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叫家長

孟媽媽停了下,又笑問:“景城一中嗎?”

宋喻點頭,看了眼歐依蓮和王辭媽媽,語氣很平靜:“恩,我遇上了點麻煩,老師要叫家長。”

“叫家長?”

孟媽媽明顯有些疑惑。

電話那邊傳來水果放入拼盤的聲音,這時傭人過來說了什麽,孟媽媽回了幾句後。

重新拿起電話,這次語氣認真幾分:“好,喻喻等等,我馬上開車過來。”

王辭媽媽站在旁邊,眼神一直就是冰冷森寒的,剛才被宋喻扇的一巴掌,簡直就是卡在喉嚨裏的一根刺。

不過她自持身份,做不出潑婦回擊的舉動。

把宋喻的家長喊來,結果是她樂意見到的,大人之間的事用大人的方式解決。

宋喻會後悔的——後悔一生。這個年紀的小孩,非得見識一下社會的殘酷才懂得跪下求饒。

王辭媽媽氣定神閑地坐下,冷皮笑肉不笑:“喊的是舅媽?沒有親媽?果然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貨色,沒教養的人就是在一起混,我兒子遇上你們兩個真不知道倒了幾輩子的黴。”

歐依蓮只覺得這些天被宋喻膈應得嘔在心中的氣一下子通暢。宋喻因為病情被校長重點看護,她又是班主任,什麽手段都不好做。一直在宋喻那裏忍氣吞聲,現在宋喻招惹上王家,簡直大快人心。

她假仁假義地皺着眉,勸說:“宋喻,先不管王辭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那麽多年就沒人教過你不能打人嗎?快,跟王夫人道歉。”

宋喻不爽的時候,每句話都夠嗆,瞥她一眼:“我打的是人?”

歐依蓮被怼得臉色通紅:“你還罵人!”

有王家在後面兜着,她也有底氣了,索性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說出來,反正現在她罵的越兇,王辭媽媽就越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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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憤怒指着他鼻子:“你真覺得自己很厲害?真以為自己是個東西?打架罵人那麽厲害,你還來上什麽學,等下你家長來了,就讓她帶你滾。”

“老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那麽多年,什麽學生沒見過,你這種人,也就在學校逞威風,出了社會你看誰看得起你。”

“給你好言相勸你非聽,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種人,就是賤的。”

每個字都落地有聲,響在辦公室內。

一直悶聲不說話的教導主任都聽不下去了,往前:“歐老師,你這話對學生說,是不是過分了點。”

歐依蓮罵得正來勁,天生優越感:“田老師你不懂,他這種人沒救了。就該罵狠點,讓他長點記性。”

宋喻聽了這番話,神情沒變,把她的話當放屁。精致冷白的臉上,瞳孔淺透冰涼,擡頭看歐依蓮:“這些話你是不是對很多學生說過。”

歐依蓮:“跟你有什麽關系。”

宋喻嗤笑,語氣嘲弄:“真是教育界的毒瘤,你那麽愛趨炎附勢,當什麽老師啊,去給王家當看門狗啊。”

歐依蓮惱羞成怒,氣得臉發白。

宋喻已經不想聽她說話了,冷靜道:“被引到那間教室的是謝綏,被口頭□□的是謝綏,甚至被迫反擊的也是他。就王辭那些話,要是當時我也在場,他現在不是躺在醫院,而是躺在墓地。”

“不去想着還學生公道,在這裏幫忙颠倒黑白扭曲事實,甚至拉我下水。”

“歐依蓮,你配?幾年那個被你逼的差點抑郁自殺的女生你還記得嗎,不知悔改,那你就去牢裏反省反省吧。”

他眸光冷而利,通透似乎穿過她的靈魂。

歐依蓮人僵冷在原地,死死盯着宋喻,眼睛瞪大,牙齒在顫抖。

是驚恐、是心虛、是難以置信——他怎麽知道,他怎麽知道?

王辭媽媽終于忍不下去了,“你什麽意思?還想殺了我兒子?!”

墓地!

聽到這種詞,她一下子站起來,手裏握着裝開水的塑料紙杯,狠狠往前一澆,對着宋喻的臉。

骨子裏的醜陋惡劣暴露無疑,咬牙切齒:“隐藏的殺人犯——賤東西!不得好死!”

水滾燙,澆到臉上注定會留下傷疤。

她突然發難。

宋喻還沒回神,就看着水杯在空中旋轉過來。

緊接着手臂被人一拉,後退一步。

有人站到了他的身邊,一身冷冽,伸手利落地接住紙杯,毫無留情地反扔了回去。

王辭媽媽立馬用手擋住了臉,但手背被燙紅,眼睛也讓熱氣灼得生疼。

“啊啊啊——”

歐依蓮人都傻了,忙上去,取出濕巾:“王夫人,您沒事吧。”

王辭媽媽氣的渾身顫抖:“你完了!宋喻!沒教養的玩意,我要你一家在景城都活不下去!”

宋喻冷笑。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高跟鞋踩進來的聲音清脆,同時響起的,是女人冷若冰霜的話:“你要誰在景城活不下去?”

宋喻一愣,回頭看。

“舅媽?”

站在門口的果然是他舅媽。

歐依蓮聽到聲音,心中一喜——宋喻的家人來了?那太好了!心中湧出深深報複的快感。在她心中,宋喻不過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家長還是好拿捏的。

只是她偏頭,卻徹底愣住了。

隔得遠,牆壁反光,她看不清五官,卻知道站在門口的女人氣質非常特別。

有一份和王辭媽媽相似的盛氣淩人——但沒那麽讨人厭,相反,更為高雅、明豔。煙灰色襯衣,酒紅色包臀魚尾裙,栗色的卷發,整個人的氣質都是優雅又妩媚的。

她走進,歐依蓮也看清了她的模樣——臉上畫着淡妝,看樣子是随意出門的,皮膚保養的非常好。

出于女人的下意識反應,歐依蓮悄悄打量她,去拿自己和她比較。最後卻咬牙,不安又惶恐地抓住了桌角。

一進門,孟媽媽就上前一步,唇噙冷笑,眼眸靜靜盯着王辭媽媽。

“沒教養?你剛剛罵誰沒教養?”

王辭媽媽正捂着眼,也不看人,怒不可遏地罵:“誰沒教養你看不出來?就你那殺人犯的雜種外甥——”

“啪。”

一巴掌,反手甩在王辭媽媽臉上。

水畢竟沒真進眼。

王辭媽媽在驚怒之下,瞪眼擡頭,“你——”

只是嘴裏的一句沒說出來。

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憤怒和怨恨已經變成了震驚。

她僵在原地,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半天,從嗓子裏擠出顫抖的聲音:“聞、瑗?!”

孟媽媽——聞瑗,也是看清了是誰,眼眸裏的笑意不減,嘲弄的、諷刺的,“我當是誰那麽大能耐還讓我一家在景城混不下去,原來是你啊,吳新梅。”

她的口紅很豔,說出來的話卻刺耳異常。

“沒教養?你配說這三個字?”

王辭媽媽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但是在聞瑗面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聞瑗的一生簡直就是為了對照她存在的。

生來就是千金名媛,後面嫁給門當戶對的孟家,一路順風順水。

她只是沒想到,宋喻的舅媽——居然是聞瑗!

聞瑗勾了下唇。

“下藥爬床當小三,熬死原配上位。嫁給比自己大二十歲的老男人,攀入王家就真把自己當根蔥?”

聞瑗越說,眼眸越冷。

“越階層來給我們當笑話的玩意——罵我外甥雜種,誰給你的臉。”

辦公室一片寂靜。

宋喻在旁邊都被這一通景城上流社會秘辛搞蒙了。雖然一早知道他舅舅性格儒雅溫和,表哥暴躁的性格随的舅媽,卻沒想到舅媽怼起人來真的那麽潑辣。

歐依蓮也是人都傻了,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女人,各種情緒湧出,自卑惶恐甚至懼怕。

“你是,宋喻的舅媽。”

聞瑗眼風冷漠一掃,上上下下打量了歐依蓮一番,幾乎是一眼都能看清她的本質,嘲諷地一笑:“是,我來接我外甥,聽說他被留在辦公室了。出了什麽事,說給我聽聽。”

歐依蓮的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話都說不出。

從王辭媽媽的反應就能看出來,眼前的女人身份不簡單,那個階層,根本不是她能惹的。

所以宋喻……

她人一慌神,差點暈過去,但盯着聞瑗的視線,還是強撐着擠出一些笑容,蒼白着臉:“其實也沒宋喻什麽事,是我……我誤會了他……在這裏我要跟宋喻說聲抱歉,耽誤了那麽多時間……”

她擡手,似乎是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視線望過去,落到宋喻身上,顫聲說:“老師剛才,也是太急了,畢竟都是一個班的同學,要一起相處三年。王辭現在還在醫院,所以口不擇言,說錯了些話。”

“希望,希望宋喻同學不要在意。”

宋喻扯了下嘴角,懶得理。反正一直以來他都當歐依蓮的話是屁。

聞瑗點了下桌:“我只要清楚,今天發生了什麽事。”

歐依蓮臉色蒼白,無措地站在原地。

旁邊,被潑了一身水被扇了兩巴掌的王辭媽媽狼狽不堪,一開始的傲氣蕩然無存,她氣的渾身顫抖,卻咬牙,什麽都沒說。

聞瑗看了眼,撩了下長發,往前一步,對着辦公室內從頭到尾跟隐形人似的教導主任,很有禮貌的:“老師你好,我是宋喻的舅媽,希望你能把今天下午的事給我說一遍,謝謝。”

教導主任看着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內心輕微的嘆了口氣,他只是接到消息,書山樓有學生聚衆鬥毆,沒想到扯到這麽一件事上來。

拿下眼鏡擦了擦,教導主任憋了半天,還是梗着脖子,嘀咕說:“這件事,宋喻和謝綏都沒錯,王辭同學,那算……自作自受吧。”

王辭媽媽忍不了了,豁然擡頭,咬牙切齒:“我兒子現在在醫院躺着,你跟我說是自作自受?!”

教導主任拿眼鏡的手微微顫抖。

心裏對學生的關愛還是戰勝了得罪王家的恐懼。

嘆口氣:“短信和視頻都有,王辭拿着謝綏奶奶做威脅,把他引到廢棄教室裏,帶人打算霸淩他,謝綏打傷王辭,逃出來,是宋喻同學帶他去醫務室。事就是那麽鬧起來的。”

聞瑗冷笑出聲,轉頭,看着臉色蒼白、眼睛怨毒的王辭媽媽:“王家還真是多出奇葩,上次才有一個進局子,這又馬上再有一個了?”

王辭媽媽一直以來對聞瑗就是羨慕嫉妒加懼怕的,可涉及到自己兒子,卻也不肯讓步,咬牙:“你搞清楚,現在在醫院的是我兒子!”

一指宋喻和謝綏。

“他們——他們什麽事都沒有!”

聞瑗沒理她。踩着高跟鞋,走到宋喻旁邊,身上的氣勢一下變得溫柔起來,微笑:“喻喻,你和你朋友手裏還有那些證據嗎?”

宋喻偏頭看謝綏。

謝綏非常自然地将手機拿出來。

面無表情地把視頻看完。

強忍怒火,聞瑗深呼口氣,轉頭對王辭媽媽說:“你看着吧,王辭沒成年,就算不進牢,我也要把他送去看管所的。”

“這種人渣,就不該出現在校園這種純潔的地方。”

王辭媽媽這一刻徹徹底底慌了。

上次王北單吸毒被抓,讓王家這段時間一直避風頭,安安分分不敢惹事。她兒子這個節骨眼上被孟家盯上,再想起王辭以前在她的溺愛下做的事。

悔恨和恐懼爬上心頭,

她只有這一個親兒子,是她在王家以後唯一的依靠。

“不!這件事就是小孩子間的玩鬧!聞瑗!夠了!你不要揪着不放!”

聞瑗笑了:“揪着不放的不是你嗎?非把喻喻扣下來,非要叫家長。好,家長來了,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

每一個字都是刀子,刺在她心上。

如墜冰窖。

王辭媽媽眼裏流露出極度的悔恨之色,怒急攻心,眼睛赤紅,想到今天的一切,轉身一巴掌扇在了歐依蓮臉上。

她眼通紅怒吼:“就是你!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沒能力管好學生,我兒子會落到這個地步?”

啪!

“又蠢又毒還沒眼力!都是你!”

歐依蓮人都被打懵了。

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愣愣看着宋喻,大腦一片空白,牙齒都在打戰。

這時辦公室外傳來了孟光的聲音,挺大的:“媽,怎麽回事阿,接個人,你搞這麽久。”

在他後面。

一群人走了過來。

是校長,還有幾位校領導,正在圍着一名西裝革履的儒雅男人說話。

他們都滿帶笑容,口幹舌燥找着話題。市長突然來學校,哪怕不是上頭安排的檢查,都讓他們提了一口氣,專門跟着,冠冕堂皇講了一堆學校工作。

孟光是臨時轉道的,襯衫長褲,非常居家,一進辦公室就大大咧咧,跟個大男孩湊過來:“我手機你該還給我了吧!我都多大個人了,你還整這套,幼不幼稚。”

聞瑗翻個白眼。

孟光:“喻喻到底什麽事啊,爸打電話給校長,校長也不知道,幹脆就直接來學校看看你們了。”

聞瑗冷笑:“王家幹的好事。”

歐依蓮呆呆看着一群人進辦公室。

被一群校領導包圍的那個男人。

……宋喻的舅舅。

她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悔恨和絕望像海水把她淹沒,四肢冰涼,頭顱失氧。

聲音迷茫而顫抖。

“市……市長?”

她感覺天旋地轉。

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

完了。

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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