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道:“好招!”
不知他怎麽一來,雙手下分,極具輕靈地已分開了對方的雙手,進步欺身,“噗”地一聲,已抓住了蘇拉的一雙肩頭。
蘇拉頓時向後一個踉跄,嘴裏“哦”了一聲。
鶴發老人加諸在雙手上的力道可能不輕,而且顯然施展的是一式極為特殊的拿穴手法,老喇嘛蘇拉頓時為之全身發麻,身子一跄之後,便為之動彈不得。
對蘇拉來說,顯然是他平生少有的經驗,然而卻并非是絕無僅有的一次。一個念頭,閃電也似地掠向腦海,終于使他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原是他不該忘記的。
緊接着鶴發老人,已松開了他的雙手,帶着一聲輕微的冷笑,他已倏地擰身,再次縱回老喇嘛禪房之內。蘇拉緊蹑着他的身後追上去,他不甘就此服輸,雙掌交合着,用“開山神掌”的一式,倏地直向着前行的鶴發怪人背上擊去。
鶴發老人一聲怪笑,倏地轉過了身子來。只憑着這一式轉身,為今武林之中就前所未見,原來他身形不動,雙足固立,僅僅只憑着上半身擰動之勢,就把身子轉了過來。同時他的一雙手及時拉起,看來異常綿軟地已接住了對方的雙手。
蘇拉老喇嘛只覺得兩只腕子上一陣子發軟,全身上下仿佛一些兒也施不出力道來。
這只是極為短暫的片刻。蘇拉老喇嘛身子一麻之後,頃刻之間又恢複了原狀,再看對方的那個鶴發老人已然飄身三尺開外。
“哈哈……”鶴發老人笑道:“老喇嘛,你真的記不起來了?”
蘇拉在鶴發老人上身擰轉的一瞬,忽然間記起了一個人來,事實上這個人的影子多年以來,始終困惑着他,并不曾淡忘,忽然憶及,由不住全身打了個寒顫。
“哦,你……你是老……白鶴……是你……是你……”
鶴發老人又是一聲怪笑,向前踏進一步道:“你總算還有點記性,到底認出來了,不錯,我就是那個老白鶴,咱們總有四十年不見了。”
蘇拉嘴裏連聲地“哦”着,不時眨動着眼晴,一再地向對方臉上認着,似乎既感“難以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樣子。
“你真的是老白鶴……不錯,不錯……你竟然還沒有死……四十年了,四十年了。”
鶴發老人呵呵笑道:“大概你是巴不得我死了,閻王不點名,小鬼不來傳,你叫我怎麽死?哈,你叫我怎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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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說着,只見他身形一縱,像是一陣風似的,已由蘇拉頭頂上掠了過去。他身形越加地看來像白鶴,雙手平張着,平平地由老喇嘛的頭頂上掠過去。
蘇拉倏地一個快轉,一副咬牙切齒的猙獰面貌,那副樣子像是準備拼命的表情。
“哼!”鶴發老人站定之後,看着他冷哼一聲道:“放心吧,過去的事我們一筆勾銷了,我這次找你可不是來跟你算舊賬的。”
蘇拉聽到這裏,原來驚吓忿怒的臉上,忽然顯現出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信,那麽,你今天晚上又來幹什麽?”
鶴發老人一笑道:“我說的是真話,信不信由你。說真的,你這個老東西還能活到現在,倒是真有點出乎我意料之外,過去的事咱們都別談了,今天晚上我倒是專心誠意地來拜訪你,敘敘舊,你怎樣,你可願意咱們雙方化敵為友?”
蘇拉老喇嘛連連眨動眼睛,将信又疑地頻頻向他打量着。
“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蘇拉忽然嘆息了一聲,點點頭道:“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說了這句話,他像是真的松了一口氣,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用手指了一下另一張椅子,道:“你坐下來說吧,我這裏是窮地方,可沒有什麽好東西來招待你。”
鶴發老人坐下來道:“四十年,我們都老了。”
蘇拉點點頭道:“老了,可是我還不想死。”
鶴發老人道:“怎麽樣,看來你在這裏日子過得像是挺不錯吧?”
蘇拉冷笑了一聲,喃喃地道:“不錯,哼……”
鶴發老人那雙銳利的眸于,頻頻在他身上轉着,一望即知他是個極有心機城府的人。
蘇拉忽然愕了一下,霍地站起來道:“不對,你今天來找我,一定有什麽事吧,是不是?”
鶴發老人嘿嘿一笑,一只手擡起來摸着他下巴上翹起來的一叢短須。
“不錯,你猜對了,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夜來找你當然有事。”
“什麽事?”
蘇拉立刻顯出了很緊張的樣子,一面頻頻搖着頭,冷冷地笑道:“我今年已經七十多了,你應該知道,宮裏的事現在我早就不管了。”
“你剛才說過,你還不想死。”
“這……”老喇嘛十分費解地看着對方:“當然我不想死,難道你想死?”
鶴發老人嘿嘿一笑,說道:“我當然也不想死,可是,活就要活得痛快,像我這樣,海闊天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像你。”
蘇拉愕了一下,喃喃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我活得不快活,你……”
老喇嘛雖然一大把歲數了,火氣還很大,一句話不對,就擺出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鶴發老人輕輕一笑道:“老喇嘛你少安毋躁,我們現在是朋友了,朋友可就無話不說,總之,這一次我來找你,絕沒有什麽壞的意思,這一點等一會你就明白了!”
蘇拉原本站起來的身子,聽他這麽一說,随即又坐了下來。
鶴發老人道:“對了,你的氣先要消一消,我們才好說話。”
蘇拉被弄得簡直莫名其妙。
“你到底要說些什麽?”
“我要跟你談談一件你所親身經歷的往事,當年布達拉宮所發生的一件隐密大事。”
“什麽大事?”
“我想這件事你是知道的,有關七十二武士集體中毒,雙目失明的這一件事……嗯!”
這幾句話一經道出,蘇拉頓時面色一陣大變,倏地再次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你……”
鶴發老人冷哼了一聲道:“我什麽都知道,什麽事也瞞不過我。”
“你還……知道……些什麽?”
老喇嘛一面說,顯然表情大為緊張:見他喉結頻頻起伏,像是觸發了他一處隐痛似的。
“好吧,我幹脆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吧!”
“你說……你說……”
“我還知道當年藏十三王留下的大批寶藏的事!”
老喇嘛臉上一陣發白,卻故持鎮定地坐下,冷冷一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呢,原來這四十年來,你對這件事還不死心。當初我不是就告訴過你了,這件事并不确實,只是江湖上風風雨雨的傳說罷了。”
“好吧,就算是傳說吧!”鶴發老人臉上顯現出一絲狡黠的笑:“那麽七十二武十中毒,雙目失明,以及後來集體被殺這件事,可是真的了!”
“你……你聽誰說的?”
蘇拉再一次顯出緊張神态。
“哼!你不要管我怎麽知道的!”鶴發老人冷冷地道:“這件事我經過很久時間的調查,證明是千真萬确的!”
蘇拉咽了一下唾沫,苦笑了一下道:“好吧,就算是真的吧,可又與我有什麽關系?”
“當然與你有關系!”鶴發老人道:“因為七十二名武士之中,除了一個漏網之魚外,其他七十一人俱都死在你的手中!”
“你……”
老喇嘛霍地擡起了手,似乎作勢待向對方發出,可是一想到對方的厲害,自己根本無能取勝的事實,這只舉起的手就又慢慢地松了下來。
“老喇嘛,這件事是千真萬确的,你也就不必否認了!”鶴發老人臉上含着微微的笑:
“說起來,這件事你雖然心狠手辣了一點,可是也不能怪你,因為你也是聽令行事,要不然,你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了!”
蘇拉那張臉一霎間變了好幾次顏色,終歸無能發作,過了一會兒,他才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聲,十分沮喪地垂下了頭。
“所以我說你這些日子過得并不快樂,”鶴發老人冷冷地道:“因為你心裏一直存着歉疚,藏十四王是個最昏庸無道的人,全西藏的人都恨他入骨,而你居然助纣為虐,為他幹下了這件喪心病狂的事,你是全西藏的罪人。”
“我……”蘇拉眼睛裏充滿了淚水:“我又有什麽辦法?……誰教他是主子……我是奴才,我能不聽他的話麽?你不要再說下去!”說時,眼淚一顆顆地順着他的臉滴了下來。
鶴發老人那雙眼睛一直留神地打量着他,看到這裏微微笑道:“你總算命長,要不是那個昏王被人刺殺在先,就算你已退居西達雲寺,他也不會放過你,那可就大冤枉了!”
蘇拉伸出一只幹枯的瘦手,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苦笑了一下道:“你說得不錯,我是西藏的罪人,這多少年以來,我一想起這件事,心裏就像刀紮一樣的難受。老天,我已經不再去想了,你又提起來,為什麽?你今天晚上來找我,就是故意來提這件事的麽?”
鶴發老人搖搖頭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要向你打聽一件事情而已。”
“什麽事?”蘇拉十分沮喪地道:“我早就告訴你,有關那批寶藏的事情,我什麽都不知道!”
鶴發老人道:“但是我知道!”
蘇拉一愕:“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那批寶藏确有其事!”鶴發老人道:“已死的七十二名武士,就是埋藏寶藏的人。要不然你又為什麽去殺他們?難道不是殺人滅口?”
蘇拉嘆了一聲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件事,我求求你好不好?”他語音顫抖,說這幾句話确實情發于衷。
鶴發老人臉上現出一絲微微的笑,似乎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布局成功。
“這麽看起來,你倒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鶴發老人微微冷笑了一下:“僅僅內疚是不夠的,你得想一個法子贖罪,做一點好事來補償這裏的人。”
“你說什麽?”
蘇拉似乎頓時為之精神一振:“做好事?做什麽好事?”
他睜大了眼晴,滿臉渴望的表情。
“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麽?只要是好事,哪怕是死了,我也願意!”
鶴發老人點點頭道:“你們喇嘛教都相信輪回,靈魂升天的說法……像你幹的這些壞事,死了以後,你當然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這就是我勸你幹點好事,為你自己死後贖罪的原因!”
這幾句話,聽在蘇拉耳中,果然發生了作用,只見他一時呆若木雞,眼淚由不住又自汨汨淌出。
須知人性本善,早年嗜殺為惡的人,無不晚年心存後悔,何況眼前蘇拉晚年虔誠向佛,深信輪回報應之說,近年來早已心存仟悔,日誦百經,以圖減輕往年罪惡。眼前鶴發老人這一番話,自是深深打動了他,一時既驚又愧,頓時呆在了現場。
鶴發老人看到時機成熟,這才說出了他的本來之意。
“老喇嘛,我眼前有一事要你相助,你如果能助我完成,将功折罪,足足可以抵擋你過去所犯的罪惡了,你可願意?”
蘇拉頓了一下,緊緊咬着牙道:“說吧,只要能贖我過去的罪,死都可以!”
鶴發老人一笑道:“你放心,不會要你命的。”
“到底要我幹什麽,你快點說吧!”
“好吧!”鶴發老人眼睛精光畢現地逼視着他,“我知道,你是如今僅活着參加埋藏寶藏的一個人,其他的人都已死光了!”
蘇拉臉上又顯現出一片青白,每當過分驚吓時,他臉上都會出現這種顏色。
“誰告訴你的?這話你可千萬不要亂……亂說……”
一面說他下意識地由椅子站起,走向前面,拉開門探頭向外,四下注視一下又縮回來。
“老兄,幫幫忙好不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這句話要是被外人聽見,傳到了裏面宮院裏,我這條老命可就完了!”
鶴發老人點點頭道:“這麽說你是承認了?”
蘇拉看了鶴發老人一眼,輕嘆一聲點點頭道:“就算你說對了吧,可是……”
忽然他冷笑了一聲,看向對方這個神秘老人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哼哼,你想讓我去幫你把那批東西挖出來,你以為我會去做這種事?哼哼!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鶴發老人寒下臉道:“這麽說你是不想贖你過去的罪了?你剛才不是已經答應我了?”
“我答應你是去幹好事,誰答應你去挖寶發財?”
鶴發老人冷冷地道:“我并沒有告訴你,要發財。如果這是一件好事,你可願意?”
老喇嘛愕了一下道:“哦?是什麽好事?”
鶴發老人道:“把所挖出來的寶藏全部分給西藏的窮人,這是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老喇嘛頓時神色一怔,臉上充滿了喜悅之情。
“老天,怎麽這件事我一直都沒有想起來過?太好了,太好了!”
鶴發老人微微點頭道:“我猜你定會做的!這是你所能唯一為自己贖罪的機會,你當然應該去做。”
蘇拉在一陣狂喜之後,臉上又變成了蒼白。
“可是,事隔了好幾十年,那個地方雲封霧鎖,實在難找,我怕已經忘記了。”
“你不會忘記的。”
“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一面說,他氣餒地搖着頭,苦笑道:“五年前,我曾經偷偷的……”搖搖頭他又不想說下去了。
鶴發老人冷笑道:“原來你也動過這個念頭?想私自侵吞?”
“你想錯了。”
蘇拉頻頻苦笑道:“我只是想找着那個地方,想看看那些東西被人家偷走了沒有?”
“難道有人想去偷挖這批寶藏?誰又會知道那個地方?”
“哼,想這批寶藏的人多了,就這個布達拉宮,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作這個發財的夢,光我知道就有七八個了,可是這些人只有去,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回來過。”
鶴發老人哼了一聲道:“那又因為什麽?”
蘇拉冷笑了一聲,說道:“第一,他們根本不知道準确的地方,第二,那個地方雲霧封鎖,就算是找着了地方,也危險得很。”
苦笑了一下,這個老喇嘛氣餒地道:“剛才我說過,五年前我曾偷偷去過了一次,可是在那裏找了三天,也沒有找到地方。”
“那又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蘇拉冷笑道:“好幾十年了,當初挖的地方,全部長滿了藤子,野草。
再說當初,我雖然親身參加埋寶的工作,可是也只知道一個大概的地方,至于寶物埋藏的洞穴,卻有一張寶圖記載,只有找到了那張寶圖,才能知道那些東西到底埋在哪裏。”
“這麽說來,外面傳說的寶圖是真的了?”
“當然是真的,千真萬确的事。”蘇拉回憶着道:“我記得先王收藏那張圖時,我曾看了一眼,那是一張繪制在羊皮上的圖卷,一邊是圖,一邊是文字的記載。”
說到這裏他冷笑了一聲說:“一般人就算得到了這張圖也是沒用的。”
“為什麽?”
“因為,”蘇拉聳動了一下雙肩:“你知道,我們西藏的文字很特別,而埋藏寶物的那張寶圖,更是用經過特別設計的秘語文字所記載,大體上看來雖與一般藏文沒有分別,只是到了重要的地方便不同了。”
“哦,”鶴發老人像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麽說起來,即或是有人能夠得到了這張寶圖,也是枉然了!就連你也不認識那些特有的字體了?”
蘇拉苦笑了一下道:“我是認得那些字的,只是,有什麽用:要有圖才行葉。”
鶴發老人聽到這裏,情不自禁地挑動了一下長眉,一顆心總算完全放了下來。他不愧老謀深算,總算拐彎抹角地把這個老喇嘛給引到了“死角”上去。微微笑了一下,他打量着這個老喇嘛道:“既然是特別設計的秘語,又怎麽會讓你知道呢?”
“哼!問得好。”
老喇嘛起先是不肯承認,現在一經談開了,反倒是有如“魚硬在喉”不吐不快了。
“先老王本來是不想告訴我的。可是,我的情形特殊,你知道我的工作是負責監督挖掘埋寶的,所以他們才不得不告訴我。”
“我明白了!”鶴發老人冷冷地道:“事隔數十年之久,你想你還會認識這些秘體的字麽?”
“我……不會忘記的……”蘇拉說:“就算再過幾十年,我也不會忘記的,這些字,早已經刻在了我的心上。”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他啞然失笑道:“說了半天,有什麽用?沒有那張圖,一切都是空的,廢話!”
“不是廢話。”
一面說着,鶴發老人已取出了一個黃绫包裹,打開來,取出了那卷秘藏的羊皮圖卷。
蘇拉臉色頓時為之一變,倏地站起來驚詫的道:“咦!你從哪裏得來的?”
“你先別管這些,只看看這卷圖是不是真的?”
“嗯……好好……”
鶴發老人一面寧神馭氣,使之聚集雙手,一面故示大方地把手中圖遞向蘇拉。他當然知道此圖的重要,不可遺失,他也更是自信,這種情形下,眼前這個老喇嘛是無能逃開自己手掌心的,是以幹脆放得大方一些。
老喇嘛蘇拉用着一雙抖顫的手,接過了羊皮圖卷,先不打開來,只是仔細地觀察着它的外面,特別注意到卷邊的一顆小小玉墜。
他抖顫的手指,一面摸索着,一面點頭道:“不錯,這就是了一我記得,這是真的。”
鶴發老人點點頭說道:“打開來再看看。”
蘇拉聽言行事,随即展開了圖卷。
一時,一張圖文畢現的完整畫面,展現在二人眼前。
蘇拉只看了一眼,已連連點頭,他彎下腰來,仔細地辨認着一行字跡。
“嗯嗯,這是真的了。”
“好吧!”鶴發老人取出了早已備好的字筆,放向桌上道:“既是真的,現在就請你把它完全譯為漢文,我知道,你的漢學根基很好。”
蘇拉點了點頭道:“好吧。”
他臉上顯現出多年難見的喜悅,到底是一件天大的隐秘,将要在自己的手指下揭露開來了。
“啊,不行……”就在他剛要寫下去的一霎,忽然又停住了筆。
鶴發老人道:“怎麽不寫了?”
蘇拉搖搖頭放下了筆,把寶圖卷好,重新送到鶴發老人的手上。
“這卷東西還給你,它在你手上,誰也搶不去,你保管着吧。”
鶴發老人道:“可是你還沒有翻譯成漢文。”
蘇拉啞然一笑,指了一下頭道:“所有的東西,都在我腦子裏,跑不了的。”
鶴發老人面色一沉道:“那沒有用,我要你白紙黑字地寫在紙上。”
“我不能答應你。”
蘇拉的表情很是沉着、冷靜。
鶴發老人有一股突然的激動,當然,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向蘇拉這樣一個重要的人貿然出手的。
“你難道變卦了?”強自壓制着內心的憤恨,鶴發老人冷冷地道:“你是在動什麽念頭?”
蘇拉呵呵低笑了兩聲,無懼地看向對方道:“我一點也沒有改變,我是怕你說了不算,等我寫好了那張東西,你拿着一走,我可就沒有辦法了,現在最好,東西在你手上,你既不必怕我,我也不必怕你,我們一起走,到什麽時候辦什麽事情,這樣不是很好麽?”
鶴發老人倒也沒有想到對方這個老喇嘛,敢情還是粗中有細,不過事已至此,倒也不愁他會鬧什麽玄虛。
“很好,就照你說的這麽辦。”
一面說,鶴發老人已把羊皮圖卷收進了懷裏,站起來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吧,日出之前,我在宮外八角山下等你。”
蘇拉道:“你也把這件事看得太容易了,嘻嘻,你知道埋藏的金銀財寶一共有多少?只我們兩個人就能搬動得完麽?再說一定有別的人……”
鶴發老人冷笑道:“這件事就更用不着你來操心了,你跟我一起來,你的一切安危當然由我負責。”
蘇拉拱了一下手道:“多謝。”
接着他以十分懷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的鶴發老人道:“這些年來,我也聽見了一些外面關于你的傳說,你可是來自不樂島上的白鶴高立?”
鶴發老人微微一呆,随即笑道:“原來你一點也不傻,竟然把我的底細都摸清楚了,不錯,我就是高立,從不樂島上來的。”
蘇拉怔了一下,冷冷地道:“你在中原的名聲不大好,貪財是出了名的。”
白鶴高立冷笑道:“人不愛財,天誅地滅。”
蘇拉神色一變。
高立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一笑道:“你不必多心,我答應你的事絕不會變的,這批寶藏出土之後,我們兩個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我只要我的一半,至于你的那一半做什麽用,那是你的事情,做好事也罷,壞事也罷,反正我們互不相問。”
蘇拉聽他這麽說,想了想,覺得倒也人情合理。他內心确是對過往所做所為,充滿了愧恨,一心想着要做些補償的善功,自然有了這些錢,即使是只有一半的數目,也是夠他拿來應用行好為善了。這麽一想,蘇拉也就樂于從事。正如高立所說,他也并不是傻子,當年寶藏是他親手埋的,由于他對某些特殊地形的了解,使他在與白鶴高立合作過程裏,感覺到一些安全保障。
高立精銳的眼睛望着他,神秘地一笑道:“我們就這麽說定了,日落前後,我在八角山下等你。”
說完不待蘇拉答話,身形輕縱,如同一縷輕煙般地已自飄身而出。
老喇嘛愕了一會,這才熄燈就寝。
四十
大雪茫茫,一眼看去只是那麽耀眼刺目的白。
塔克馬幹山高近千仞,站在山腳上仰首上望,一片銀白,幾與天齊,雪花飛舞裏,簡直讓人分不清何者為山,何者為天,真真稱得上“天地朦胧”。
站立在底峰峰頭,仰首上望。老喇嘛蘇拉呼氣成霧的喘息着道:“早着哪,這不過剛上路,往後還遠着哩。”
高立一身雪白的長衣,大冷的天,他甚至于只是一襲單衣,眸子裏精光閃閃,顯示着此人果然有異于常人的功力,無限精神抖擻。
平伸而出的一截岩石,正好擋住了落雪,在一段長行之後,二人暫時在此處落腳。
“好冷的天,”老喇嘛一面往手心裏哈着氣說:“今年的雪下得特別早,山上更冷。”
高立只是注意着附近的山勢,探手入懷,摸出了那羊皮圖卷打開來看了看,又收起來。
蘇拉一面吃着藏粑,一面道:“這是塔克馬幹山東路山口,我們要繞向西邊去,光這個繞頭就得兩天的路程。”
高立道:“既然這樣,為什麽不直接從西面上去,不省事得多麽?”
蘇拉搖搖頭冷冷地道:“你說得輕松,西面山口豈是好登的?那裏正當風口,終年結着寒冰,自古以來,就沒有人敢從那邊入山的,不要說入了,連飛鳥都不敢由那裏進出。”
說着,他把一根杏黃色的絲縧,緊緊在腰裏盤了盤,由一塊石頭上站起來,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老喇嘛道:“走吧,要是入夜以前不能到‘二羊分角’,那麽今夜我們可就得在雪裏過夜了。”
一面說,剛要起步,就見高立忽然站住道:“慢着。”
蘇拉道:“怎麽?”
高立凝神傾聽了一下,十分肯定地道:“有人來了。”
二人凝神以待,果然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即見腳下山窪子裏轉出了一個佝偻着身子的人影,敢情是個糟老頭兒,背着一個大竹簍子,穿着羊皮大襖,腰上插着旱煙袋杆子,足下是高腰的白布襪子,一雙長毛的“扒地虎”鞋子,可真夠窩囊的!
這個小老頭兒,可就這個樣一步步地往山上走過來。
蘇拉似乎有點驚異了,這種天,竟然會有人往這般大雪封閉的高山裏跑,不能不說是怪事了。
小老頭兒一只手拿着一根看似鐵簽的玩意兒,每走幾步就往地上拄上一拄,像是在探測什麽物什似的。漸漸地,他們雙方的距離,可就接近了。
“喲!”
乍然發覺到頂上的二人,小老頭兒禁不住吃了一驚,先用西藏話說了幾句,發現二人沒有答,随即又改口說漢語道:“兩位老哥早來啦。”
蘇拉看高立一眼道:“你們認識?”
高立搖搖頭,沒有答聲,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向着對方小老頭逼視着。
蘇拉好奇地向對方答腔道:“老哥,你這是從哪裏來?”
“從哪兒來?遠啦!”
一面說,這個老頭幾手上鐵簽還是不停地拄着,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嘴裏嘻道:“對了,這就是了。”
鐵簽子紮在冰地上,铮锵亂響。随即見他手腕子翻處,卻由雪地裏挑出了一根紅色的山藤一類,又像是什麽植物根類的東西。老頭兒一只手抓着這根東西,眉開眼笑地說道:“總算找對了地方,可找着你啦。”
老喇嘛蘇拉看得奇怪,躍身而前,就着對方手上看了看那根東西,不過是生滿了須莖的一截樹根罷了。
“這是什麽?”
“寶貝!”小老頭兒咧着嘴笑道:“認識它的都管它叫‘地龍’,不認識它的人叫它‘老蜈蚣’。”
“幹什麽用的?”
“幹什麽用?”小老頭兒睜大了他那一雙小眼:“用途可大了,驅寒、生津、活血、補筋,樣樣都行,就差不能起死回生了。”
一面說,他反手揭開了背後所背竹簍的蓋子,把這根“老蜈蚣”的“寶貝”給裝了進去。
蘇拉注意到他背後的竹簍內,除了根“老蜈蚣”之外,空無一物,想是專為采摘此物而來。
小老頭兒笑向二人打了個招呼,随即一路繼續向山道上攀行自去。
蘇拉打量着他的背影道:“奇怪,我在這裏幾十年了,竟然還是第一次見過這個人,原來他是個采藥的。”
白鶴高立臉上現出了一絲冷冷的笑:“你以為是麽?我看未必。”
蘇拉道:“難道他是為那批寶……”
話方到此,立刻為高立輕噓之聲所止住。
老喇嘛再一擡頭,才注意到那個小老頭兒竟然去而複返。
雙方距離不遠,小老頭兒嘻嘻笑道:“敢問二位老哥一聲,這地方離‘六星鈎子’還有多遠?”
蘇拉搖搖頭道:“不知道。”
老頭兒摸了一下脖子道:“我敢情是走錯了,大概是這條路吧。”
說時,伸手指了另一條路一下,向着二人咧嘴一笑,告了辭,随即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踏霄而去。
白鶴高立等他去遠之後,随即縱身而前,落向他身後,仔細地向地面上注視着。
蘇拉不解地上前道:“怎麽,有什麽不對麽?”
高立冷笑一聲道:“果然不錯,這個人你我要小心防着一點。”
蘇拉越加地不解道:“他有什麽不對麽?”
高立道:“你只看看雪上腳印就知道了。”
蘇拉聽他這麽一說,再注意地往雪地上細看了一下,卻見那積雪盈尺的地面上,小老人方才踏過之處,卻只留下了淺淺一行腳印,不過只有銅錢兒那般厚薄,只此一樣蘇拉就自愧不如。“哦,好輕功。”
白鶴高立微微冷笑了一下,道:“能夠把這門‘踏雪無痕’的功夫練到這個地方,已是不易,只是這老頭兒卻也未免過于自大,竟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哼哼!一天若犯在了我的手裏,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蘇拉見他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發此毒咒,恨惡如此,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嘴裏連聲念起佛來。
“南無阿彌陀佛,高兄,這可萬萬使不得,使不得,你這麽一來,我這個善功也行不得了。”
高立見他膽小如此,不覺好笑,眼前還有求于他,自不便一上來就把他吓跑了,當下嘿嘿笑道:“我只不過是這麽說說而已,其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老頭要好生生的,哪一個又去惹他。”
蘇拉又念了一聲佛,這才各人背起行囊,繼續向前面行走。
是時落雪漸大,雖非鵝毛大雪,卻也其勢可觀。仰首上望一片混沌,更覺雪勢逼人,只不過一霎間的工夫,蘇拉身上已經積滿了落雪,怪在白鶴高立全身上下,卻是片雪不沾。
蘇拉注意到雪花飄臨高立當頭,在尺許以外地方,随即像遭遇到了什麽阻力似地,向四面散開,仿佛此人周身上下隐隐包裹着一層氣機,氣機以內的身體,不容侵犯。
他心知這個高立武功精湛,一身輕功更高不可測,卻不知更有異功若此,內心好不欽佩!由是更加留意到對方身法,卻發覺到他身法尤其輕靈,往上足尖一點,即騰身丈許,這還是為了怕自己跟綴不上,故意放慢,否則更要快上許多。
蘇拉看到這裏,內心更是有些悚然,自己如果與他比較武功,簡直有雪泥之判。雖然雙方約定在先,可也保不住此人的臨陣反悔,果然他是一個心懷叵測無義之人,那麽一旦反臉相向,後果堪