候,看到趴在她床頭睡着的男人,她眨了眨眼,顧淮陽竟然就這麽安詳地睡在身邊。她視線落在他的側臉上,他熟睡的樣子可比他平時可愛多了。遇安又把視線遺留在兩只交替握着的手上,她竟然死死抓住顧淮陽的手?她在心裏無比嫌棄自己,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動靜帶動另一只手的主人,本來趴在床頭睡着了的顧淮陽緩緩睜開眼看着她。
兩個人有些尴尬的對視,還是顧淮陽立了立身子,打破沉默,淡淡問她:“你好點了沒?”
他思忖了下,用手摸到她額頭,本來下意識往後仰頭的她,後腦勺被他另一只手托着。他摸到她的額頭,點點頭,放開,輕聲說:“燒退了。”
她眨了眨眼,僵硬地看着他。顧淮陽又淡淡地開口:“你昨天那樣子,把人都吓壞了,不過最擔心的就是宋奶奶了。”
這句話猶如雷劈般,再犯困也吓醒了,再尴尬都煙消雲散了,也打破了兩人這兩天來的不太和諧的相處。
她急忙要抽掉針頭,問:“你說我奶奶在醫院?”
顧淮陽連忙阻止她,冷着臉,語氣清冷又不悅:“你幹什麽?”
“我奶奶看到我還不得殺了我?”
她語速頗快,他卻抓住她欲拔針頭的手腕,不允許她拔,有些惱火她不顧自己的身子,不由叫喚:“宋遇安。”
“宋遇安。”
這兩聲幾乎是同時間發出來的,而那一陣喊出來的聲音,自然不是顧淮陽,而是門口的宋奶奶。
宋遇安眼睜睜看着宋奶奶快步走向她,沒有挨揍。宋奶奶手摸在她額頭,看到她退燒,緩了口氣。
宋遇安眨了眨眼看她,顧淮陽也松了手。
“奶奶,你……”
她話沒落,宋奶奶便用力拍在她額頭,遇安連忙大嚎:“痛。”
“痛嗎?我還以為你想死呢?”宋奶奶狠狠說。
“我餓了。”遇安立馬轉移話題。
宋奶奶咬牙切齒,憤憤說:“燒到39.5度還把藥扔掉的人有資格喊餓嗎?”
宋遇安看着奶奶轉身,急忙抓住她的衣角,像害怕被抛棄般的小孩一樣小心問:“去哪?”
宋奶奶沒有回頭,只是嘆了口氣:“不是餓了嗎?我給你弄點吃的。也順便謝謝他,讓你抓了一夜手。”
看着奶奶離開的背影,宋遇安忍不住嘟囔:“刀子嘴豆腐心。”
遇安悶悶埋汰完,又瞥了眼還未離去的顧淮陽,看到他臉上不算太明顯的淤青。
“謝謝你。”遇安又變得刻意疏離起他來。
“宋遇安,你一定要這樣嗎?”
只有兩個人的病房,他清冷又似乎有些不悅的語氣在耳畔響起,在她擡頭之際,他卻早就離開。
顧淮陽忙裏忙外,終于有些疲乏地走回辦公室,宋遇安早就站在那,他沒想到遇安會在這等他的。
“你等我?”顧淮陽下意識疑惑地問。
宋遇安沒說話,只是拿起藥抹在指腹,在塗在他嘴角,顧淮陽微微皺眉,她似乎有些用力了,而他也那麽能隐忍,硬是沒發出一聲。不過遇安手卻放慢了,也輕了。
“你怎麽會和人打架?”
遇安問他,又見顧淮陽思忖了下,她又沒了耐心,立馬又補充:“不想說就算了。”
顧淮陽緊抿着唇,幽幽看着她,遇安此時又漫不經心小聲說:“不要受傷,至少不要被我看見。”
“……”
“不然我會心疼。”
遇安對上顧淮陽怔怔盯着她的眼光,帶着疑惑還有她看不懂的情愫,遇安卻沒有想一探究竟的心,嗖地放下手,把藥塞給他,又狠狠說:“要是下次有人打你,你就該狠狠揍回去。”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一貫冷漠的顧淮陽此刻卻又露出不經意的微弈博,然而也僅此而已。
“遇安姐,你是在躲顧醫生嗎?”李柯察覺到最近遇安的不對勁,忍不住問。
“沒有。”
遇安下意識否認,原來連旁人都看出來了,是她太明顯了嗎?
遇安覺得她去找顧淮陽純屬太沖動。
“宋遇安,你一定要這樣嗎?”
明明很生氣,卻在看到他臉上的傷痕時便會莫名的擔心心疼,看到他那有些落寞失望的背影,她心裏更難受。比起他對她冷言冷語,或許無視她更讓她難受。
宋遇安,你是不是活的太窩囊了?宋遇安正在深刻的自我檢讨,然而越檢讨,越嫌棄鄙夷自己。
“不要受傷,至少不要被我看見,不然我會心疼。”
腦子裏一直回蕩着剛剛莫名其妙和顧淮陽說的話,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遇安嘆氣地趴在辦公桌上。
李柯看着遇安一個人嘆氣又搖頭,不禁湊過去擔憂開口:“遇安姐,你怎麽了?是不是病沒有好?”
遇安搖頭。
李柯狐疑問:“那是怎麽了?”
遇安緩了緩浮躁的心,淡定對疑惑不解又滿臉擔憂的李柯說:“大概……我腦子燒壞了。”
“……”
……
遇安坐在食堂餐桌椅,看到要坐到她身邊的徐弈博,她橫掃了眼他身後。
“他沒來。”徐弈博直接打斷她的顧慮。
她沒說話,只是用筷子插米飯。
“所以,你打算就這麽不理他了?”
徐弈博開門見山:“他那天呢,其實是顏嘉卉突然昏倒了,你也知道的,她家裏吧……”
“老徐,能別提他嗎?”
宋遇安皺眉打斷他,徐弈博才識趣的閉嘴。很多事,也許的确越幫越亂,就像他好心為他們制造機會的音樂會。
宋遇安擡頭看到心髒科三個字,不由地苦笑,意識真是吓人。她才要轉身離去,門拉開,她就這麽看到了Vivian。
“遇安,來找Chic,還是顧淮陽?”Vivian一臉壞笑看着她。
“我只是經過。”遇安認真解釋,這次是真的。
“是嗎?”
Vivian一臉不信,又故意:“Chic在裏頭,顧……”
她突然朝後頭叫:“顧醫生。”
遇安一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便是條件性閃躲,她急忙開口:“我還要去十號房。”
楊溪宸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匆匆離去的背影還有一臉詭異笑容的女人。
就像個偷跑者,只有暗處才能放心,可是她卻不知道她為什麽逃跑。
……
辦公室裏,永遠是單調沉寂,他打開桌邊的一罐酒,輕輕搖了搖,耳畔突然響起她清脆的話。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應該喝酒。”
“要喝酒嗎?”那是他們去學校附近一家館子的時候。
他搖頭。
“上班不能喝酒,但是現在是假期。”
遇安二話不說叫來老板娘給她幾瓶酒。
她也不在乎他的拒絕,徑直打開了兩瓶,遞給他。
“我心情很好。”
顧淮陽那時候認真回答她。
遇安看着他那麽認真嚴肅的表情,不禁好笑,壞心眼地告訴他:“心情不好要喝酒,心情好更要喝。”
當時他眼皮跳了跳,而遇安卻是一臉享受大口喝酒。
“周末了要喝,周天也要喝,還有每次醫院夜深的時候,太适合喝酒了。”
“……”
他只無奈嘆口氣,把酒倒在杯子裏,卻又聽她說:“在這喝酒,就該端瓶子,喝那麽斯文在我們宿舍是要遭嫌棄的。”
“……”
涼薄卻柔和的月光爬上窗臺,窗外夜深人靜,燈火闌珊,顧淮陽想,這樣沉寂的天氣裏的确适合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