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青梅竹馬

狗的主人是個梳雙馬尾的小女孩,一下子快步跑過來,摁住撒歡的金毛,拿狗繩套在它脖子上,憤憤地罵:“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喊都喊不住,今晚你飯沒了。”

“嗷嗚”

金毛委委屈屈嚎了兩聲,濕漉漉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着宋喻。

小女孩抱着金毛,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歉意:“不好意思,一個不留神就讓它跑了,我下次會注意的。真的對不起,吓到你們了。”

宋喻當然沒臉承認自己被一只狗吓到,太丢臉,繃着沒說話,推了下謝綏。快,幫他解圍。

謝綏回神,瞬間思維收縮。

光怪陸離的記憶歸于空白,掩去心中的冷意和深思。

他看了宋喻一眼,整了下心思,偏頭又對那小姑娘散漫道:“沒關系,反正被吓到的人又——”

喉嚨一動,後面“不是我”三個字沒說出來。

宋喻狠狠掐在他的手臂上。

隔着薄薄的校服,使勁扭,下手很重。

謝綏唇角揚起,淡定改口:“哦,沒人被吓到。你趕緊帶它走,我記得學校不允許帶寵物進操場。”

小姑娘困惑地看着躲在他身後的宋喻,“那這個小哥哥……”

謝綏微笑說:“別誤會,他不怕狗,就是喜歡呆在我身後。”

宋喻:“……”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抱着金毛走了。

宋喻也終于舒了口氣,後知後覺在謝綏面前丢了個臉,郁悶地抓了抓頭發。

謝綏卻偏頭問:“你怕狗?”

宋喻已經想開了,怕狗沒什麽不好意思,真男人從來不虛于面對自己的弱點。

他點點頭,眼珠子上翻似乎是在回憶什麽,卻怎麽也記不起來,隐憑着隐隐約約的印象說:“嗯,小時候的陰影,看到瘋狗咬過人,就一直記着了。”

謝綏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又一次聽宋喻提起了“小時候”。

上一次夜晚宋喻找他聊天,說起以前的事,也是含含糊糊。

“陪我走走吧。”謝綏忽然說。

宋喻愣神,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我這還沒跑呢。”

謝綏:“那我等你跑完。”

“算了,反正也就那樣,剩下的時間還是陪你聊天吧。”

一般“陪我走走”就是代表會有心裏話要說,難得謝綏提出這麽一個請求。比起運動會,當然是好兄弟重要了。

謝綏點頭:“好。”

操場上現在也不剩什麽人,晚霞昏黃,夕陽沉入地平線。

謝綏望着前方,沉默一會兒,忽然說:“宋喻,在你眼裏,我一直是個怎樣的人。”

“啊?”宋喻懵了。他都準備好聽謝綏說一通他的少男心事了,結果開局就是一個問題砸向自己?

他稍微睜大眼,淺茶色的眼眸滿是困惑。“哪方面的?高冷禁欲?高嶺之花?高智商天才?”

“太誇張。”

謝綏笑:“各個方面,你認為的,你想象的。”

他這個問題有些認真。

宋喻也收了玩鬧的心,對上他的眼眸,控制不住的思維擴散——謝綏為什麽問他這個問題?一般追問他人關于自己的看法,多半是不自信的表現?哈,謝綏受打擊了?

……有誰能給他打擊。

宋喻眉頭緊鎖,猶豫了好一會兒,開始認真組織語言,“我認為的?——性格特別好,溫柔體貼,超有耐心,還很善良。”

謝綏輕笑了一聲,給出評價:“這是你夢裏的我吧?”

宋喻:“……”這都是誇他呢。

謝綏都不知道,宋喻對自己的印象怎麽在“善良”這一點上一直過不去。他自認沒上一世a城流言裏說的“狠戾”和“不擇手段”,可跟“善良”這個詞也絲毫不搭邊。

宋喻不甘心,決定拿出例子說服他:“可我最開始認識你,你都是在救人啊。第一次在臨水,你不就是為了救一個女人?替她喝酒?第二次惹上那幫混混,不是救了小溪?”

謝綏微愣,頗有點好笑。

救小溪,那是發生在自己重生前了;至于之後臨水,也別有所圖。

“如果我不是你認為的這樣呢?”

謝綏問他,語氣散漫,像是不正經地開個玩笑。

宋喻反應很快:“那就不是呗。”

他喜歡的是謝綏這個真實的人,又不是想象裏虛假的幻影。

謝綏愣了幾秒,低低笑了好幾聲,對上宋喻困惑望來的目光才克制住。

桃花眼一彎,眼型薄情冷淡,眸光卻深沉溫柔。

謝綏:“上次我的自我介紹或許可以更完整點。”

宋喻看他。

謝綏慢慢說,“不高冷,不禁欲,不是天才。并不善良,可能,還挺壞。”

宋喻愣了一刻,被他逗笑了:“你這人,哪有自己說自己壞的。”

謝綏反問:“誰說是我說的?”

宋喻:“啊?”

謝綏深深望入他的眼,笑說:“一個小孩說的。”

宋喻驚訝:“你都對他做了什麽?”

謝綏:“秘密。”

宋喻開始吊兒郎當說話:“別不是打了人家一頓吧,看不出來你還有欺淩弱小這個癖好,太壞了,思想上不行啊謝同學,要不要我開導教育一下。”

謝綏忍笑:“這就不了。”

跑完回公寓,洗澡吃飯,宋喻又拿出了課本和卷子,開始整理錯題。

畢竟運動會只是走個過場,期中考才是他的主場。

寫到一半,手機響了起來,是他爸爸。

宋喻成績好了底氣也足,以前看到宋總電話,只覺得手機燙手,現在已經可以氣定神閑接通。

“喂,爸。”

電話那邊宋總說:“你要的手表,我已經叫人送到景城了。”

轉筆的手都一頓,狂喜上頭。

宋喻:“好的,謝謝爸,辦事永遠那麽快速、可靠又高效,不愧是你!”這個時候就絲毫不吝啬彩虹屁了。

宋總神清氣爽心裏說不出的得意和舒坦,嘴上卻死要面子:“你以為說那麽多我會開心?誇人都只有這兩個詞,多多讀書吧你。”

宋喻心情特別好,也不跟他貧嘴,興致勃勃說:“那我拿它送人了。”

宋總:“真的是送同學?”

宋喻:“恩,當他的生日禮物。”

一直沒收到小兒子禮物的宋總頓時不爽,語氣有點酸:“幾百萬的生日禮物,你可真大方。”

宋喻笑嘻嘻:“害,友情無價嘛。”

宋總畢竟行程繁忙,很快要去開會,沒多聊。

宋喻挂掉電話後,整個心花怒放,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看着一道高錳酸鉀制氧氣的化學題半天。腦子裏沒半點思路。

滿腦子都是謝綏接到禮物時的表情。

肯定是受寵若驚,然後笑着說“謝謝喻哥。”

啧。

這下子連氧氣那個上升的小箭頭都無比可愛。

其實他不是個注意細節的人,想要送謝綏表,也是那個夢裏給他的印象太深。從車上下來的黑色西裝的男人,身材挺拔颀長。手上典雅華貴的腕表,碎鑽泛着雨的微光。幾乎和整個人清冷的氣質幾乎融為一體。

他覺得,謝綏應該會喜歡這個生日禮物。

宋喻當然不會讓自己一個人開心。按捺不住,把作業擱在一邊,去戳謝綏。

打了一行字後,又馬上醒悟,默默删掉。

生日禮物不就在一個神秘和驚喜嗎?——提前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只是已經點開了聊天頁面,他又不是蠻想一句話不說地退出去。

猶豫一會兒,宋喻決定先把氣氛搞起來。

【你什麽時候生日啊】

【我将會在你生日那天送你一個非常牛批的禮物。】

【你現在已經可以期待一下了】

禮物還沒送,先叫人期待起來,是他的風格。

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謝綏在翻宋家的資料,視線正落在“宋家小少爺六歲島上落水”的這一條上,眼眸深若寒潭。

一低頭,看到宋喻的三行話,瞬間心裏的冷戾散了不少,微笑起來。

【好】

【我期待着】

宋喻沒忍住,對着手機咧嘴笑出聲,心道:幾百萬值得你兩個字期待了。

不知道是睡前跟謝綏聊了天的關系,還是白天被那條狗吓了一跳。喝完牛奶上床,好幾天沒做的。關于書裏原主記憶的夢,又開始出現。

一片純白的光影,是他媽媽在對他說話。

“你許阿姨等下會過來,帶着她的兒子,比你大一歲,收收性子,嘴甜點,乖一點,記得叫哥哥。”

小孩嚼着糖,很不服:“啥啊,憑啥大我一歲我就要叫哥啊!”

“讓你叫就叫,廢話那麽多幹什麽。”

“我不,在學校我們都是看誰打架厲害喊誰叫哥的,這哥不能随便喊,是面子問題,除非你讓我和他打一架。”

他媽媽被他氣笑了:“我說你這叛逆期是不是來的有點早?不用他和你打,我先把你打服吧。”

“……其實叫哥也不是不可以。”

小時候的宋喻長的特別秀氣,淺棕色的頭發又軟又長,皮膚奶白,眼珠子清澈通透像玻璃珠,就是表情拽得上天。

夏天在莊園,穿着白色t恤和灰色寬松的短褲,露出兩條腿又白又直,他抱着自己的水槍,心不甘情不願被他媽媽拽過來。

“喻喻,叫哥哥。”

跟在天仙般好看的許阿姨旁邊的是個同樣精致的小少年。

只大一歲,卻比他高一個頭。襯衫長褲,黑色頭發,面對他媽媽時教養很好,有風度有禮貌。只是看向他時,就不端着了。

漆黑的眼眸裏,不耐煩和冷漠,幾乎藏不住。

第一眼就是這破态度。宋喻這還能忍。喊個錘子哥。

小孩冷冰冰拽着臉。

他媽媽看他久久不應,低頭瞪他,小聲說:“你要是不喊,你房裏的玩具我全給你丢了。”

宋喻:“……”

他氣不打一處來,手裏的水槍就想射到對面那人臉上。猙獰着臉,咬牙切齒:“哥。”

小時候的謝綏也沒遇到那些糟心事,性格沒那麽沉默。兩人被摁頭見面,誰都不滿。宋喻這“哥”喊的不情不願,眼光故作兇狠,仿佛是在威脅,敢應你就死了。

謝綏哪能受他威脅,甚至心裏有點惡劣,微笑:“恩,小妹妹。”

宋喻:“!”氣到說不出話。

許阿姨一愣,對謝綏說:“叫錯了,是弟弟。”

謝綏臉上裝作恍然大悟,雖然眼裏完全不是這個意思,毫無誠意:“啊,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他是女孩子。”

宋喻:“……”

媽的這一架是必須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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